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買藥

孟湘心裏透亮的,自是知道這個陸婆子如此施為是為了什麽,這些金銀玉器若是拿給村裏的小娘子看,說不好會動心,可是,且不論孟湘在現代的時候見着這些東西不知凡幾,比那些更珍貴的也不是沒見過,單說這孟九娘她原本的家世,也不是見了這些黃的白的就會直了眼的。

她扭過頭,呆呆地看着窗外,陸婆子明裏暗裏地暗示,手都快舉酸了,卻見這孟九娘仍像是塊臭石頭一樣冥頑不靈,心裏便有些惱,眼瞅的能攥進手裏的錢飛走了,她便急吼吼道:“九娘,你也該為自己考慮考慮,你就想這麽一輩子了?”

“剛剛那文狗子對你幹了什麽我也就不問了,可你屋裏但凡有個頂梁柱的,你看那個潑皮敢這樣動你!”她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孟湘卻暗裏皺起了眉。

明明她都看到了吃虧的是文狗子,而不是她,可這陸婆子說的話的意思明顯是說她吃了虧,這要是宣揚出去,她倒是不在意名聲什麽的,可她那兩個兒子還怎麽在村子裏擡起頭做人?

“大娘——”孟湘嘴角翹起,彎起一道弧度,眼神卻鋒利如刃,“我可沒有吃虧,你這樣說可是頗讓人誤會啊。”

陸婆子一愣,立刻不滿道:“九娘你可太多心了,我只是說說而已,啧啧,瞧你那百轉千回的心思……”

孟湘點點頭,輕聲道:“最好是這樣,大娘你最近恐有劫數,還是小心些為妙。”

陸婆子倒吸了一口冷氣,也不知是被她說的吓到了,還是惱了她,便不再搭理孟湘了,孟湘則頗為高興她還給自己安寧。

騾車骨碌骨碌地碾過地面,在城門口停了下來。

“行了,你就在這兒下巴,我還有事兒。”陸婆子掀了嫌眼皮,愛答不理地往下轟她。

孟湘朝她點點頭,“麻煩你了。”也不再多說,便鑽出了騾車,見那個少年仍然打算跪在地上充當車凳,孟湘便率先拍了拍他的肩膀,動作輕巧地躍下了騾車。

“快走!”車裏的陸婆子都沒有再看她一眼,便冷聲催着,像個木頭人的少年便一鞭子揮出打上了騾子,孟湘被騾子蹄子下的灰塵揚了一臉。

她抹了一把臉,心裏也沒在意,眼下最要緊的事情是給家裏供着的那個買藥,還要孟扶蘇的藥也快吃完了。

孟湘看了看城門口,發現之前看到的那隊說是要通緝江洋大盜的人馬已經不見了,果然說是抓江洋大盜不過是個借口吧,要不然為什麽悄無聲息地就将人馬撤離了?

這樣想着,她便越發謹慎地打量周圍了,果然有些人雖然穿着粗布短褐卻行動古怪地在城門附近轉來轉去,一個個打量來往的行人,孟湘面露古怪,喃喃了幾句,便悶頭朝城門走去。

“孟娘子——孟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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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湘雖然聽到了卻沒想到是在叫自己,便仍自顧自地往前走,直到帶着喘息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孟娘子停下!”

她疑惑地回頭看去,只見于廉身邊的小厮寶珠正雙手扶着膝蓋,呼呼地喘息着,額頭上滴落了大片大片的汗珠,像是一直追趕着她跑了不短的路程。

“寶珠?你這是……”

“孟娘子……”他都快哭了,“我家郎君正吩咐我去你們村子裏通知你他新搬的地方,誰知道我剛走了一段距離便眼見着你乘着騾車駛了過來,怕你找錯了地方,便跟着車跑,喊你,可你沒聽見……幸好趕上了。”

聽到寶珠似抱怨又似解釋的嘟囔一通,孟湘眉眼彎彎,柔聲道:“辛苦你了,正好我也找于郎中有事。”

聽着她的稱呼,寶珠張着嘴似乎要反駁什麽,卻最終只是動了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來。

兩個人都着急要去見于廉,寶珠是急着要回去複命,孟湘則是急着要給人抓藥,故而這兩人便行色匆匆地奔着西面去了,卻越走地勢越高,走到沿着大路走到半路,寶珠便領着她插入了一條人跡罕至的小路,那小路越行越窄,後來竟然沒了痕跡,但見腳下綠草茵茵,頭上樹影搖動,一副幽林美景。

“到了。”

孟湘這才将視線從周圍的景物扯到眼前,一座小茅草屋正掩映在一株半盛的桃花旁,滿地的緋紅落英正與翠色的籬笆互相掩映。

“二郎君,孟娘子已經被小的帶來了!”寶珠風風火火地闖進院子裏去,果然被于廉訓斥了。

“我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穩重些,院子裏這麽多晾藥架子,要是碰倒了可怎麽辦。”

這于廉果然是一副兔子模樣,饒是訓人也軟綿綿的。

孟湘抿唇一笑,便退着籬笆門走了進去,“于郎中又來打擾你了。”

