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怪病
意料之中,少年腰側線條因極度戒備而緊繃着。
衛昭目光幽冷,指腹貼着白錦衣料摩挲,打圈,一點一點,耐心的感受指下身體每一絲微妙變化,仿佛一個已設好陷阱只等獵物入觳的獵人。
那片區域全是要害穴位,而衛昭身為內外兼修的高手,又熟谙點穴與刑訊之道。觸到某一點時,少年腰側驟軟,明顯一顫,掙紮着要躲,看向衛昭的眼神亦兇惡許多,俨然一條被拿捏住七寸的小毒蛇。
作為一個老成的獵人,衛侯豈會容許到手的獵物逃走,兩指如電探出,看準機會一鉗一按,簡單兩個動作,便輕而易舉的将對面少年牢牢困在了牆上。
“唔……”
“精分”的太子殿下,顯然是不喜歡這種束縛的。
少年死瞪着對面高大身影,用力撲騰掙紮,眼底血絲越聚越密,原本黑白分明的瞳仁漸漸透出詭異的紅光。環繞在兩人四周的強大內力流,也随着主人情緒兇猛震蕩起來。
衛昭左胸處,慢慢洇出一道三指長的血痕。
時隔三年,那道早已脫痂的陳年舊傷竟然又沿着原來的刀口形狀裂開了!
空氣中彌漫的新鮮血腥味兒顯然狠狠刺激了少年的神經,穆允眸中血光大盛,幾乎要掙脫那兩只鐵鉗般鉗着自己手腕與腰側的手。衛昭皺眉,猛一用力,少年吃痛“嗚”了一聲,腰肢再度軟了下去。
衛昭趁勢将少年另一只手腕也反剪住,緊緊壓在牆面上。少年身體完全被鉗制,惱怒之下,仿佛陷入絕境中的小獸,張開一口小牙就往衛昭胳膊上咬去。
“……”
“……”
“……”
太子府衆人和定北侯府衆人幾乎都聽到了彼此的抽氣聲。
尖利的牙齒嵌入血肉,衛昭被咬住的左臂立刻抽搐了兩下。然而面前少年卻跟個發瘋的小狼崽一樣,見他抽動,越發死咬着不肯松口,一副要将他整條左臂都咬斷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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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昭沉着臉任他咬,看準這小狼崽子發瘋時空門大開的機會,原本鉗着少年腰側的手迅速移到其後背,暗暗運力,将自身醇厚內力沿掌心灌入少年後心。
穆允感覺自己在冰冷無際的黑暗中行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覺得自己再也走不出來了,直到一束亮光破雲而出,身體被一股熨帖的熟悉的溫暖包圍。
“師、師……”
少年眼睛一濕,怔怔松齒,雙眸中血色漸漸褪去,重又變回晚星般的幽亮。仰首望向衛昭時,滿是茫然和不易察覺的慌亂。
“是臣,衛昭。”
衛昭緊盯着少年每一點反應,聲音低沉的回應。
唇齒間的血腥味兒、腦中殘留的破碎畫面,無一不提醒着穆允,他好像……又闖禍了。而且是……不得了的大禍。
怎麽辦。
善後,好像有點麻煩。
不善後,好像更麻煩 。
要不……
要不……
就先裝烏龜暈過去吧。
少年避開衛昭審視,睜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悄悄詢望向自己的大胖管家。
那是他的大胖棉襖,這種時候唯一可以給他安全感的人了。
高大胖極有默契的和小殿下用眼神交流。
眼睛眨巴一下,代表可以暈倒。
眼睛眨巴兩下,代表必須暈倒。
眼睛眨巴三下,代表現在立刻馬上暈倒。
接到小殿下的求助信號後,高管家就用力眨了三下。
小殿下果然也不負他的期望,上一秒還閃閃發亮的大眼睛,啪嗒一合,就一點都不拖泥帶水的倒了下去。
就是暈倒方向有點不對。
直接暈到了定北侯懷裏。
以至于聲情并茂小跑過去準備接人的高吉利接了個空。
“侯、侯爺還好吧?”
與小殿下配合的出了點縫的高管家偷偷瞄了眼衛昭臂上那兩排血淋淋的齒印,小聲而心虛的問。
周深回以一個你特麽瞎了吧的眼神,開口就想飙髒話,但想到自己畢竟是出身于一個讀書寫詩的家庭,根本不能跟高大胖這種無腦草莽一般見識,就忍住了。
衛昭鳳目低垂,若有所思的盯着“意外”倒在自己懷裏的小家夥,挑眉問:“殿下該不是得了什麽怪病吧?”
這話裏的諷刺意味就很明顯了,直接把高吉利準備的腹稿給念出來了。
好在高吉利還準備了第二套,于是不慌不忙道:“說出來侯爺可能不信,但确然是事實。我們殿下剛剛其實……其實是在夢游。”
“就睡着了愛滿大街的亂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的那種夢游。”高管家特別沉痛的指了指小殿下的腦袋瓜,:“侯爺聽說過吧?”
