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十月,十一月很快過去了。
時星穿上了聞夏給他買的冬衣,在數學課上,特地挺直了腰板,帶點不為人知的隐秘心意,看向講臺上的他。
時星很想他。
每天夜裏想,早上起來甚至內褲都是黏膩的,他一邊厭惡自己,一邊卻期盼着上數學課,能在最後一排,遙遙看他的光。
聞夏對他的态度卻一直不冷不熱的,不過分關照他,也不冷落他,對他和對全班四十四名的同學,沒有什麽差別,并且也不再喊他“星兒”,只是喊他時星——這讓時星有些失落。
十一月初的時候,聞夏卻叫他去辦公室。
時星心下歡喜,套上了冬衣外套,深呼吸,走去了辦公室,敲響了門,聞夏的聲音在門內響起:“進來。”
時星推門進去,辦公室裏沒人,他站到聞夏面前,輕聲說:“老師好。”
聞夏看着他身上的衣服,笑着說:“衣服穿得挺好看的,如果髒了就送去幹洗,別自己洗,洗完估計沉死了。”
“嗯。”時星應了聲。
“我叫你來也沒別的事兒,就是問問你,要不要參加學校的元旦晚會。”聞夏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紅紙,“上去表演個節目什麽的。”
時星露出錯愕的神情,說:“……我嗎?”
“不然呢?”聞夏有些好笑,“班裏還有第二個叫‘時星’的嗎?”
“……”時星低了頭,說,“可我什麽都不會,”
他小時候也沒機會去參加什麽興趣班,不會畫畫,不會鋼琴,不會吉他,一無是處。
“會唱歌嗎?”聞夏說,“不需要唱的太好,能聽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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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唱,”時星說,“可是我不是專業的。”
“随便唱段聽聽吧,”聞夏向後靠在椅背上,莞爾看着他。
時星有些緊張:“唱什麽?”
“随便就行,喜歡什麽就唱什麽。”
時星清了清嗓子,低眼輕聲唱起來。
“我已經/不能用單純的語氣/再唱情歌
雖然表面上/我還是完整/那個我
可是身體裏/有個什麽/已被刺破”
林宥嘉的《天真有邪》。
聞夏認真的聽着,注視着他。
唱歌時候的時星和以往的都不一樣,收斂了渾身的鋒芒銳刺,眉眼都變得柔和起來,在燈光下,屬于少年人的那種青澀和美好才難得的顯現出來。
時星唱到最後一句,實在頂不住聞夏灼熱的眼神,停了下來,耳根燒紅,“就、就這些吧。”
“很好啊,”聞夏說,“你元旦晚會的時候就唱這歌吧,我覺得相當可以,時星,那我給你報上了啊。”
時星下意識按住他要寫上名的手,聞夏手的溫度碰到他的指尖,他才反應自己做了什麽,忙收回手,說:“嗯。”
等聞夏寫完名,時星忽然開口:“聞老師。”
“嗯?”
“你希望在臺上看到我嗎?”
“為什麽不希望,”聞夏頓了頓,繼而笑着看他,“你是我學生,我當然希望你能被更多人看到。”
時星的小心思仿佛被小錘子輕輕的敲打了一下,就那麽幾個字,卻仿佛摧枯拉朽的席卷過整顆心髒,帶來綿軟的痛。
他莫名的生氣,于是一言不發的離開,回到教室。接連幾天都沒再和聞夏主動說話,聞夏也只有在講課和講題的時候才會和他說話,連曾廣都發覺有些不對勁了,問他:“時星,你是不是生病了,最近臉色好差啊。”
時星懶得說話,只是搖頭。
時星報名參加了元旦晚會,于是便花了很多時間去練歌,彩排的時候仍是很緊張,看着底下黑漆漆的一片,明明是空座位,他卻仿佛被幾百雙眼睛盯着,幾乎張不開嘴。
同行的還有別班的一個男生,男生是高三的,比他高點,長的很清秀,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單眼皮,穿着校服,是個開朗性子。
他見時星緊張,便給他開了瓶飲料,遞給他,時星接過,并沒有喝,只是拿在手裏,輕聲說了省:“謝謝。”
“不用緊張,其實說是元旦晚會,就是學生會自己搞搞玩玩的,”男生笑着說,“我上年參加的時候,有個男生唱歌全程走調,下面依然掌聲如雷,還有喊着要給他生猴子的。”
時星只是靜靜的看着他。
他不太會和別人聊天,更适合當一個傾聽者——但他現在連聽都不是很有耐心,他覺得自己發揮的太差了,辜負了聞夏的期待。
“你是高二幾班的?”男生笑,露出一口白牙,“我是高三(五)班程望。”
時星沒有回應他,只說:“第二次彩排什麽時候開始?”
“等會兒再走一遍就行了,”程望說,他仍是不死心,繼續追問他,“你幾班的?”
“五班。”
“哇,很緣分哎,等下一年你也是五班的了,”外面在喊進行第二次走位,程望走過去攬着時星的肩膀,“走走走。”
時星不着痕跡的避開,走在了前面。程望一愣,也跟了過去。
第二次彩排時星的狀态倒是不錯了,他坐在高腳椅上,手裏捧着道具花,唱到“請問/好想知道/這個世界/會有什麽人/願意把 第一支槍/送給未經污染的靈魂”的時候,他會從玫瑰花裏拿出道具槍,對着臺下扣下。
當然,出來的肯定不是子彈,而是禮花。
時星唱着那首歌,忽然覺得也是唱自己一般。
一曲畢,他撩起眼皮看臺下,恍然看到了聞夏,本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但定了定眼神,卻看到聞夏在沖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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