89

時間飛逝。

擂缽街從原來的凹狀地形到徹底填平, 再到高樓拔地而起,只經歷了一個月,比魯路修預想的時間還要少十幾天。

原因也很簡單。

衆人拾柴火焰高。

起初在擂缽街施工的人只有港口黑手黨的建築團隊以及在擂缽街上生活的常住居民。

一開始, 生活在擂缽街邊緣的女人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 幫工地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帶些蔬菜和肉,又或是買些水果飲料送過來, 再或是教小羊們如何做飯更加美味。

再過幾天, 又來了一些身材魁梧的男人。他們有強壯的身體和使不完的力氣,組成小隊找到建築團隊的隊長,表示想幫忙。

又過了一夜, 質量極好的鋼筋水泥木板等建築材料以及幾車蔬果都被送到擂缽街, 上面還附有一張寫滿了捐款名字的紙, 顯然是衆籌的。

因為過了夜, 貼在建材上的紙張被露水暈染開,有些人的名字已經看不清。

隊長盯着紙看了半天, 轉頭看身後的擂缽街。

說實話, 現在的擂缽街已經不能再被稱為“擂缽街”了。

因地而建的房屋精巧別致,一眼看過去就已是賞心悅目。

再過上幾年, 等種植的樹木花草長開, 看上去就會更加美麗。

休息時間,工地上的人三五成群坐下來歇息,聊天的聊天, 睡覺的睡覺,除了中也。

在建設擂缽街中出力頗多的赭發少年此刻還在苦巴巴地學習。

說巧不巧,朱雀剛好也會一口流利的英語, 即使在工地上也不忘給中也惡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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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才躲開學習泥沼的中也:“……”

渾渾噩噩地記了半小時英語單詞, 中也看到從遠處回來的隊長, 剛想松口氣,心想救星來了,擡頭便看到了眼淚汪汪的隊長。

鐵漢柔情,說的就是隊長這種人。

之前人們來感謝他們接手擂缽街就哭得稀裏嘩啦,得知人們來幫忙建設擂缽街後,隊長的眼淚就不值錢,哭得更加厲害。

導致中也現在看到隊長哭,已經習以為常,還能熟練地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紙巾丢過去。

“隊長,接着。”

隊長接過那包紙巾,從裏面抽出一張擤鼻涕,又抽出一張擦眼淚,等冷靜下來再看那張紙,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裏打滾。

中也和朱雀對視一眼,都無奈地笑了。

“桑原隊長,再哭下去,你待會還怎麽指揮人們幹活?”朱雀笑道。

桑原隊長抽抽鼻子,“我覺得現在自己好——”

“我覺得現在自己好幸福啊!”朱雀和中也異口同聲,搶先說了桑原隊長的話。

桑原隊長醞釀的感情一下子被打散,古銅色的皮膚很快泛起羞澀的紅,“你們……”

“真是的,來擂缽街才多久,你已經說了四五次了。”中也站起身,悄悄踮起腳,少年老成地輕拍桑原隊長的肩膀,嘆氣道:“你這性格在港口黑手黨是怎麽活下來的啊?”

剩下半句“那麽好欺負”被中也吞下去了。

“所以一直在底層啊……”桑原隊長耷拉着臉,顯然對自己有足夠清楚的認知,“我們只會搞建築,別的都不會。要不是組織少不了我們,我們早就沒了。”

中也對此表示深刻的同情,然後從他手中抽出捏皺的紙,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署名和捐款,立時就頓住了。

糟糕,看着這張承載了無數善意的紙,他突然就明白桑原隊長感動的原因了,換他也會感動。

但是光感動還沒有用。

中也記得無依無靠的小時候的自己被羊組織收養,記得自己一年前遇到的善良但是沒有依靠的醫生,記得初次遇到海上的魯路修然後經歷的一切……但是中也更清楚,自己已經算是很幸運了。

有些生活在擂缽街的人一輩子甚至連好意都沒有感受過,因此才會有更多的對世界的憤懑和不滿。

他得想辦法做點什麽才行。

朱雀見狀,也湊過來看,笑道:“以前有人對我說,做好事不一定會被理解,但是一定會被接受的人記住。”

記住?

“朱雀你提醒我了。每一份好意都值得被銘記。”中也小心地疊好紙張,低頭思索些什麽,濃密的長睫遮掩了那雙比藍天還要明媚的眼睛。

他走遠了幾步,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電話給遠在港口黑手黨的魯路修,不知聊些什麽。

朱雀和桑原納悶地對視一眼。

“……原因就是這樣,魯路修,你同意嗎……謝啦!”

中也挂掉電話,轉身沖朱雀和桑原隊長一笑,“魯路修同意了。”

“魯路修同意什麽?”朱雀問。

“把建設擂缽街遇到的所有好意都記下來。”中也揚起手中的紙張,“人會忘記,但是事物不會。建設擂缽街以來,我們收到了太多太多的好意,除了我們記住還不夠,我們還可以将這些好意分享給更多人——”

“然後,就會有更多的好人。”朱雀自然地接上了中也未盡的話,擡手揉揉中也的赭發,稱贊道:“這個想法真棒!”

