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在一起

大姑送兩個孩子去上學, 屋裏就剩舒顏和方澤宇。

好像很久沒兩個人坐着聊天了, 舒顏看着方澤宇，沒話找話的問道：“那個女孩兒怎麽會出來道歉？”

反正舒顏不相信她會自己出來當着那麽多人道歉, 那麽大張旗鼓，就跟演戲似的。

“我有個兄弟找她了。”

方澤宇一開始也奇怪，後來才知道是毛衛平去找了尹雪琴，只要她願意當着所有人面道歉，越忏悔越好，就給她一筆錢, 早已經山窮水盡的尹雪琴答應了，既能道歉撫平心裏的內疚，又能拿一筆錢, 有什麽不好的。

她确實賣力, 又是下跪又是痛哭流涕, 連親媽都拉出來作陪，效果确實驚人，十裏八村再沒有說方澤宇的壞話，現在矛頭都轉向了他那後媽。

至于尹雪琴，拿着毛衛平給的錢, 帶着她媽媽早不知道去哪了, 以她的容貌和學歷, 相信随便找個遠點的市或是縣，都能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以後還能再嫁一個不錯的人家。

舒顏點頭, 看了一眼方澤宇，抓起一個抱枕抱着，“我家裏重男輕女，小學上到三年級就不給讀了。一直在家裏幫爸媽幹農活，做家務。17歲那年，有幾個人到我家來提親，鄰村的葉老頭家出的彩禮最高，我爸媽就選了他們家。就見了一面就結婚了，結婚沒兩個月，他說要出去闖一闖，他走了我才發現自己懷孕，我婆家一樣重男輕女，生了菁菁連月子都沒給坐。我前夫在外面包工程，需要一個做飯的，就想到了我，然後我去給他做飯，這才有了天寶，身子重了不能做飯，我又回到鄉下。後來，他為了娶外面那個女人，先是好幾個月不搭理我，後來就各種挑刺吵架，我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就跟他離婚了。”

她覺得這些事沒什麽不能說，越避諱越是一個結，還不如坦坦蕩蕩的自己告訴他。另外也告訴方澤宇，她跟前夫沒有感情，純粹就是瞎湊的。

方澤宇聽出舒顏的意思，如果真有感情，也不會跟一個外人一樣說自己的往事。

這确實讓方澤宇心下驚喜，他其實不擔心自己後爸難當，更擔心是舒顏無法走出上一段婚姻的傷害。

“我的事你應該也聽說過一些，我爸是知青，下鄉插隊到我媽那個村，他受不了苦，哄着我媽跟他結婚了。80年的時候，知青回城，他也回來了，音訊全無，我媽東拼西湊的借了錢帶我來找他，不出意外，他在城裏重新娶媳婦了。我媽沒帶我回去，把我扔在這裏了。”說到被母親抛棄，方澤宇的眼神微微閃動，“我能理解她，我是個男孩，誰娶了我媽就得給我造房子娶媳婦。誰樂意？她一個人又根本養不了我，還不如把我扔在南城，好歹我不會餓死，而且有了城市戶口，總比鄉下一點出路都沒有來的強。”

舒顏默默的聽他說着，無法想象小小年紀被母親抛下的感覺。

“長大後我回去看過她。”方澤宇側頭對舒顏笑了一下，“嫁給鄰居的一個鳏夫，媳婦是難産沒的，孩子也沒了，不用做後媽。她嫁過去後生了兩個兒子，大的那個比我小一歲，高高大大的，聽說成績不錯，小的那個調皮些，不願意上學，初中畢業被他爸送去學木工了，都挺好的。”

聽到方澤宇說他同母弟弟就比他小一歲，舒顏突然特別心酸。

“我一直沒後悔就那個小姑娘，但是……我遺憾自己沒能見到爺爺奶奶最後一面。”提到爺爺奶奶，一直平靜的方澤宇眼眶泛紅，眼角濕潤，“如果不是因為擔憂我，爺爺奶奶不會那麽早去世，他們身體那麽好。”

