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三觀

穆允盯着那瓶“吳氏祖傳藥油”, 有些心動。

膝上的淤傷看着雖重, 忍一忍卻不算太難熬,真正難熬的反倒是腰側那兩道不算很重的淤痕。

他那處素來敏感,之前在溫泉時被便宜師父拷問的狠了, 用藥油揉了整整兩日都未能完全消下去。因為部位特殊, 又委實丢臉, 他每次都是自己偷偷按揉, 并不讓大棉襖幫忙,因為大棉襖總會很沒眼色的追問他這傷的來源。

好不容易快消去了,結果今早醒來時,稍稍一動, 腰側竟又毫無預兆的傳來一陣鈍痛, 疼得他直吸氣。穆允掀開被子偷偷看了下, 才發現右側腰上又多了兩道淤痕,雖明顯被人用藥油按揉過了, 依舊不可避免的腫了起來。

這樣刁鑽的手法, 顯然只有便宜師父能做到。穆允努力回憶昨日種種, 零碎畫畫閃過腦海,越發篤定便宜父皇是在騙他!

而把他從雨中抱回來, 并逼着他脫下濕袍換上這件明顯不合身的內侍袍的,多半就是心狠手辣的便宜師父。一想到自己昨夜在便宜師父“威逼”之下乖乖屈服的畫面,穆允覺得更丢臉了。

穆允盡量表現的很淡定:“這個,真有你們說的那麽神奇?”

吳公子和季淮立刻齊齊點頭:“是啊。”

吳公子還真誠的表示:“管不管用,一試便知, 不如屬下現在就幫殿下試試吧!不過,殿下您還沒有說,您究竟傷到了哪裏呢。”

“孤……”

穆允語塞片刻,終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說出真正的傷處,便道:“孤傷着肚子了。”

肚子離腰那麽近,用量應該差不多吧。

“肚子?”

吳公子和季淮面面相觑,疑惑的道:“殿下不是罰跪麽?怎會傷到肚子呢?”

穆允憤怒道:“因為有個不長眼的刁奴,路過時不慎摔倒,踢了孤一腳,恰好就踢在孤的肚子上。”

原來陛下要追查的真相竟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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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公子和季淮立刻對殿下的悲慘遭遇表示深深的同情,并一起痛斥了那個不長眼的刁奴。吳公子道:“如果傷在腹部的話,每次用兩到三滴就可以了,但最好多按揉幾遍,那樣傷才會好的快些,殿下可需要臣的幫助?”

“不用了!”

穆允特別開心的把那只白瓷瓶拿了過來,向兩位好友兼下屬道:“你們的心意,孤收下了。改日,孤一定會好好報答你們的。”

“殿下太客氣了,羽林軍還等着殿下回來主持大局呢。只要殿下能早日康複,屬下們做什麽都願意的。”

吳公子和季淮發自內心的道。.殿下不在的這兩日,某些人可已經迫不及待的要稱王稱霸了,他們都巴巴等着殿下回去整頓風氣嚴肅紀律呢。

穆允一心都撲在藥油上,尚沒有功夫去探尋兩位下屬話中的言外之音,只重重點頭:“你們放心,孤會好好珍惜你們的心意的。”

送走好友,穆允便将所有內侍都趕了出去,悄悄掀開被子,準備好好按揉一下腰側那兩道淤痕,結果剛拔開瓶塞,把藥油倒在掌心裏,昌平帝爽朗的聲音就從殿外傳了進來。

“哈哈。”

“太子,朕終于想起來答案了。”

“昨日太子不光傷了膝蓋,還有一處很嚴重的傷。”

“那就是肚子啊。”

“昨日朕把太子從雨中抱起來時,可看到太子肚子上有好大一片淤青,足有一只腳那麽大,該不會是哪個不長眼的刁奴踢得吧!”

“今早朕實在太累太困了,竟然一時沒有想起來。”

“太子快告訴朕,究竟是哪個刁奴這麽不長眼,朕替太子好好嚴懲他!”

昌平帝握着拳頭,腳下生風,自信滿滿的走了進來,面上有憤怒,更有藏不住的小得意。

穆允:!!!!!!

昌平帝驚訝的望着龍床上眼睛紅的像兔子,正惡狠狠瞪着他的少年,奇怪道:“太子怎麽了?太子可是怪朕現在才為你做主?”

穆允想摔藥瓶,但有點不舍得,便退而求其次,拎起一個枕頭狠狠摔了過去。

哼!哼!哼!

被糊裏糊塗摔了一臉的昌平帝:這、他又做錯什麽了嘛!

