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隐瞞

林妩怔了片刻，她眼睛湊近，又仔仔細細辨認了一番。這的确是墨跡标注的問號，而且前面還圈了一句話，明顯在疑惑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這肯定不是無意寫出的。可皇帝，他怎麽會知道問號的用法？

那天皇帝口中還曾說過“胎教”一詞，這些……不能都是巧合吧？

難道，皇帝他真是穿越者？

之前被壓下的猜測漸漸浮上心頭，林妩眉心微擰，感覺自己心跳有點快。

突然間，她想起入宮前祖父和她說的那番話。

皇帝行三，在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他身體羸弱，不受先帝器重。許多人都認為，太子只在吊着一口氣，命不久矣，遂投靠了當年呼聲最高的大皇子陳王殿下，希望掙個十拿九穩的從龍之功。

可後來，命不久矣的太子殿下不但病好，還一改軟弱之态以雷霆之勢減除陳王黨羽，登基後更是将陳王改封陳留王，圈禁在皇陵之中……

林妩的手指漸漸攥緊，皇帝前後反差如此明顯，她以前怎麽就沒有注意到這些？皇帝，他根本是個有問題的！他這具身體裏早就換了芯子！

林妩為自己的認知感到害怕，身體不自覺的地有些顫抖。

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冷靜下來。冷靜之後細細琢磨，她又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如果皇帝是穿過來的，為什麽當他看到“從此蕭郎是路人”聽她說起司馬遷等歷史人物，他沒有認出她也是個穿的？

難道……他是另一個時空穿過來的？

林妩用力按着額角，一時間心如亂麻，完全理不清頭緒。直到阿圓進來聽到掀動珠簾的聲音，她才堪堪回過神兒。

雖然瑤光殿一直沒有解封，皇帝也不和她說事情進展，但她從壽安宮回來的第二天，皇帝就讓人把阿圓送回她身邊伺候。

“娘娘，花公公按您說的方子，把雙皮奶做出來了，您嘗嘗？”阿圓笑吟吟地說。

林妩擡眸看了看阿圓，聲音有些發緊地說：“先放下吧，我一會兒吃。”

“娘娘，身體不舒服？您臉色很不好。”阿圓聲音關切地勸說：“請太醫來看看吧，娘娘別因為怕吃藥就忍着。”

“我沒有不舒服。”林妩提了口氣。她只是吓着了，不過這話不能對阿圓說，想了想，她找理由掩飾道：“我可能看書累着了。”

怕阿圓不信，她放下一直拿在手裏的書，補充道：“快把雙皮奶拿過來，正好有些餓了。”

等阿圓把帶着蓋子的白瓷碗端過來，林妩就讓她先下去了。

林妩掀開蓋子，乳白色的奶面上點綴着糖水腌制過的紅豆，看起來十分可口誘人。她拿銀勺挖了一塊送入口中，細細品了品，口感尚好，和上輩子甜品店裏買的幾乎沒有區別。

這些天和皇帝一起吃飯，她發現皇帝和她口味竟然很相似，而且喜歡甜食。想到抓住一個男人的胃，是抓住他心的第一步。

她這才把記憶裏雙皮奶、酸奶、炸牛奶等小吃的做法寫出來，交給禦膳房花公公。

其實，她本想親自去禦膳房嘗試，這樣才有誠意，可惜皇帝怕她傷着手，沒允許。

前天酸奶已經被做出來了，她打算再過幾天，等天氣熱了，直接用酸奶拌上新鮮蔬果，撒些細糖當成前世的沙拉吃。

可現在……知道皇帝很有可能也是穿的，她心裏突然有些猶豫，要不要把這些拿給他。

林妩走神兒間，不小心把嘴唇咬破，她哀嘆了聲放下銀勺，把白瓷碗往旁邊一推，伏在桌案上，滿心糾結。

**

楚澤回來時，看到林妩手捧臉，望着窗外發呆。

“怎麽了？在想什麽？”楚澤走過去親昵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林妩回過神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咽了咽喉嚨欲言又止。

她本想按兵不動，再尋些蛛絲馬跡，免得讓皇帝起疑。

只是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帝，她到底沒有忍住。

林妩心不在焉地給皇帝念了幾封折子後，思索再三，不由伸手拿過那本書。翻到有問號的那頁，指着問號，聲音發緊的問他：“陛下，這是什麽？我看了很久，也不明白意思。”

楚澤看了之後眸光微凝，沒想到自己竟留下這個，他想了想，很淡定說道：“表示疑問，是海外異族那邊的用法。”

“是嗎？原來真的有含義呀，這形狀真奇怪，上面像勺子，下面加個點，我還在想會不會是陛下随手畫的。”林妩暗暗松了口氣，她眨巴着眼睛，心裏仍有點不相信。

楚澤知道林妩在試探他，為了讓她不再多想，他起身走到書架上前從最裏側拿過兩卷羊皮紙，在林妩面前展開，指着上面的字母給她看。

“這是那些異族的文字，和我們這邊完全不同。”