“哦。”
衛昭手指下移,在少年腰側穴位上不輕不重的按了下,感受到懷中身體幾不可察的微微一抖,方勾起唇角,慢悠悠道:“殿下看起來病得不輕,得好好治一治才好。”
……
同一時間,三條黑影無聲落在臨街的高牆上。
“魁首,今日小太子在衛昭面前醜态盡現,還咬傷了衛昭。屬下猜測,衛昭很快就會對小太子展開瘋狂報複。到時候小太子在朝中混不下去了,還不得夾着尾巴乖乖乞求主上收留。”
殺手甲自信的發表觀點。
這種自己還沒動手就已經有人替自己動手、且手段比自己還高明的滋味實在太特麽美妙了。
殺手乙表示質疑:“可衛昭的反應會不會太平靜了點?他會不會真的覺得小太子只是在夢游呢?”
“笨!”
殺手甲用一種智商堪憂的眼神看着殺手乙:“哪只老虎會在吃人前露出自己的爪牙,衛昭這是在故意麻痹小太子,教小太子放松警惕,将來才好找機會将人一舉幹掉。”
“好了,都別廢話了。”
被稱作“魁首”的那名殺手心情不大妙的打斷兩個小弟。
哼,要不是因為他吃壞了肚子,突然拉稀不止,“冒充太子府殺手刺殺定北侯”這樣完美無缺的計劃也不會來不及實施,就夭折在搖籃裏。
作為殺手界的扛把子,他是絕對不會承認別人的計劃比自己更高明的。相反,他現在十分的恨這個突然出來搗亂的家夥。如果有機會狹路相逢,他絕逼要打爆對方狗頭,一點都不會留情。
“魁首,那咱們現在要做什麽?”
殺手甲和殺手乙發出同樣的疑問。
刀尖上舔血慣了,他們還不大适應這種撿漏的節奏。
“當然是留在帝京城,等待主上下一步指令。”
魁首擡頭望着帝京城格外高格外廣的天空,熱血與豪情同時在心中湧動。
正如雄鷹需要廣闊的天空才能展翅翺翔,殺手,也需要有更有逼格的天地才能一展身手。
他隐隐有預感。
這裏,将是他殺手生涯裏十分難忘的一段旅程。
……
夜已經很深,太子府書閣卻依舊燈火通明。
“今日面對定北侯逼問,殿下覺得奴才回答的如何?”
“嗯,好極了。”
“奴才是這麽想的,但凡腦子裏的病,就是太醫院醫術最高明的太醫恐怕也說不清楚。定北侯将來要是報複,咱們就可以理直氣壯的實行正當防衛了。”
“你可真機靈。”
“殿下更厲害,您在定北侯懷裏暈倒的那一刻,奴才差點就信了,那個逼真啊。”
閣內,小太子盤膝坐在南窗下的矮榻上,手裏抱着一大罐鮮榨果汁,正和自己的大胖管家互吹彩虹屁。
為了方便小殿下喝果汁,高吉利還特意讓人用竹管做了根長長的吸管,這樣既能吸到沉澱在罐底的果肉,又不容易把果汁灑到衣裳上,可以說十分的妙。
“今日真是好險,幸好殿下只是咬傷了定北侯,沒有再砍傷一次,否則可就真麻煩了。”
太子殿下大約也覺得好險,想了想,慷慨的把果汁分給自己的大胖棉襖壓驚。
高吉利正口渴,便不客氣的吸溜了兩口,心想,鮮榨果汁可真好喝啊,難怪這麽受殿下的寵愛。
“明日罰跪,定北侯會不會去找茬,或去陛下面前告狀,殿下想好怎麽應付了嗎?”
高吉利沒忍住多吸溜了兩口。
穆允看了眼瞬間只剩小半罐的西瓜汁,有點不高興,但想到大胖棉襖今天的表現實在棒,就默默看着他又吸溜了一口,才握了握拳頭,躍躍欲試道:“你說,孤要是送定北侯兩座豪宅賠罪,定北侯會不會與孤一笑泯恩仇?”
高吉利:哈?
穆允警惕:“你覺得孤的提議不好?”
“不不不。”
高吉利連忙擺手:“殿下想賠禮道歉的想法自然是極好的。不過公然送豪宅是不是太招人眼了?殿下要不要考慮送點別的什麽稀罕東西?”
雖然高吉利并不覺得定北侯是賠禮道歉能搞定的,但他實在不忍心打擊小殿下的積極性。畢竟,這是小殿下在人際交往方面邁出的歷史性一步。之前小殿下把人家林大人房子燒了,也沒見小殿下有出銀子給人家修房子的自覺。可見定北侯威力無窮,真把小殿下給吓怕了。
穆允:“稀罕東西?”
“對,就是既珍貴又不那麽惹眼的那種。”高吉利用手比劃:“比如名貴的刀劍,連城的珠寶,稀有的萌寵啊。奴才聽說城西有個叫聚寶閣的地方,專門售賣各種稀罕寶貝,殿下可以去逛逛啊。”
只要能哄定北侯開心,太子殿下是什麽原則都可以沒有的,立刻爽快點頭:“好,那就去聚寶閣。”
這次發病突然,穆允終究有些體力不支,喝完最後一口果汁,沒等到內侍将浴桶擡進來,就直接窩在榻上睡了。
……
同一時間,定北侯府書房,周深拿着一封口供匆匆進來:“侯爺,那道士招了。”
作者有話要說:晚了一丢丢,節日快樂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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