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争執
景郢捂着嘴,點了點頭。
孟湘便越發興奮了,她按着他的肩膀直起身子,湊近他道:“那現在的名家有哪些?她們擅長的都是什麽舞種?”
景郢擡頭看她,微微後退一步,正好後退到她在炕上夠不到他的地方。
孟湘依舊笑盈盈的,臉頰甚至因為激動而泛紅,宛若含春之花,嬌豔無邊,她歪着頭盯着景郢看,輕聲道:“難道不能說嗎?”
她這話說的輕柔無比,景郢卻仔細思考了一下,才道:“名家繁多數不勝數,但大多都在官家的教坊裏,屬于記錄在冊的官伎。”他皺了一下眉,側着臉盯着炕沿邊看個不停。
孟湘眨了眨眼睛,“教坊?”
“每個州都有一個屬于官府的教坊,青州的話……現任教坊使崔九旋的九旋舞值得一看。”景郢緩緩道。
“那你是看過了?”她急迫地詢問。
景郢回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只是聽說罷了,雖然我有些富貴,但的确沒有見過。”說罷,他便緊緊盯着她看,只見孟湘頗為失落地用手指扣着炕沿邊,無精打采地“哦”了一聲,沒有絲毫起疑,仿佛已經信了他說的話。
許久,孟湘好像才反過勁兒來,輕輕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看來還要我自己去看看……”
“最好打消你的念頭。”景郢微揚下巴,繃緊了臉,冷淡道。
孟湘疑惑地看向他,在微弱的光線裏她的眼睛濕漉漉的,好像杏花上的露水。
“你是想進入青州教坊吧。”他低下頭冷冷地看着她,就像是在看着一個自甘堕落的人,“你難道不知道進入教坊意味着什麽嗎?意味着你這一輩子都是賤籍,擺脫不掉,抹消不掉,就算你生下孩子也一樣是賤籍!”
“可是,如果我是在入賤籍之前生下孩子,等我自願成為舞伎,我的孩子是不是就不用入了?”她眼巴巴地看着他,景郢噎了一下,喉結上下移動,眼神越發失望了。
“即便是,那又如何。”
孟湘好像放下了一塊心病,輕輕吐出一口氣,送給他一張如花的笑靥,語調輕快道:“那我就放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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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郢瞪着她,感覺自己喉嚨裏就像是塞進了什麽東西,噎得他難受,卻又吐不出來,而始作俑者居然還這麽一副無辜放松的表情看着他。
孟湘攤着手笑道:“我不能因為我自己的夢想而毀掉了自己兒子的前程不是?”
他收緊下巴,越發覺得眼前這個明媚的女人也跟這村子裏其他無知的婦孺一樣,他眼中的翠色漸漸融進墨色裏,“呵,可你是在毀掉自己,你喜歡琢磨舞技何必非得入教坊,可以作為閨房樂趣……”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了,孟湘站在炕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氣勢也越發強烈了。
“也許你認為我感興趣的不過是奇淫巧技,是上不了臺面的,最多以後給夫君增添閨房樂趣。”孟湘眯着眼睛打量他,他卻一點反駁的意思都沒有,顯然他就是這麽認為的,她“呵呵”冷笑一聲,心裏氣得要炸了,臉色卻越發溫柔了,一字一頓道:“庖丁解牛之技就不算奇淫巧技了嗎?就算是奇淫巧技,可也讓梁惠王贊嘆不已,你又算得上什麽,如今卻來看不上我努力了一輩子,為之生,為之死的夢想?”
景郢也不知被她那句話捅進了心窩裏,猛地後撤一步,臉色頓時白了下來,他眼神晦暗地看着她,不言不語。
她柔柔一笑,眼睛裏凝着冰,臉上卻如春暖花開,“我清楚的知道我所選擇的路,你雖然好心,但我不想讓別人來诋毀我的夢想。”她靠近他,手指溫柔地搭上了他的肩膀,感覺到手下的身軀僵住了,卻沒有甩開她的手。
“所以呀……”她慢吞吞地替他撫平肩膀上的褶皺,頭抵着快要靠上了他的肩膀,聲音輕的像是蕩在空中的羽毛,“你不要惹我不悅,好嗎?”
他的臉藏在陰影中,久久沒有回答。
孟湘猛地擡頭看向他,卻正與他望着她的視線相對,他的眼眸此時宛如墨玉一般,沉沉地壓向她。
“那是你的選擇,與我何幹。”
她莞爾一笑,用胳膊肘捅他,卻捅了個空,景郢好像察覺到了她的動作,并飛快做出了反應。
“好啦,我們講和啦,畢竟不知道你還要在這裏住多久,我們還是關系好一點為妙。”孟湘笑着說完,卻見景郢恍若未聞,光盯着炕上隔開的帳簾看,似乎要在上面盯出一朵花來。
孟湘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懶得理會,便沒有出聲,甚至腳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地退了出去。
可心思紛亂的景郢根本沒有意識到她已經離開了,他生了會兒氣,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究竟在幹什麽啊,明明兩個人只是之前見過兩面的陌生人,在一起相處也不過一晚而已,他何必跟這個沒有什麽見識,整天瘋瘋癫癫的女人一般見識呢?
