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羞恥

那天，凜走出辦公室在回公司的路上，都感覺天沒有看上去那麽藍了。

旁邊的中原中也嘆着氣拍了拍她的肩膀，仿佛在示意她節哀。

凜知道這對搭檔互相看不順眼，而且中原先生看在她的份上也不會因為太宰治那家夥過分的去為難她，但是……幻想破滅的感覺，依舊不太好。

中原中也嘴角抽搐地看着她整張臉都寫滿“勉強”的微妙笑容。

“我懂的。”

……凜想了想，他可能真的懂。

她回憶着她翻到的雙黑資料，覺得自己可以在已經有夢想摯友(第二任)的情況下，加一個難友。

中原先生，就決定是你了！

凜眼神流露出了感動和欣喜的情緒，讓下意識覺得她可能被安慰到了的中原中也感覺到了幾絲不妙，他皺起眉，沒有說話。

果不其然，就見她迅速上前一步用手拉住了他的雙手手腕，語氣帶着感動與期待，看起來是那麽的讓人難以拒絕。

“中原先生！你願意成為和我共患難的朋友簡稱難友嗎！”

中原中也:“……”

什麽玩意兒。

他感覺自己額角一抽，特別想把這個想一出是一出天馬行空的少女頭給彈一下，結果他手還沒來得及抽出來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他手下的聲音。

那聲音，帶着幾分期待幾分不敢置信，以及數分的激動。

“Cornelia(柯內莉亞)小姐……？”

中原中也發誓自己從來沒見過自己手下用這般百轉千回蘊含了無數情緒的聲音說話，讓他渾身險些一顫，手都忘了從旁邊這人的手裏拿出來，詭異地望了過去，就看見那人用一種極其複雜，似是看上司似是看夢中情人的眼神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身前的少女。

——啥玩意兒。

就見眼前這個原本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少女也一變。

她眉眼一抽，表情微妙了起來，似是不想承認現實但是确認是無法隐瞞什麽羞恥歷史卻還是要強行自閉的撇開了頭，将手默默地從中原中也手腕上收了回來，接着捂住了自己的臉原地蹲下，任由長發搭在衣擺一起鋪在了地上。

中原中也:“……”

麻煩你起來解釋一下，不要自閉了。

“是柯內莉亞小姐吧？！”那人見她這樣的反應，聲音愈發确信和期待了。

中原中也低頭看着恨不得鑽進地底縫隙了的自閉兒童，語氣平靜而殘酷:“你再怎麽努力也不可能原地消失的，先起來吧。”

凜:“……嗚…”

為什麽這個時候中原先生要這麽殘酷啊！！！

閉嘴啊！

“柯內莉亞小姐——”那人已經走到了他們旁邊，且中原中也還發現周圍還有暫時沒什麽任務的成員手下也若隐若現但是在他眼裏清晰得和聚光燈似的落在他旁邊少女身上的視線。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叫那個名字啊！好羞恥啊！”凜抗拒地喊出了聲，“說到底現實和游戲要分清楚啊？我只是個模板而已啊？”

“诶還真是……那，那怎麽稱呼？”那人用白熾燈般的眼神盯着她，“可以給我……我們簽名嗎？簽Cornelia的那種？作為交換只要是我們做得到的，殺人放火也不在話下，不傷害到港黑利益的都可以!”

中原中也沉默地看着他們。

說到底他以前帶着人出任務的時候從來這些人都是中規中矩，從來沒有這麽積極過……這是什麽，差別太大了吧？

現充的幹部先生不懂，什麽叫死宅的究極快樂。

當一個人在游戲裏的牆頭突破了次元出現在自己面前而且外表幾乎和游戲裏一模一樣完全沒有cos的那種牆裂差異感，是可以讓人當場猛男落淚的。

“……我是Rin，叫我凜就好。”她慢吞吞地站起來，還是抗拒地捂着臉，擡腳向旁邊走了一步試圖躲在中原中也的背後。

“給我面對現實啊你這家夥!”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伸手想去拉她的手腕試圖把她扯到前面來，結果他剛握住，他身前的手下卻用極其不贊同甚至還帶這些譴責的目光看着他。

“中也大人不可以對凜小姐這麽粗魯，她還是個柔弱的女孩子啊！”

……你們還知道他是“大人”啊？！

沒錯，是“們”，這一刻，中原中也感受到了好多從四面八方來的驚奇與譴責還有些許嫉妒的複雜眼神。

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從來沒有這麽好奇過一件事。

他知道這人脆弱得和玻璃似的，所以也沒怎麽用力，但是被港黑的自己人這樣指出來他還是心情挺複雜的。

…………所以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那個，中原先生知道我有個做游戲的工作室吧。”凜眼神閃爍，臉上還帶着些許緋意，好像是依舊不想面對現實般一手揪着頭的衣擺，艱難地解釋着，“我因為先前給員工們安排了巨大的工作量，于是他們出于複雜的情緒以我為原型做了個隐藏npc……名字就是柯內莉亞。”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地看着因為身斜側後方少女的表情而眼睛泛着狼般光芒的自家港黑成員，心情十分複雜。

“……就因為這個嗎？”

這是何等現充才會有的話語！不愧是對這類宅系愛好完全不涉及的中也幹部！

但是為什麽他們這麽熟啊！中也先生完全是擁有完美資源(？)卻根本不懂得珍惜啊？這就是所謂旱得旱死澇得澇死嗎！

好嫉妒啊！

“對沒錯就是因為這個啊！還有凜小姐能不能再幫我簽一個‘Do you belong to me？’再加署名？”

凜聽完這話面色更僵。

她感覺自己好像是被扒光丢上砧板公開處刑的小可憐弱小可憐又無助。

于是她又迅速蹲下捂住臉抗拒現實起來:“啊啊啊啊啊啊世界怎麽還沒毀滅啊啊啊啊啊啊好羞恥啊為什麽要在我面前說這種話啊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說了——”

