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機會

程姣對裴京松友好的問候真的很想無視, 放在腹部的手擰了擰,不管怎麽糾結, 她的确是餓了。

天色漸暗, 窗外掠過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暮霭帶出一抹緋紅漸漸從暖黃褪去,萬家燈盞也随之散發出透亮的光。

幾秒鐘過去, 程姣覺得不回答,多少帶了些不禮貌,軟軟的說:“……有點兒吧。”

裴京松轉動方向盤, 沒去看她,順其接着問:“想吃什麽?”

程姣指頭蜷曲,覺得有些怪。

這個話術, 難道裴路燈要請她吃飯嗎?

“我想想?”程姣眨眼, 舔了舔唇瓣。

拿出手機看附近美食多少有些明目張膽了,她只能在腦海裏回想,柏塔居附近商場的高檔餐廳。貴不貴是其次的,主要是好吃。

正想着, 程姣發覺裴京松的車好像偏離了原本的路線, 正開向另一條道路。

她有些懵:“去哪裏?”

“家裏沒菜了,”裴京松說, “去菜市場買點兒。”

他的語氣很平靜溫和, 像是詢問一件極其理所應當、沒什麽大不了的事。

程姣看着他一身西裝革履, 好一會兒才消化完他說的話,只是那張白淨的小臉,仍然帶着幾分清澈的愚蠢。

從裴京松的目光來看, 是這樣。

到了菜市場, 他不由分說的停車熄火, 安全帶扣開,帶身摩挲過白襯衫,發出窸窣的聲響。

程姣讷讷的也摁下安全扣,她剛要下車,裴京松已經在車外拉開車門,另一只手扶着門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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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菜市場人不算多,程姣跟在裴京松身後,只覺得他的穿着,與這裏實在是格格不入。

可偏偏,他拎着菜籃子在各個攤位前,卻顯得那樣娴熟可靠。

唯一與衆不同的,大概就是他不會講價,買得很幹脆。

籃子裏的食材購置得滿滿當當,程姣就像個以他為方向的小跟班,颠颠兒跟在身後。

她兩手空空什麽都沒幫上忙,唯獨裴京松在買食材時,會扭頭問她究竟想吃什麽。

腦海裏想象中的名貴餐廳是沒了,程姣只能眼巴巴如實說:“我喜歡吃魚。”

尤其是糖醋口的,不要刺的那種。

裴京松颔首,還真去攤位前買魚,一袋新鮮的魚,就這麽放在菜籃裏,程姣甚至可以透過半透明的袋子,看到死魚眼裏詭異的光。

買菜中途,裴京松怕她餓得不行,輾轉到一家烘焙店裏,買了小酥餅給她墊墊肚子。

程姣本想自己付錢的,裴京松把那盒小酥餅遞給她,嗓音低沉:“你先吃。”

哦,原來也不完全是買給她的。

程姣考慮了下,抱着那盒小酥餅,準備回去再給他轉一半的帳。

酥餅在手上,程姣的确餓了,就拿一塊淺嘗一下,嘗着嘗着,她就吃了三塊。

看着盒子裏原本八塊,只剩五塊的小酥餅,程姣仍然有些意猶未盡:“……”

不行,不能再吃了。程姣合上酥餅盒子,手指頭還有碎屑,她剛想問裴京松借紙巾,那人倏然回頭,漆黑的目光掃過她的手指,不動聲色掏出了一包紙。

一路走出菜市場,程姣糾結了好久,終于忍不住問:“裴先生,您平時也自己買菜呀?”

他打開後備箱,把食材放上去,微皺的高定襯衫,依舊一塵不染。

“偶爾,也不是經常,只是家裏沒菜了。”裴京松擡手按下後備箱門,側身看向程姣,額前的碎發散落下,領帶也半抻出的垂在領夾裏。

他稍微理了下領帶,儒雅輕笑:“雖然只是偶爾,不過,和你出來一起買菜,感覺不錯。”

聽到這話,程姣眼也忘了眨,心裏有一處,像是被什麽柔軟的羽毛清掃過,癢癢的。

再回到車上,程姣的動作又僵硬了很多。

她還抱着那盒小酥餅,這次是不用強按下饞嘴的意念了,是真的一點兒胃口也沒有,很怪,滿腦子都在回蕩着裴京松剛才那句話。

程姣琢磨着,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她很想把自己的腦子扔進洗衣機裏,絞盡腦汁,把能想出來的全都想出來。

直到裴京松上車啓動引擎,程姣大概是想通了,揚起下巴,也鹦鹉學舌道:“我也覺得挺好的。”

“要是之後還有機會和你一起出來逛逛就好啦。”

這種話誰不會說?

都是沒談過的,我母單比你少七年好吧。

程姣內心腹诽。

裴京松嗯了聲:“會有的,不用擔心。”

程姣:“……?”