“啊。”他似乎被吓了一跳,猛地就站了起來,“九娘?”那驚訝的神色轉而為喜悅,“你……你怎麽會來的。”他左看看,右看看,又不斷搓弄着手掌,似乎一刻也停不下來的模樣。

孟湘朝他走近,他便越發手足無措了,往後退了一步卻差點被凳子腿絆倒。

“你怎麽來了啊……”似乎因為自己又幹了蠢事,他便漲紅了雙頰,低着頭小聲問。

孟湘嫣然一笑,蹲下了身子,撿起了他腳邊的一本書,剛才他正捧着書坐在凳子上翻着,被吓起來後,這本書便掉到了地上,能被他捧在手裏認真閱覽的怕是什麽醫術吧。

她用手撣了撣了書面的塵土,低頭掃了一眼,嘴角的笑容卻咧的更大了,只見那封面上書——“孟九娘慕色還魂記”八個大字。

“呃……”孟湘一時失了言語,便擡頭看他,本來弱氣的于廉一見她手上捏着的那本書,便飛快地一把奪了過來,卷了卷就往袖子裏塞,“這是我……我路過……便買了,并沒有什麽意思的。”他信誓旦旦地說道,可偏偏不敢去看她,這邊讓他言語的真實度打了一個問號。

她的視線在他的臉上打了個轉,惹得他瑟縮了一下,她才慢吞吞道:“這倒也沒什麽,話本嘛……嗯,只是沒想到于郎中你也喜歡,早知道我應該買幾本獻給你。”

他的臉更紅了,就像那滿樹的桃花都開在了他的臉上,“也不經常,這是第一次。”

“嗯,同名同姓也沒什麽,巧合嘛。”孟湘笑眯眯地遞給他臺階,可一向與人交往笨拙的于廉悶不吭聲了,對于他來說,便是死也不能告訴孟湘,他就是因為在那書上看到了她的名字才買的。

不論于廉是如何考慮的,孟湘卻半點深究的意思都沒有,一個是因為她實在沒有時間來考慮這些,一個便是因為這種事情一旦處理不好帶來的麻煩那是層出不窮的,她沒那個精力去考慮這些,若是能依着孟湘的心思來,她到希望自己跟所有異性的關系都止步于好友,只可惜這種事情完全不是她一個人說的算的。

“于郎中,是這樣的,我此番前來是求藥的……”話還沒說完,于廉便跨前一步,急匆匆地去掏自己的袖子,急切道:“是你生病了?感覺怎麽樣?很難受嗎?”他将脈枕掏了出來,卻不小心将那本書又帶落到地上,可他看都沒看一眼,一心撲在了她的身體可能有的疾病上。

“不,不是我,是我親戚。”孟湘馬上解釋,又将景郢的症狀形容了一下,他又問了幾個問題,便了然于胸。

“我大概了解了,你等一下,我去取藥。”于廉不慌不忙地往屋子裏走,跟剛剛的急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孟湘站在院子裏,不大一會兒肩膀上便落上桃花瓣,她撚了一片呆呆地望着。

“九……”

“這是好了?”孟湘笑吟吟地扭頭看她。

于廉一手拿着一樣東西,呆呆地瞧着她,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禁不住眼角微紅,“嗯,這裏是解毒丹,每日服用一粒,三日便可痊愈,然後,這是養顏膏,若是撓破了皮,或者以後留了傷疤,都可以用的。”

孟湘瞧了瞧,他一手拿着一個紅色的小瓶,想必那裏面便是解毒丹,另外一只手上的盒子看上去好像有些眼熟,跟文抱珏給她的很像。

“還有……”他揚了揚嘴角,那笑容宛若清風拂面,“既然已經來了,我把你家大郎的藥也給配好了。”

寶珠拎着幾包藥走了過來,恭敬道:“二郎君,已經準備好了。”

于廉辦事體貼溫柔,她還未說出口他便已經考慮到了,孟湘低聲道謝,又問價錢,于廉卻一力推辭。

“于郎中這般,下次可不敢來找你看病抓藥了。”孟湘笑着道。

兩人僵持,于廉無奈只得說了,卻遠遠小于那些藥真正的價錢,她心裏也明白,便将這份恩情埋進心裏,依照他說的錢數付了錢。

孟湘提着藥出門,于廉一直跟在她身後一步遠的位置送她,一直送到門口的桃花樹下。

“你這裏的桃花開得可真好。”她随口道。

“這整個河渠縣的桃花都是在青州赫赫有名的,更何況那一年一度的盛會桃花神母祭也要開始了。”于廉伸出手,不大一會兒,便有一瓣落入他的掌心,“據說每年都要從各村的祭舞人選中選出最出色的一人,為桃花神母跳祭舞。”

見孟湘聽得認真,于廉便忍不住多賣弄了兩句,“聽說你們村桃源村已經好幾年都沒有屬于自己村的祭舞人選了,總是請別的村子裏的神婆來跳,恐怕花費不少。”

“若是被選上在桃花神母祭上跳了祭舞又有什麽好處?”

“好像說會有一百兩銀子,還會有機會被選進青州教坊,從此便是官家的人了。”

孟湘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灼灼桃花映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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