“都過去了。”舒顏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知道她死了，她爸媽得多傷心。

“是過去了。”他把那些人一個一個都送進去了。

兩人靜靜的坐着，緩了很久，心情恢複平靜。

互相說了自己的往事，感覺彼此更近了一步。

舒顏慵懶的靠在沙發上，手揪着抱枕的一角，“你對未來有什麽打算？”

“我原來打算報了仇之後，就好好照顧隔壁的奶奶，等奶奶百年後，我找個青山綠水的地方過平淡的生活，就一個人。”方澤宇盯着舒顏，很認真的說，“計劃趕不上變化，我遇到了讓我心動的人，現在想娶她回家，想過她想過的生活。”

被他這麽盯着，舒顏耳根子都紅了。

“你想娶她做老婆可不容易。”瞪了他一眼，什麽時候學會說情話了？

“我會克服所有困難。只要她願意跟我在一起。”方澤宇一直盯着舒顏。

舒顏抿了一下唇，擡眼盯着方澤宇，“你真的做好心理準備了嗎？相信你周圍的人都給你意見了，後爸可不好當。”

方澤宇坐直身體，堅定的說道：“你有孩子的事情從認識你我就知道了，我不認為這是一個難題，我用心對孩子們，他們總能感受到。等以後他們長大了，各自成家，想跟我們一起過就一起過，想要過自己的日子，那我們就兩個人過清靜日子，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一起游遍祖國的大好山河，還能走得動，就去國外看看，等走不動了我們再回來。”

舒顏的心劇烈跳動，這是她前世的夢想。她希望在60歲能夠退休，然後有一個愛的人可以陪着一起全世界旅游，等到年紀大了，走不動了就回到老家。

“你不想擁有自己的孩子嗎？”他的計劃裏好像沒有自己的孩子。

說實話，舒顏想要自己生一個孩子，一個就夠了，但是她有些擔心自己擁有孩子之後，會将重心放到小的身上，忽略兩個大的，這是一個不好把握的度。不生孩子也不現實，既然準備再婚，對方又是頭婚，不生對方澤宇而言太不公平。

說不想要屬于自己的孩子是假的，方澤宇從小被父親抛棄，後來又被媽媽扔下，要不是爺爺奶奶興許早就餓死了。他以前就想着如果以後有孩子，一定會承擔起當父親的責任，好好的保護她，照顧她。不過現在也沒關系，菁菁和天寶也很好，他會把他們當做自己的孩子來對待。

“沒關系。有菁菁和天寶也一樣。”方澤宇是真心實意這麽說。

舒顏挑眉，是說沒關系，而不是不想要。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再婚了，生孩子我希望能得到菁菁和天寶的同意。”

方澤宇看着舒顏一愣，這意思就是她還沒有結紮，如果菁菁和天寶同意了，她願意再生一個？

“關于再婚的事情，我跟菁菁還有天寶都談過，天寶可能還小吧，覺得無所謂，而且還有些期盼能有個新爸爸。菁菁年紀大一點，知道的比較多，不能說反對，但是她很沒安全感，怕我再婚了就不要她，所以你在她那裏要多用點心思。”舒顏說完，沒得到方澤宇回應，側頭看向他，“有問題？”

方澤宇呆愣的看着舒顏，許久，結結巴巴的說，“你……你同意……同意和我處對象……”

“我們年紀都不小了，經歷了那麽多事情，再玩你追我趕的也沒什麽意思，遇到一個喜歡的人不容易，為什麽不坦蕩勇敢一些呢？”舒顏也談過幾段戀愛，到了三十歲，更想要的是一個堅實的臂膀，溫暖的港灣。

“我不如你勇敢。”在感情方面，方澤宇覺得自己真的不如舒顏坦蕩勇敢。

如果舒顏今天不說破，他可能還是會絞盡腦汁的想着怎麽去追，而不是勇敢的站在舒顏面前大大方方的表白。

她都跨出第一步了，沒道理他一個男人磨磨唧唧的。

“舒顏，我喜歡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嗎？”

舒顏放下抱枕，起身朝樓上走去，“快放暑假了，想想帶孩子們去哪裏玩吧。”

此刻，方澤宇的心裏跟放煙花一樣，無比的燦爛。

起來回去的時候，走路都不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