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看爸媽

她坐飛機的習慣從來都是上機睡覺,落地時被漂亮的空姐用好聽的嗓音叫醒,但是今天她從上飛機起就睡不踏實,出現的畫面是夢還是回憶?一個個熟悉而真實的畫面一波接一波的襲來,讓她觸不及防。

小女孩甜甜的叫着媽咪爹地,開心的笑着,調皮扮鬼臉的小臉可愛的讓人忍不住的想要親一下。媽咪總是愛用溫柔的語氣訓斥她,讓她不要到處亂跑、不要這樣淘氣,要有個文靜淑女的樣子,這樣才配她的名字:文暖。

這個時候小女孩總是無奈的對媽咪說:媽咪您當時給我起名字的時候是不是被別人寫錯了呀?我只知道溫暖,怎麽還有文暖?

這個時候她都會無奈的對媽咪說:媽咪你還是叫我Warm吧,國文真的很麻煩,一個讀音這麽多意思,ldon’tlike(我不喜歡國文),媽媽用大大的眼睛看着她,眼神神聖而嚴肅,這個時候小女孩總是會敗下陣來,因為她好愛她的媽咪,不得不愛她媽咪的愛好,她媽媽是個文學愛好者,在這個國家教國文,她媽媽出版過很多國文散文,也翻譯過很多優秀的國文作品。

媽咪酷愛古文化,家裏有很多古文書籍,媽媽還喜歡畫山水畫,在這樣一個古文化氣息濃郁的家庭成長,小女孩能不被國文氣息熏陶嘛。

但是她受M國文化影響也很嚴重,很小她就開始和媽媽講人權、要民主,但是依舊失敗的原因,那就怪她有一個愛她媽媽愛到骨子裏的爹地,爹地無條件的站在媽咪這邊,所以導致家裏的投票權呀、民主呀、多數服從少數呀在他們家,從來不用懷疑結果,小女孩必敗。

她想學吉他,媽媽怕她因為彈吉他弄壞手指,影響彈鋼琴,所以不讓她學;

她喜歡的是漫畫,但是媽媽卻讓她學山水油畫;

她最怕的就是寫毛筆字,每次她都想,要是用粗粗的毛筆寫英文,那是什麽效果呢?(嘻嘻,她知道自己這是在苦中做樂呢);

她喜歡短發,覺得短發酷酷的幹淨利索,但是她媽媽說女孩子長頭發才好看,你看你本來才繼承了媽咪一半的漂亮,要是再留短發,一半都沒有了。

她好心塞,她雖然還小但是人家都說她長的很漂亮,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小而薄的嘴,現在牙齒是在矯正,以後肯定是很整齊的小白牙呀,小嘴巴輕微的動作,粉嘟嘟的小臉蛋上那個迷人的小酒窩可愛的不行,更別說她笑起來的可愛模樣了;

她想改自己的名字,覺得這個名字和她的性格很不搭,國文名字不搭不改可以,但是英文名字不能就這樣随便的用國文名字直接翻譯過來的吧……每當這個時候她的好爹地就會軟硬皆施的和她媽咪一致不同意她的任何想法和決定。

所以小女孩從記事到她15歲的時候都是在鬥争、反抗最後到被正壓、妥協中度過的,她的人權、她的自由幾乎沒有。

也許大家會覺得她是一個可憐的小孩兒,過的不幸福,那麽你就錯了,她的媽媽就是因為看透了她愛搗亂、愛刷存在感的性格,所以才反對她無理取鬧的想法,因為她的一些想法純粹就是為了玩,這是她和她爸媽撒嬌的表現,鬧她爸媽她快樂的不行,讓別人頭痛,她就高興的不行。當後來你看到她高冷模樣的時候,你絕對不相信現在的這個就是曾經的那個小調皮搗蛋的淘氣精,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她似乎并沒睡着但是飛機降落在B市的時候,她還是被空姐叫着醒來的,這次她本來沒有計劃要回來,但是正好趕上David的公司要和B市的一個公司合作,她是David公司的法律顧問又是華裔,從小說國文,David那個萬惡的資本家怎麽可能放過花法律顧問的錢,雇到翻譯+法顧的人呢。

對于萬惡的資本家David,歐陽文暖很無奈,因為他們不光是資本家和雇員的關系,他們還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即使她再不想回來,再沒有做好心裏準備回來,現實也不給她機會,她回到了她爸媽長眠的這片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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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飛機對方公司帶他們直奔賓館,到房間歐陽文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換掉白色的被罩、床單,自從爸媽出車禍那次,她在停屍房看見白色的袋子裝的她爸媽之後,她就換上了嚴重的厭白色症,受不了自己裝在一個白色的空間裏面,甚至是純白色的衣服她都怕穿,所以她告訴自己婚姻不适合她,因為她不會穿白色的婚紗。

