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縱容

林妩放下手裏捧着的白瓷碗，準備給皇帝請安，可還沒等她起身，皇帝已經大步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氣勢迫人地看着她。

皇帝陛下的臉色實在難看，她不敢輕舉妄動，咬着嘴唇，特別氣弱地望着一身低氣壓的皇帝，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麽。

明明那會兒還好好的？他怎麽又突然陰沉着臉了？

忽冷忽熱，喜怒無常，他簡直像個精神分裂症患者。

林妩心裏不禁怕了起來，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整個人像沒有骨頭似的往椅子下滑去。

看到林妩睜大黑白分明的眼，像只受驚的小貓兒。她恐懼又十分想躲的小模樣令楚澤心頭一堵，他深吸了口氣，克制住心底即将破冰而出的那團怒火，慢慢擡起一只手。

林妩被皇帝陛下這舉動徹底吓着了，皇帝不是想要揍她吧？

她雙手抵在胸前做防衛狀，聲音顫顫巍巍地說道：“陛……陛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打我你也手疼啊！咱別動手，有話好好說。

被皇帝打了，她以後還怎麽在宮裏混……

楚澤怔了一下，林妩的話讓他又好氣又好笑，他緩和些臉色，無奈地說：“我知道。”

說完，楚澤就已經彎身，剛剛擡起的那只手恰好落在林妩腰間，他又伸出另一手将她箍牢，像拎小雞仔一樣把她整個人往上提了起來。

突然被淩空提了起來，林妩吓得“啊”的一下驚叫出聲，她不知道皇帝這是在發什麽瘋，生怕他有暴力傾向，給自己舉高之後再重重抛到地上。

古代有個什麽刑罰，不就是把人捆到麻袋裏往地上反複摔，直到摔死摔爛為止……

林妩緊張地伸出手，不管不顧，緊緊勾住皇帝脖子。她從小練舞，身體像藤蔓一樣極具柔韌性，雙腿胡亂撲楞間，毫無章法卻又好似駕輕就熟地攀上皇帝的腰。

楚澤愣住了，有點恍惚。他本來只想把她提到桌子上坐直，根本沒想到林妩會反應如此激烈，最後竟像無尾熊一樣軟軟綿綿地挂在他身上，她纏得很緊，哪怕他現在松了手，她也不會掉下來。

想到從前她也總是這般挂在他身上，楚澤原本緊繃的臉色漸漸緩和下來，他心頭即使有再多的怒氣，此刻也全都被這黏人的小東西融化。

楚澤壓低了聲音在她耳畔輕聲呵斥：“松手！這樣像什麽話？”

“我不松！死也不松！”林妩耍無賴，抱着人形玩偶的感覺真好。

她埋首在皇帝胸口小腦袋蹭了蹭，耳邊是他急促有力的心跳，她莫名地就壯了膽子，也許這位皇帝陛下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可怕，她隐隐約約覺得皇帝陛下對她似乎很縱容？

楚澤被林妩的回答弄得哭笑不得，他擡手拍了拍她手感不錯的翹臀，聲音略有笑意地問：“要勒死我，嗯？”

林妩沒有吭聲，她扭蹭了兩下，勾住皇帝脖頸的手臂松了松。她想，勒死皇帝她的好日子也到頭了，皇帝沒有子嗣，即位的新帝大約會是皇帝的兄弟，她們這些沒有子女的妃嫔不是殉葬就是青燈古佛，她可不覺得自己會有武媚娘的手段能入新帝的眼。

其實仔細計較起來，這位皇帝陛下對她真是不錯，不但給了她九嫔之首的昭儀份位，還讓她獨居一殿，遠離其他莺莺燕燕……

楚澤見林妩依舊沒有松開的意思，想起從前，他的眼神裏不自覺染上幾許寵溺，他擡手溫柔地摸摸她的小腦袋，放輕了聲音：“阿妩，你聽話，下來。”

林妩覺得這話有些耳熟，她不知道皇帝為什麽突然溫柔起來。不過，纏在皇帝腰間的腿，時間有點長，她已經快堅持不住了。

她見好就收，順着皇帝話，乖乖地嗯了聲。

然後又有些緊張地補充道：“陛下您千萬仔細些，可別摔了我。”

楚澤輕笑着說了聲：“放心，不會摔着你。”

得到皇帝的保證，林妩這才稍微安了心。她慢慢松開勾住皇帝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試探着，配合皇帝的動作放下纏在他腰間的雙腿，腳尖先着地。

等林妩完全站穩了，她突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剛都做了什麽。一時間不禁有些後怕，她不自覺地拍了拍胸口順氣，卻猛然間想起，皇帝……該不是那處不好了才發怒的吧？

