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皇後
陛下正值壯年,宮中卻從未傳出喜訊,連半途夭折都沒有過。民間私下曾隐隐流傳陛下是否身有惡疾不能留後的消息,此番安才人有孕之事一出,立馬消弭無蹤再沒人敢提起。
彤史記載皇上三月前的确曾留宿芙蓉殿并臨幸安才人,如此算來這位腹中孩兒若能平安落地,應是陛下第一個孩子。
皇上的态度雖沒有衆人想象中那般欣喜若狂,卻也一氣兒把安才人的份位提成了婕妤,另又賜了無數奇珍異寶補品藥材過去。
安才人畢竟出身太低,孩子沒出生之前坐不上高位可以理解。她之前就不受寵,如今這待遇比起之前已經天差地別,還能時不時借着孩子往陛下面前露露臉。後宮諸位娘娘私下摔了不知多少只杯碟茶盤,面上卻還要一副笑盈盈的姿态道賀送禮,生怕去晚了這位以後若是得道升天,沒了自個兒套近乎的機會。
唯一清靜些的只有皇後娘娘所在的長寧宮。即便是妃嫔有孕這般的大消息,也不見這位常年稱病将養的主子出面,賜下的一應賞賜也不過是按份例來的數目。
皇後娘娘身份和地位都擺在那裏,即便有人暗地裏酸道“不過是個不下蛋的母雞”,也無人敢到那位面前分說——
畢竟陛下第二日就去了長寧宮。
衆人都覺得,這宮裏任何人失寵,皇後娘娘都不會失寵。即便失寵後頭還有安閣老頂着呢,光看在閣老的面子上,陛下也不會讓皇後娘娘下臺。
——若不是親眼看見,定無人相信,自陛下潛龍時便開始傳唱的“伉俪情深相敬如賓”,私底下卻是這樣一番情形。
……
美人榻上的女子身形瘦弱,面色蒼白之中微微泛着些青色。她的目光落在窗外青蔥的竹葉上,仿佛想到了什麽,略帶着幾分笑意。即便如今已是酷暑,可她屋內不僅沒有冰塊,肩上還披着件薄外裳。偶爾輕咳一聲,更顯出十分的病容與憔悴。
“我的日子大抵不多了。陛下還是早做準備的好。”
“……”
男子在她不遠處坐下,同她一道将目光落在窗外的青竹上。那般肆意生長的姿勢并未經過打理,有些像讓他記憶中的一個人。他略蹙眉道:“太醫說你近些時日又沒有按時喝藥。即便他有回天之術,也救不回一個一心求死的人。”
對方聞言笑了笑,眼神貪戀地落在那抹向着窗柩神展枝葉的綠色上,語氣孱弱,“我在三年之前就原該死了的。勉強撐到如今已是極限,我不願再一人留在這裏了。我那祖父應當也已找好替代我的人選,陛下擔心自己才是。”
“……”
他沒有說話,也許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這三年間,每回來見她,她都是這副一心求死的模樣。即便他說自己可以找一個模樣相似的人替代她,可天大地大,她早已無處可去,只能留在這宮裏虛耗年華。
躊躇片刻後,他到底不忍再看她這般慢慢凋零的模樣,留下一句“好好照顧自己,他不希望看見你用這般模樣”匆匆而去。安慧然知道他每回過來看自己心中都充滿負罪感,此刻也只目送對方背影離開。他一直知道她不喜歡這裏,也知道她當初便不願意嫁給他。當初她的祖父安閣老早早投誠,可為了讓自己投誠的模樣更好看、安家與二皇子間的聯系更為緊固,他便提出想将孫女嫁與二皇子。
彼時安慧然已有心上人,二皇子也不願意用這個法子套牢彼此,可她祖父一意孤行,甚至在安慧然遭人暗算落水大病時因為擔心二皇子改變,立刻放出消息,給世人一個“自己慧眼識珠、二皇子踐諾而行”的假象,為後者多添幾分賢名。
消息既出米已成炊,安慧然的心上人也被迫另娶他人。她心如槁灰再無他想,二皇子征詢意見時也只默認聽從。之後病中被人攙上花轎十裏紅妝嫁進皇子府,半月後得知心上人也郁郁而終,心中對于自己的外祖父和安府,再燃不起半絲溫情。
她與皇帝也不過是各取所需。她不能生育,恰好他也需要一個理由用來掩蓋自己……兩人一拍即合達成交易,她也想看看自己那位不可一世自以為權傾朝野的祖父是如何一步步被對方架空抽掉權利。如今皇帝大局已慢慢做成只待時機,她也能夠預見安家最後的結局,便不願再拖着茍延殘喘多年的殘軀支撐下去。即便到了底下,她也想給對方看自己最好的那一面。
安慧然心意已定,皇帝今日來這一趟也不過是因為心中愧疚辜負所托,沒有照顧好她。至于那個如今正春風得意的安婕妤……
有孕在身?