中原中也:“……”

“那，那個，能多簽幾張嗎？讓我們做什麽都行……”

凜顫抖着身軀，用生命抗拒着自己被公開處刑還要寫下證據的殘酷世界。

“實在不想簽就算了吧？拒絕也沒什麽。”中原中也不以為然地說道，立刻周圍四面八方的視線就落到了他的身上，就在他回頭的前一秒又挪開了。

——這群人，欠了嗎。

“不，不行，只是簽個名而已，既然都買了我旗下的游戲就幾筆而已我還是不會拒絕的。”凜深呼了一口氣，緩和着情緒，這才抿唇站起身來，眼裏帶着未曾散去的水意，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中原中也看着她雖然僵着，但手非常熟練的簽下了細長的花體字，而且并沒有受到半分她身側人的影響——所以她其實只是沒過自己心裏那一關。

……這是什麽偶像簽名會嗎。

想到這裏的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

傳說中窮兇惡極的港黑……啧。

……

…………

最開始《下雨》這款游戲只是在一小部分黑勢力裏流傳着。

大家都是人嘛，誰還能沒個娛樂呢。

但真正傳開，卻并非是從早已對有自家親愛boss游戲虎視眈眈觊觎已久的謝爾特家族。

——這群人，是出了名的愛吃獨食，尤其是在對自家頂頭boss身上。

以前有卧底來，還以為這是個大型的傳x組織，因為……全員都是boss癡。

最可怕的不是這個，而是有的人印象裏boss是個理所當然的銀發美少年，而有的人卻說是個貌美如花的雪色少女。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對自家boss親手操刀的這款游戲，有着異樣的執念和獨占欲。

如果不是因為收入問題限制他們甚至想讓外人都玩不到……所以消息不是從他們這裏傳出去的。

最開始是因為有人在專門都黑色論壇提到了關于這個游戲裏有一個“轉移”的劇情，因為其真實性和可操作性極高并且他模拟過可行特意提了出來，最後标上了頭覺得這個游戲背後請了“專業人士”的可能性高達90%，而且多半還是個“工作超過七年”的老手。

這個帖子是持續更新的。

後面又過了一天，樓主又帶着一部分gif和分析來，表面這背後可能不止有一個“參考”。

嚴重懷疑這個工作室背後有背景，不是超級有錢就是超級黑。

然後，《雨天》莫名其妙就在地下/黑色勢力裏，如同瘟疫般的傳播速度，火了起來。

而樓主的分析帖也宛如教科書的随後分析書目般被加了精。

……

這個游戲，大家各有各自的玩法。

但當某著名彈幕死宅聚集網站發出了一個Cornelia小姐的剪輯總集視頻時，大部分還不知道公園裏有這樣一個NPC的player們，震驚了。

沒辦法，玩游戲就想跟劇情賽跑，成天想着解放機器人，沒注意到隐藏NPC都是正常的。

但還有很多的人是，注意到了她，但是由于各種原因沒有觸發多次導致最後沒有看到彩蛋劇情的。

把這個剪輯視頻發出來的UP主正是那個剛進游戲就被這個白薔薇般的小姐姐勾引到了的“珂拉”。

毋庸置疑，在達成所有線路後，游戲徹底畢業，連一個獎杯都沒有放過的珂拉，從主角牆頭爬到配角牆頭最後心徹底被一個NPC俘獲了。

“講個故事，只要我爬得快，牆頭都是我的。”

……屬實是弟弟行為。

視頻剪輯裏一看就是珂拉專門在最後一周目，将能觸發的對話時間全部觸發了，特地為了少女一個人去的。

如果說有人最開始注意到了Cornelia，但後面并沒有盡量每次都去觸發她的話，也會錯失最後的彩蛋劇情——條件看起來簡單，其實做起來真的很難。

首先和Cornelia對話本身看起來就很沒有意義，好像兩個人只是午後不經意間碰到，随便話幾道安好和問候，和主劇情看起來一點關系都沒有。

但最開始勾着人去理會她的，其實是在多次觸發後，她會笑着對你說的“一路平安。”

那聲音柔和又平淡，好似是看着即将遠游的你，将要離開她的手心。

在對話中，你知道了她最喜白薔薇是因為她最愛她的父親。

你會知道她會在公園裏長椅上坐着是為了看看周圍的景物，為了寫生，也是為了飯後的消食休憩。

你知道她其實什麽書都看，從金融哲學到漫畫小說，會因為陽光溫和地灑在身上而露出微笑。

她知道你是機器人，而且已經有了“自我”的思維，但是她什麽都沒做，也什麽都不會說，好似只是将你當做一個普通的朋友，一個會時不時來看望她的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直到你的劇情推進到最終之戰的時候。

空落落的街道上，她依舊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天上的雪花落在她的肩頭，落在她的眉心。

你還在五米之外的地方，她就看向了你，金色的眼瞳帶着些不同以往的情緒。

“你要走了嗎？”

那聲音似是帶着些不舍，又知自己不好拘束着別人，連那疑問的音調都好像帶着細小的鈎子般挑着人的心弦。

“你能……算了。”她的銀白色發絲上沾染了不少雪花，顏色好像融合為了一體，垂下了肩膀，好似有些遺憾，沒有将未完成的話說出口，接着又向你露出了和當初很像，但是又有哪裏不一樣的辭別。

“一路小心。”

這裏并沒有給玩家任何選擇，但是有人推論出了她想說的話其實是“你願意/你能留下來嗎？”

但是她并沒有說出口，接着看着你一步步離開了。

……

…………垃圾官方！！！！！

給個選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