雖然還能立起來，但萬一有什麽隐在的毛病呢？

她忍不住偷瞄了皇帝那處幾眼，可惜這會兒皇帝陛下是站着的姿勢，在月白色繡龍紋長袍的掩飾下，她真是什麽也看不到，恨不能長一雙透視眼。

楚澤發現林妩眼神飄落的位置後，額角不由有些突突，想起剛剛自己在淨房……

他咬牙切齒地看了眼懵懂無知的小東西，伸出雙手扳在她的肩膀，讓她看向自己，可剛想開口，不遠處突然傳來珠簾掀動的聲音。

楚澤回頭一看，原來是去取膳食的周德順回來了，他身側還跟着阿妩身邊叫阿圓的宮女。

林妩身邊向來不喜歡留有宮人近身伺候着，原本她吃東西的時候阿圓在一旁，但她想到時間差不多就讓她阿圓去迎迎周德順，順便套套話。

畢竟周德順可是皇帝身邊最近的人，周德順呆在皇帝身邊的時間可別任何妃子都多，要想了解皇帝的喜好，周德順可是最佳途徑。

阿圓長得可愛人又活潑讨喜，這一路上早就和周德順哥哥妹妹的叫上了。

阿圓在周德順面前把林妩好一頓誇，說昭儀娘娘溫柔，對待宮人最是和善，還給周德順透露了幾樣主子喜愛的吃食。周德順有心與瑤光殿賣個人情，也隐晦地提點阿圓幾句。

兩人相談甚歡，阿圓這才笑眯眯地直接把周德順領了過來。

突然見到皇帝陛下也在，和主子似乎動作親昵，他們趕緊低下頭行禮問安。

楚澤想到林妩連晚膳都沒有吃，剛剛一碗牛乳粥下肚這會兒也該餓了，便也沒多說什麽，直接吩咐他們去擺膳。

等楚澤和林妩到偏廳後，桌上已經擺的滿滿登登。禦膳房不知道林妩的口味，見周德順親自過來還囑咐弄幾樣昭儀娘娘愛吃的，對這位昭儀娘娘不免又看重幾分，各式各樣多送了許多種宵夜。

林妩突然看到這麽多食物，簡直目瞪口呆，酒釀湯圓、桂子花糕、雲錦湯面……

還有各種她叫不上名字的湯羹，點心，小吃……足足有幾十樣，數都數不過來。

皇帝陛下每日的口糧竟這麽豐盛？！

她不由眼冒亮光地轉身向皇帝陛下，掌心合十放在胸口前特別虔誠地說道：“陛下，您每天都來瑤光殿用膳吧！”

美食當前，林妩吃得十分滿足，她像只貪食的小倉鼠，腮幫一鼓一鼓的。

楚澤只動了幾口，最後幹脆直接放下銀箸，一手搭在她椅背，嘴角噙着淺淡笑意，神情專注地看着她。

林妩很淡然，仿佛沒有感覺到楚澤的注視，依舊和碗裏的團子奮鬥，她吃得速度很快但是吃相優雅，最後若不是楚澤擔心她夜裏殃食及時制止，她恐怕要将一小碗的酒釀團子都消滅腹中。

林妩十分不舍地看着碗裏還剩下的那個白白胖胖的小團子，她就着皇帝遞過來的湯勺，低頭小口舔着上面的山楂湯，很想趁皇帝陛下不注意時把那個小團子再偷偷吃掉。

這是禦廚做的，她平時可吃不到！

楚澤察覺到林妩意圖，在她行動前不顧她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兒，拿起帕子給她擦了擦嘴角後，果斷伸手牽過她，強行将她拉起帶走。

林妩三步一回頭，走得磨磨蹭蹭。那些色香味十分精致誘人的美食，實在種類太多了，她有很多還沒有吃到。眼見自己離它們越來越遠，她差點就要說出先別撤桌，留着她明早再吃這樣的話。

好在她還有點理智，沒有被美食迷暈了頭。

林妩心思都在那一桌食物上，哪裏會意識到自己現在像小孩子一樣整只手都被皇帝攥在掌心，直到快走回內殿，她感覺手心像被一團火包着，熱意灼人，這才驚訝地頓下腳步。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擡眸看了看皇帝，油光水潤的雙唇微微張着，瞪大眼睛愣了半晌，連半個字音都無法說出來。

皇帝怎麽又溫柔起來了？

楚澤松開她，擡手摸摸她的腦袋，出聲道：“好了，回去吧，你早些休息。”

林妩回過神兒，心中一緊，她立刻伸手抓住皇帝的衣袖，有些不安地問：“陛下……今晚不歇在這嗎？”

楚澤本來是打算回宣政殿将未批改完的奏折處理了，如今北疆不太平，政事繁忙，下午他去麟趾宮之後又直接來看她，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

林妩見皇帝臉色變幻不明，緊張得掌心都冒汗了，她手指不自覺地卷上皇帝的衣袖，聲音軟軟綿綿充滿懇求。

“陛下，已經夜深了，您留下好不好？”

都這麽晚了，皇帝還要離開瑤光殿，她豈不是又白白浪費一次機會？她不死心，再禁欲的男人也總有受不住的時候吧，既然皇帝能寵幸別的女人，為什麽她不行？

為了龍種，她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