“……是嗎？”

這上面竟真有标點，林妩看着羊皮卷上她一堆認不出的字母符號，徹底怔住，難道這又是巧合？

她突然有點不确定自己之前的猜測了……

不過皇帝前後反差實在很明顯，難道他之前是卧薪嘗膽一直隐忍不發？

一連幾天，林妩都恍恍惚惚的，沉浸在皇帝到底是不是穿越者的猜測中。

她不但翻了書架上的其他書籍，還問了身邊幾個宮人，他們都沒聽過“胎教”的說法，不過也可能是她身邊都是未經人事的年輕姑娘，不了解這些。

她潛意識裏不希望皇帝是穿越者，哪怕他是重生的也行啊，可她偏偏又在書裏發現皇帝寫的簡體字，種種事實表明，他分明是個穿的。

他如果是來自另一時空的穿越者還好，要是和她來自同一時空，那他的演技簡直太可怕了。又或許，他根本不怕被自己發現，地位有別，他随時都能弄死自己，留自己在身邊無非念舊圖個熟悉的新鮮感。

想到這些，林妩心裏更加緊張了，完全不知道該怎樣面對皇帝。之前幾天積攢起來的遠大理想，現在都歇氣了，什麽立起來讓皇帝離不開她的想法，一律無效。

她神色複雜地看着皇帝，現在心裏只有一個想法，無論他是哪裏穿的，她只想趕緊從紫宸殿搬出去。

“陛下，我已經在紫宸殿住了半月，什麽時候能回去？”

林妩聲音很輕，眼神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皇帝的表情，生怕惹他不快。

楚澤正在看林妩寫的字，這幾天她寫得明顯不如以往，乍然間聽到林妩要走，不由止住手上的動作，凝眸看向她，問：“紫宸殿住不慣嗎？”

“不是，這裏很好。”林妩緊張地抿了抿嘴唇，小心措辭道：“只是，妾一直住這裏紫宸殿，既不合規矩，又……”她頓了頓，“這樣下去，唔，會被說成狐媚惑主，影響陛下的英明怎麽辦？

她剛剛的話還真不是瞎編造的，皇帝現在已經不限制她自由，她昨天去花房時，聽到兩個小宮女躲在角落談論什麽：昭儀娘娘，是不是狐貍精？瑤光殿挖到的屍體，都沒有心髒，聽說心髒都被昭儀娘娘吃了……

當時知春也在，她估計皇帝現在肯定已經知道了。

她雖然覺得離譜，但是想到瑤光殿找到的屍體确實沒有心髒，也默默覺得這個猜測，還挺像樣子的，如果狐貍精不是她就更好了。

聽到這話，楚澤不由輕笑出聲，一把将原本坐在他身側的林妩抱起來，跨坐在自己腿上。林妩忍不住驚呼一聲，身體有些僵硬，不自覺地攏了攏胸前。

現在已近六月，天氣越來越熱。可皇帝怕她受涼，望月閣裏不許多用冰。為了涼快，她平日裏在望月閣都穿自己做的家居服，寬松的雲色七分袖套頭衫，下面是七分燈籠褲。

現在被皇帝突然這個姿勢抱起來，林妩既慶幸她穿的是褲子，又有些懊惱上面不穿的嚴實點，這樣松松垮垮又領口大的上衣，皇帝只要微微低頭，她裏面簡直一覽無餘。

平時林妩臉皮厚，也不在乎這。可現在知道皇帝來自另一時空，她心裏莫名地別扭起來，隐隐有些排斥和皇帝親近。這也是她為什麽基于離開紫宸殿的主要原因，她擔心再這樣下去，遲早會惹惱了皇帝。

楚澤看到林妩的小動作，低低的笑了聲。她身量小，即使坐在他腿上，視線才堪堪與他平齊，她裏面只穿了杏色裹胸，掩不住柔嫩的兩團兒起伏。他擡手捧在她腦後，湊近親了親她的唇角。

眉眼間含着笑意，問她：“狐媚惑主？有這麽笨的狐貍？十個字竟能寫錯一半。”

說着，楚澤又忍不住蹭了蹭她的鼻尖。

“……有。”林妩哀哀地承認道。她現在哪還有心情臨字，根本不知道自己描的是什麽。皇帝若因此嫌她笨，那就笨吧，反正她想離開。想到這兒，她忍不住又軟聲央求說：“陛下，您就把笨狐貍放走，好不好？”

“不好。”楚澤直接拒絕。

北疆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只等蕭老将軍得勝回朝，便可以立她為後。

“為什麽呀？”林妩有點氣弱，她不舒服地蹭了蹭，又不敢動作幅度太大，被皇帝這種姿勢抱坐在腿上，真真是別扭極了。

“那阿妩為什麽要走，沒良心的小東西，前些日子不還說給朕生兒子嗎？”

不等林妩回答，楚澤又說：“明天休沐，今晚，咱們去摘星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