“不要和魯路修一樣,把我當成孩子來哄啊!”中也鼓起臉瞪朱雀,後者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中也氣還不過三秒,就消了,“算了,和你這種老好人計較也沒有用。”

潔白的海鷗在他們的頭頂飛過。

魯路修放下電話,無奈地擡眸看向對面光明正大占着他的電腦不還的太宰治,“還沒有膩?”

“網上熱鬧那麽多,怎麽可能看膩?”太宰坐在魯路修對面,雙手撐着下巴,左側的腮幫子微鼓,舌尖推着硬糖從左邊來到了右邊,下一刻,右邊的腮幫子微微鼓了起來,為太宰添了幾分少見的孩子氣。

某個紅發的木讷青年哄孩子哄出經驗了,現在随身攜帶一堆糖,喝酒的某一天突然想起太宰治似乎也是個孩子,便往太宰纏繞了繃帶的雙手塞了兩把硬糖。

“沒問你有沒有看膩。”魯路修扶額,擡手戳戳太宰的臉頰,“這個。”

太宰舌尖推着硬糖從右邊回到了左邊,纖細的眉毛連皺都不皺,軟軟地笑,“還好,沒有吃膩哦,這可是織田作送我的糖。”

“再好吃也不能當飯吃,待會記得去吃飯。”魯路修見太宰聽進去了,也不再說話。

左手上暗紅色的薔薇花戒指微微發燙,魯路修忽然擡眸看了一眼窗外。

寬闊的落地窗外,一只潔白的海鷗正朝他們飛來。

落地窗沒打開,但對海鷗來說不是困難。它繞了一圈,熟練地找到一扇半開的通風窗,俯身飛進來,穿過門口,然後靈巧地落到了魯路修的肩膀上。

“瘦了。”魯路修在心裏估量了一下海鷗的體重,然後打開抽屜,撕了一包小魚幹喂海鷗。

海鷗發出一聲嘹亮的叫聲,低下頭親昵地蹭了蹭魯路修的臉蛋,才伸長脖子去吃魯路修手上的小魚幹。

展開時足有一米多的潔白羽翼被海鷗收回來,差點掃到旁邊看電腦的太宰治。

海鷗似乎很餓,魯路修撕了兩包小魚幹,又喂了點水才停止進食。

等海鷗吃飽喝足後,魯路修才去解開綁在它腳上的兩枝幹枯的枝桠。

“櫻花?”太宰治往這邊瞥了一眼。

海鷗先是點頭,然後又搖頭。

太宰被搞糊塗了,“什麽意思?”

“其中一枝是櫻花,另一枝不是。”魯路修對比手中的兩條枝桠,左手上的無疑是櫻花枝,右手邊的不太确定。

纖細柔韌,看起來像是樹又不像是樹。

和之前海鷗叼回來的萬葉櫻枝條充滿生機不同,這兩根枝桠能不能活過來還是一回事。但海鷗會千裏迢迢帶過來,肯定有原因。

魯路修揉揉海鷗探過來的小腦袋,海鷗惬意地眯起了黑色豆豆眼。

太宰起身拿來一個透明的水瓶,解釋道:“花瓶之前還有一個,不過因為不是透明的,沒辦法仔細觀察,就被我pass掉了。”

魯路修颔首,将左手邊的櫻花枝放到水瓶裏,太宰事先有在水瓶裏準備了一些水,魯路修只需摘下手中的薔薇花戒指放進去就行。

這個過程和之前的萬葉櫻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水并沒有像上次一樣被染成暗紅色,而是毫無變化的透明。

魯路修盯着沒有任何變化的櫻花枝看了半天。

【一起放進去吧。】

是****的聲音,居然又在耳邊響起來了。

魯路修眸色深沉,剛準備将右手裏的不知名枝桠放進去,太宰治抓住他的手,暫停了他的下一步動作。

“等等,還不确定到底是什麽,有沒有危險,我先去拿一個多餘的水瓶過來。”

“不用,沒事。”魯路修安撫完太宰,徑直将枝條放到水瓶裏。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兩枝本因失去了活力而變得僵硬的枝條,居然緩慢地以薔薇花戒指為中心交纏起來。

魯路修呼吸一頓,只感覺到一陣輕盈而純粹的力量湧入體內,下一刻便陷入了昏迷,整個人往一側倒去,幸好被太宰治穩穩接住。

“我都說不要亂做了,這兩根和柴一樣的枝條一看就很不簡單啊。”

遠在擂缽街的中原中也和在武裝偵探社處理事務的福澤谕吉身體下意識一顫,右手上的薔薇花戒指不約而同地閃爍光芒。

還在澀澤龍彥服裝店裏為哥哥設計衣服的洛洛猛地站起身,跑出門沒多久就召喚出文森特飛向港口黑手黨,連掩飾身份都來不及。

一個巨大的金色傳送陣出現在五棟漆黑大樓的上方。

粉色的櫻花如龍卷風般出現,瞬間席卷了五棟大樓。

“哈哈哈,看樣子,時之政府的人要來了。”三日月宗近雖然在笑,但是語氣裏一絲笑意也沒有。他和小烏丸站在樓下,擡頭仰視天上無比熟悉的傳送陣,身後則是一群籠罩在黑暗中的刀劍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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