換好之後她才開始收拾她的東西,因為這次David談的項目很大,對方公司也很有實力,所以他們一行7人要在這邊呆上7—10天的時間。洗澡收拾好就已經到了晚飯的時間。

David的漂亮女秘書Agatha已經來敲她的門,Agatha人和她的名字一樣直率、善良、人很愛笑,漂亮的藍色眼睛很迷人,Agatha很會穿衣服,暗紅色的深v到腳底連衣裙,白色的水晶高跟鞋,一頭金發,趕上4月份的B市正是漏好身材的時候,若隐若現的神秘感,給人更多的誘惑。

看着Agatha的打扮,歐陽文暖有幾秒空白,現在不是下樓吃晚飯的時間嗎?Agatha怎麽穿的像是要去參加宴會?看歐陽文暖迷惑、詢問的眼神,Agatha笑着說“XpanywillhavetogiveDavidadinner(XN公司要給大衛接風)”

歐陽文暖了然,做生意就是這樣以吃飯的名義看對方的誠意和談合同的把握,歐陽文暖是有名的宅女,這樣的宴會她不喜歡去也不會去。

她的工作是在合同談定之後審核合同相關的法律實務,現在合同還沒談,她可不願意攙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再說對方是一家跨國公司,這個時候用她翻譯什麽呀。

而且關于David的愛好,對方比她摸的都清,也不用她介紹什麽……所以歐陽文暖用她一貫冷漠的語氣和Agatha說:“sorryIamverytired,Idon’tgoto(抱歉,我很累,我不去)”,不等Agatha再說話,歐陽文暖就把門關上了。

Agatha知道Wen的性格就是這樣,她不想做的事情沒人能強迫得了她,David說今天她如果能讓Wen參加宴會,他就給她加半月獎金,可是現在她只說了宴會,還沒說自己的理由,就被拒絕了,Agatha想Wen明明才25歲的陽光年紀,怎麽就這麽冰冷、冷漠呢……

歐陽文暖叫了客房食物,随便吃了一點東西,給小不點發了條報平安的信息,然後就開始看關于XN公司的資料,雖然她的工作只是負責合同的法律實務,但是歐陽文暖有個習慣,只要是和她的工作涉及到的東西,她都要看看,了解了解。

XN公司其實是B市一個有名的家族企業下的一個分公司,成立的時間并不是很長,公司經營的內容似乎和母公司沒有太大的關聯,但是短短幾年的發展,盈利倒是不少,憑借獨樹一幟的經營範疇,倒是成了國內企業和國外企業合作的中間橋梁。

歐陽文暖雖然在看對方公司的介紹,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發呆,她腦子裏亂亂的,有的沒的想着一些事情,她想爸媽會不會怪這麽多年她不來看他們?爸媽會生她的氣嗎?這是她第二次回來看他們,也是她第三次回來。

第一次是送爸媽回來,媽媽希望落葉歸根,她喜歡這裏,喜歡這裏的文化,更喜歡她長大的B市。爸爸很小就被帶到了M國,和她一樣對這裏沒有媽媽那麽喜歡、熱愛,但是我們都因為愛着那個女人,所以愛屋及烏的也就接受着她的喜歡。

放下手裏的資料,歐陽文暖緩緩的走到窗前,通過厚厚的落地窗,看着外面的夜景,因為夜幕已經降臨,外面燈火輝煌,無處不在地彰顯着這座城市的繁華,玻璃上映出一個冷漠的臉龐、高高瘦瘦的身影。

她想自己這副樣子去見爸媽,他們會開心嗎?會欣慰嗎?當年他們本可以活的,但是為了救她,生生被鐵板戳進心房,活生生的死在她的面前,爹地媽咪臨死前的微笑沒有變成她活下去的勇氣,卻變成她午夜夢回,忍不住要哭泣的思念。

媽媽的遺言就是讓她好好地活着,把爸媽沒活夠的日子讓她代他們活了,她的喜怒哀樂都被放大了N倍。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死了什麽都不知道了,活着的那個才痛苦,想想這些年行屍走肉的生活,她都覺得爸媽真的好狠心,當初就不應該救她,讓她自己死去了多好!他們倆個幹什麽都是那麽的一致,就連危險關頭時,他們的動作都一致,就是把她牢牢的護在了身體裏,她敢肯定,他們彼此的愛一定大過于對她,不然他們就不會狠心地扔下她一個人,還要求她好好的活着,他們不想一想,如果沒有他們,她一個人怎麽好好活,活着有什麽意義?