她伸出手輕輕撫摸一下幾乎長到窗前的碧葉,仿佛觸到了情人溫暖的指尖一般,滿足而又溫柔地笑了起來。
她所求之人所求之事皆已化作一抔黃土泯然無痕,這世間他人又與她何幹?
陛下腳下生風地走在前面,李榮海在後頭追得辛苦也不敢多言。
每回陛下來過長寧宮後心情都不會太好,他雖然不知內裏但也能猜出幾分。這些時日前頭上折子慫恿着說要選秀的都是安閣老一派的人,皇後娘娘的身子如今越發不好,聽說前幾日還暈過去一回。太醫說再暈一次怕是不會醒了,安家打的什麽主意還不明顯?
從前陛下做皇子時就想把陛下當做棋子握在手中,如今發現皇上并不如想象中那般軟弱好欺這才有些急了。李榮海這般做派老實正直的人自然十分瞧不起這種行為,可皇後娘娘也是個可憐人。如今安婕妤懷孕了陛下也不怎麽高興,難不成心裏還惦念着那個尚衣局的小宮女?上回受挫以後都沒見陛下再有動作,他如今到底應該如何拍馬屁……呸為陛下分憂才好呢?
李榮海正滿腦子跑馬胡思亂想着,前頭陛下忽然腳步驟停,側着頭回身瞥了一眼:“朕一個人走走,你們誰也別跟着。”
“……奴才遵旨。”
眼看皇上大步流星走得沒影兒了,李榮海心中暗暗叫苦。做奴才的最怕陛下這般臨時起意說要走走,上回就走出一個冤家小胖妞,折騰到今日都沒個休,這一回要是再來一個……只怕他這條老命都要交代了!
……
杜阮阮今日原是不想出來的。
安才人有孕晉升婕妤一事鬧得衆人皆知,陛下不比先皇,先帝後宮妃嫔那懷過的孩兒若都生下來了,怕這宮裏都沒有奴才站的地了。當今聖上後宮有喜還是頭一遭,安婕妤近來簡直成了香饽饽。再加上她份位提了,各般衣食用度都要跟着改一改,尚衣局也忙了起來。
她這幾日小日子來了,跟着素馨跑了幾趟便有些不舒服。素馨心疼她,幹脆替她把事情都攬下讓她好生休息。可她一回房就滿耳朵都是“陛下”“婕妤”“懷孕”的,哪能坐安心。
這糟心事兒……她要早知道對方是皇帝,那就不來蹚這趟渾水。
這會兒心裏感覺就如同跟前男友分了手,才發現對方還在戀愛時就弄大另外一個姑娘肚子還不當回事一般。然後她誰都不能說只能自己憋着,誰讓她當初要顏控瞎了眼呢……
杜阮阮心裏苦得慌,臉上也愁得像排了一天隊發現自己要買的不是這家店一樣。一個人在外頭瞎逛就是不想回去聽他們說懷孕,獨自蹲在樹下拆散了三十對要接頭戀愛碰碰嘴的螞蟻不說,還險些忍不住手,一棍子把樹上那對談戀愛叫喳喳的麻雀給捅下來。
愁啊……
一擡頭正好迎上一雙不知在那兒等了多久的眼睛時她更愁了。
——她不知道對方如今所做的這一切,是因為在他心裏一夫多妻原本就是常态,還是她真的只是太自作多情,才覺得每一次偶遇都不是巧合。
且她如今真的只覺心累,她的态度已經明擺着寫着拒絕,他若是有心為之,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撥她又是為何?真想讓她當三千佳麗裏最胖的那個小老婆麽?
心如死灰的杜阮阮蹲在地上沒動,他也就着這個姿勢蹲着看她。個頭高出一截,即便蹲着也要仰視他。看這個渣男的臉還是那麽好看,眼睛還是那麽誘_人。她像每一個被渣男抛棄,卻仍忍不住幻想他會回頭的怨女一樣,期待他從嘴裏蹦出一句什麽,好像兩個人還是之前那個普通的小侍衛和小宮女一般,開開心心沒有煩惱——而他果然也說了,卻是……
“我沒有碰她。”
他這樣說。
“可你先不要我了。”
他又蹙着眉頭看她。
那雙眼睛像最幽深的夜幕,也像夜幕裏最明亮的那顆星星。
真好看。真誠懇。說得仿佛像真的一般。
直瞧得杜小胖的心,又開始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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