一時間,程姣居然忘了呼吸,臉都憋紅了,撇開頭看向窗外,面目逐漸猙獰。

途經拐角,裴京松轉動方向盤,目光随之淺淡的掃過程姣。

小姑娘即使別開頭,只留了顆毛茸茸的小腦瓜對着自己,裴京松也能從反射的車窗,看見她甚是不服氣扆崋、變了又變的京劇臉。

他有些好笑,唇角不由泛起笑意,垂眸斂去,并沒有戳破。

打剛才起,程姣就罕見的不怎麽說話,空氣裏逐漸沉默,裴京松便不疾不徐的挑起了話題:“你公司在哪裏。”

程姣沒多想,直說了:“覃泰街那裏。”

“好,我知道了。”裴京松沉聲。

程姣:?

知道什麽。

“怎麽坐過站的?”他又問。

程姣頓時沉默是今晚的康橋,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手機:“……”

完了,差點兒忘記自己造謠的虛拟男友就是身邊這位。

程姣哽住,小心翼翼去看裴京松,目光再次對上,漆黑的雙眼,像是一團旋渦,能輕而易舉将她吸入。

程姣閉着嘴不由得溢出了拟聲,想着反擊,就幹巴巴的說:“當、當然是因為在想你呀。”

話一說出口,想後悔也來不及。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程姣眼觀鼻鼻觀心,什麽後悔什麽心虛,不存在的,早在那次視頻玩尬時候,她的節操就已經碎了一地。

沉默,又是今晚的康橋。

出乎意料的,裴京松兩秒過去,還沒回應。

程姣稍微擡起下巴,圓溜溜的杏眼瞥向他。

只見男人薄唇緊抿,下颌線繃着。

程姣:“……”

咦,難道奏效了?

裴路燈喜歡純愛路線?

裴京松笑了聲,語氣裏夾雜着幾分無奈:“你總愛說這麽令人誤會的話?”

什麽誤會?哪裏有誤會?程姣盡量保持聲線平穩:“也沒有呀,我實話實說嘛,偶像。”

“我在想,您一定又繪制出偉麗輝煌的商業藍圖,為建立出壯觀宏大的商業帝國添磚加瓦,天哪——”

程姣雙手合擊握緊,表情要有多敬佩有多敬佩,全是技巧毫無感情:“我想,等我死後的五十年,我的曾曾孫女也會跪在我的墳墓前,把您為集團,為後代創造的財富和偉大事例好好與我訴說。”

轎車停在地下車庫,裴京松轉頭看她,深邃的面龐不置可否,只是挑了挑眉,說:“我并沒有想過要造福後人,其他人我也從不在意,我向來只考慮自己。”

“所以你的想象,恐怕并不能實現。”

程姣呆呆的眨巴眼睛。這是問題嗎?這是嗎?不應該對她的彩虹屁感到無比欣喜麽!裴路燈你怎麽這麽不解風情阿喂。

跟着裴京松上樓,又一次去他家蹭飯,這次程姣是輕車熟路了,吃飯也毫不客氣,大幹一整碗米飯。

也不知道是着涼了還是怎麽着,程姣吃完飯後還沒來得及把湯喝完,就去了趟廁所。

坐在馬桶上,程姣順手把衛生巾丢了,神清氣爽後兩秒鐘,她倏然意識到不對勁。

這裏,是裴京松家的廁所。

很顯然,他家并不會有衛生巾這種東西。

這麽一想,程姣汗毛倒豎,整個人都傻了,下意識擡起屁屁,全自動馬桶敏感地啓動沖水。

嘩啦——

程姣再次坐回去,看着光潔的大腿,還有旁邊的衛生巾,沉默,梅開三度的康橋。

視線往上挪,程姣拿起手邊的手機,想百度咨詢一下,這種情況該如何解決。

可是……

啊啊啊她已經把衛生巾丢這裏了裴路燈不可能不知道吧!!

程姣深吸口氣,也不想随便墊墊衛生紙就出去,糾結了好半會兒,她這才打電話給裴京松,決定如實交代。

電話嘟嘟了三秒鐘,程姣的心緊懸起來,思考究竟如何開口和裴京松訴說,卻聽見外頭哐哐傳來兩下敲門聲。

“廁紙如果沒了,在左手邊抽屜就有備份。”裴京松沉聲道。

程姣心頭警笛大作,死心的閉了閉眼,良久,才顫顫巍巍的說:“……叔叔,我來月經了,衛生巾被我一不小心扔進垃圾桶裏了。”

“新的衛生巾在我的包裏,我想問一下,您可以幫我拿嗎?”

門外。

裴京松放下手,聽着這溫軟嗓音,他幾乎可以想象出小姑娘坐在馬桶上欲哭無淚的小表情。

他眼底一暗,說:“可以,你等一下。”

聽到他的回複,程姣在廁所裏無聲的捶了下大腿,要不是現在的狀态屬實是不雅觀,她真的很想站起來瘋狂拉扯自己。

而且,她漏了一個問題,她其實應該讓裴京松把包包給她的,讓她自己拿衛生巾!

程姣咬牙切齒,恨自己這榆木腦袋淨給自己添亂。

程姣心底裏升起一些對裴京松嚴謹的期望,心想裴路燈應該不會直接拿過來,不過會兒,半透明的門外,晃現一道人影。

裴京松敲了敲門,程姣拉着衣擺,以極其扭捏的姿态一點點上前去夠,然後小心翼翼敞開一點門縫——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掏出了花白的衛生巾,并且沉聲問:“尺寸對嗎?”

作者有話說:

姣姣:?這個男人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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