猛然想明白的景郢雙手放在一起攥了攥,沒有扭頭,淡淡道:“我們兩個不過是互相利用,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會完成,我也不會再提這些令你不愉的話了。”他停了一下,等她回話,卻久久沒有聲響,景郢抿緊唇,心下拱起一陣怒火,想他何曾如此低三下四過。
“你這時到沒話說了,不是一向伶牙俐齒嗎?”他的聲音放軟了些,又想了想,才黑着臉憋出一句:“我也沒有別的意思。”
卻還是等不到她的回應,景郢氣勢洶洶地回身,屋中只孤零零的站着他一個人。
“孟九娘。”他咬着牙吐出這個剛才在夾牆中聽到的名字,便大步朝外走去。
院子裏,孟扶蘇搬了一塊石頭在牆根底下陰影裏讀書,一篇文章只看一眼,誦讀時便句讀分明;看了幾眼,便可以全篇背出而不錯一個字。
對待有天分的少年郎,景郢的臉色放緩了些,點頭道:“你倒是個有天分的,可考了縣試?”
孟扶蘇雙手捧着書看都沒看他一眼。
景郢自然不會跟個小孩子計較太多,他在院子裏轉了幾圈,又負着手站在門邊小心張望。
“喂!”
景郢詫異他竟然會主動叫住自己,便沖着他颔首道:“孟大郎。”
孟扶蘇蒼白的面容隐在陰影裏,也蔓延上了幾分陰霾,他輕笑一聲,伸手指了指他頭頂上,“你要是想将自己的身份隐瞞住,就不要在頭上挽着個這麽明顯的簪子。”
景郢摸了摸頭頂上的碧玉簪子,點頭道:“多謝提醒。”
孟扶蘇的臉上浮起一絲笑,低着頭敲了敲他腳邊的一個東西,柔聲道:“乖,別在腦袋上頂這麽難看的東西。”
景郢定睛一看,只見孟扶蘇腳邊正趴着一個王八,此時正探頭探腦地跟着他的手指轉動着腦袋,而那王八的腦袋上正頂着一片綠油油的水藻。
景郢真心覺得自己出門的時候忘了看風水了,才碰上對母子,可誰逃跑的時候還會看風水啊。
“咳咳,你娘呢?”
孟扶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讓他的心越發堵得慌了,他便一甩衣袖,逃也似的快步走進了屋子裏。
那麽孟湘此時又在何處呢?
卻見她胳膊上挎了個柳條籃子,在族長文仁義的門前來來回回走了兩遍,惹得門裏的大黑狗狗“汪汪”叫個不停,她則躲在牆垛邊探着頭,從門縫往裏望去,就見文抱珏手裏揮着一把扇子,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不知是何人敲門?所為何事?”文抱珏文绉绉地詢問道。
孟湘捏了捏嗓子,柔聲道:“是我……”
她話還未說完,那邊文抱珏便急切道:“可是九娘?”
她正想婉轉低回的答應一聲,可他那邊已經“嘩啦嘩啦”打開門了,文抱珏急匆匆地從門裏鑽了出來,站在她的面前,胸膛劇烈的起伏着,他睜大眼睛,既驚喜又慌張道:“你……你……怎麽來了?”
孟湘側過身子輕聲道:“不是少族長你讓我來的嗎?”
“我還想……”他笑眯眯地用扇子擋住了嘴。
孟湘依舊保持着羞答答的模樣。
“這裏人多眼雜,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文抱珏用扇尖在唇上一抹,剛朝她邁出一步,只聽“嘶——”的一聲。
文抱珏覺察不對,忙回頭看,就見他的白布袍的後擺正挂在門上的木刺上,又因為他過于着急沒有仔細查看,往前走的時候,便讓那木刺越挂越深,撕出一道口子。在佳人面前出了醜,他慌裏慌張地便往下扯衣擺,手忙腳亂的,越扯那口子便越大了,好不容易等他将衣擺從門上弄下來,卻已經滿頭大汗,滿臉通紅了。
“唐突了九娘……”他硬着頭皮笑眯眯道。
孟湘努力憋笑,死死埋着頭,等聽見他的話又拼命搖頭。
文抱珏捏着破破爛爛的衣擺,故作文雅地扇了扇扇子,領着孟湘便往後面的林子裏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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