歐陽文暖苦笑,想着明天見到他們,她一定要告訴他們這幾年她過的有多好,沒人管着,她想幹什麽幹什麽,不想學的就不學,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自由的都能上天入地了。她才沒傻傻的,獨自傷心欲絕什麽的,她們不知道她活的有多開心呢!

歐陽文暖查好了去墓地的路線,她必須打車去,因為那次的車禍,從那之後她再沒開過車,着急的時候也就是騎騎摩托車,其他時候要麽走,要麽撘公乘,出租車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候,她都不願意坐。

看了下明天的天氣似乎有雨,歐陽文暖的眉心皺了一下,她想難道是爸媽生她的氣,覺得這麽久不回來看他們?她轉念又一想爸媽一定是知道她不會哭,所以故意讓天下雨,打濕她的臉,哭沒哭他們就看不見了,他們就可以安心快活的活他們的、心安理得的抛棄她了。“嗯”他們一定是這樣想的,所以明天不帶傘,穿厚點,淋濕了,感冒了,看他們還怎樣安心快活。

歐陽文暖給David發了一條短信:“告訴他明天她消失一天”,然後她只喝了半顆安眠藥,就睡下了,她擔心喝一整顆,明天沒人叫她,她起不來。喝安眠藥的習慣,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染上的,小不點不知道偷偷的給她換了多少次,都沒能管住她。她想一定是因為這幾年染上了喝咖啡的習慣才刺激了她的大腦中樞,讓她要靠安眠藥來入睡。

估計是因為昨晚睡的太早的原因,今天5點她就醒了,收拾好下樓,街道上還安安靜靜的,只依稀可見打掃衛生的阿姨,歐陽文暖按着地圖上的地址慢慢的走着。這是她第一次認真地看這座城市,也許是因為春天清晨的原因,這座城市褪去了晚上燈火闌珊的繁華,多了幾分春的盎然,到像是一個文藝氣息濃郁的青年。

路邊的柳絮長的都要垂到了地面上了,到處都是正在蘇醒的氣息。她記得媽媽給她讀過一句垂柳的詩“娉婷小苑中,婀娜曲池東。朝佩皆垂地,仙衣盡帶風”。媽媽說,垂柳真的很漂亮,像少女的裙擺、也像溫婉女子的身形,尤其是微風吹來時,美的都無法形容。

歐陽文暖想,要是她的媽媽看見這樣的美景,肯定随口就來一首打油詩什麽的。她就得了,看看還行,國文也是勉強能說會寫,要是寫詩什麽的還真的不行,她一直覺得她的媽媽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文藝的不能再文藝的女青年。憂郁的白色連衣裙、長長直直的飄逸頭發、舉手投足之間都是美,一颦一笑就迷死一大片人,難怪那麽優秀的爸爸都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呢。

拿到給媽媽訂的她最愛的百合花,歐陽文暖想也就只有這樣的花才能配上她媽媽的氣質吧,不知道別的女孩,反正歐陽文暖不喜歡百合,因為它是白色的。她好像什麽花都不喜歡,從小看媽媽擺弄那些花花草草的,她就覺得心煩,有時間擺弄它們,她還不如跑去玩會兒游戲什麽呢。

如果不是因為和她媽媽長的七八分像,她都懷疑她是不是她媽媽的親生女兒,不然她怎麽就和她媽媽的性格、愛好南轅北轍呢?她媽媽會的她跟着學了很多,但是她敢肯定,那都不是她喜歡的。但是現在讓她想,她倒是喜歡什麽,她又不知道了,迷茫了,她有喜歡的嗎?

從花店出來,這個時候還是很好打車的,歐陽文暖知道,快到上班點的時候,哪兒哪兒都會堵車,這是這座城市的特點,也是現在社會發展的特點,沒辦法。

司機是個很熱情的、有點胖的中年叔叔,帶着本地口音的普通話,很好聽。歐陽文暖說了地點,對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就沒在說話了,也許是感受到歐陽文暖的冷漠,司機叔叔打開了廣播,一路上沒在說話。

歐陽文暖看着窗外的風景,聽着一男一女關于天氣、路況等信息的廣播,也習慣着因為自己的冷漠,而換來別人沉默的氣氛。

大約一個半小時左右的車程,歐陽文暖到達爸媽長眠的地方,她沒有讓出租車師傅等她,因為她有好多話要和爸媽說,這樣她也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回去,反正她和David說要消失一整天的,等她想回去的時候再說。

下了車,歐陽文暖走的很緩慢,近鄉情怯就是這種感覺吧。心裏有好多話要說,現在腦子卻一片空白,等走到爸媽面前的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上來的,更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就這樣傻傻的看着墓碑上,笑的溫暖的兩個人,愣愣的就這樣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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