鑒于便宜父皇的地盤是一刻也不能待下去了,穆允藏好藥油,忍痛從龍床上爬下來,兜上靴子就往殿外跑去。

結果剛沖到殿門口,就猝不及防撞到了一個人懷裏。

“殿下這是怎麽了?”

還沒來得及進殿就被人撞了個滿懷的衛昭一把扶起懷裏的小崽子,慢悠悠問。

這小崽子,怎麽整日風風火火的,一刻也不肯消停?

問完,就見懷中少年仰起頭,可憐巴巴望着他,顫啊顫,兩只星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聚了層水汽。

“嗚……”

“疼……”

少年忽緊緊摟住他腰,把頭埋進他懷裏,悶聲控訴了起來。

衛昭:“……”

衛昭嘴角狠狠一抽:“哦。殿下哪裏疼?”

少年委屈:“就、就那裏。”

衛昭:“……”

所以,那裏,是哪裏?

“就、就是被衛侯傷的那處,嗚……”

少年再度化身他肚子裏的小蛔蟲。

“孤從昨夜一直疼到現在,疼得渾身是汗,連路都走不成了,孤還不敢告訴父皇,嗚……”

“孤怕父皇知道了又會懲罰衛侯,嗚……”

“可是孤真的好疼,嗚……”

剛從寝殿裏匆匆追出來,腦袋被枕頭砸的還有點暈的昌平帝恰好聽到了最後一句,立刻:!!!!!!

為什麽,為什麽到了衛昭面前可以撒嬌耍賴,為什麽對待他這個父皇就是各種甩臭臉丢枕頭啊。

“咳。愛卿此時過來,是有何事啊?”

昌平帝清了清嗓子,來掩飾自己的尴尬和失敗,也盡量讓自己忘了殿中還有個淘氣包太子。

左右他這張老臉,算是在心愛的臣子面前丢盡了。

衛昭也盡量讓自己忘記腰上還挂着一個磨人的小崽子,鎮定的答道:“回陛下,臣是特意來禀報陛下,敬王已同意派世子入京參加端午宮宴了。”

“而且不僅敬王世子,敬王本人也上書請求一道入京向陛下獻上賀儀。”

昌平帝立刻沒空去管自己丢不丢臉的事了,意外的道:“敬王也請求入京?”

衛昭點頭。

“敬王在折子裏說,十分想念陛下……以及太子殿下,所以想趁這次端午佳節入京朝賀,并探望陛下,及太子殿下。”

衛昭敏銳的察覺到,挂在他身上的小崽子似乎僵了一僵。

衛昭不解,敬王入京朝賀,與昌平帝共話兄弟友誼尚在情理之中,為何特意要提到探望太子呢?敬王與小太子,不就是普通的叔侄關系麽?而且敬王若想讨好昌平帝,直接說探望其他皇子豈不更好。

昌平帝在聽到敬王的折子後,臉色也一下子陰沉了下來,顯然有些不悅,但當着衛昭的面,他不想把這種情緒表露的太明顯,便道:“朕知道了,他既想來,便讓他來吧,朕會吩咐禮部好生準備迎接事宜的。”

要不是因為想趁機看看他這個一母同胞的弟弟到底在打什麽算盤,是不是真像坊間所傳那樣有謀反篡位之心,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立馬駁了這道折子。

呵,想進京,一輩子都別想。

禀報完事務,衛昭便道:“那臣……”

并特意看了眼挂在自己身上的小崽子,一道征詢皇帝陛下的意見。

昌平帝眼不見心不煩的擺擺手:“愛卿退下吧,都退下吧。”

“是。”

衛昭挑眉望着還緊緊抱着自己的小崽子:“那殿下和臣一道出宮?臣的馬車恰好在宮外,可以順道送殿下回府。”

少年點頭,悶悶的“嗯”了一聲,然後……就不動了。

衛昭:??

少年:“嗚……孤、孤那處特別疼……”

衛昭:“……”

衛昭眼角抽了抽:“那……臣抱着殿下走?”

“嗯。”

少年又悶悶的點了下頭。

昌平帝:“……”

昌平帝已經徹底沒眼看也丢不起那臉了,有些頭暈目眩的扶住王福來:“走,朕要到禦花園裏散散步。”

……

宮道上,二皇子穆骁正一手拎着錘子,一手拎着扳子,準備潛入到白蓮聖母大哥府裏修車,報昨日早朝上的仇。

因為聖母白蓮大哥的白蓮行為,父皇這兩天對他實在太冷淡了,俨然已經把他當做了話本裏寫的那種謀害兄弟、心如蛇蠍的惡毒皇子。

這樣的皇子,在話本裏一般充當大反派角色,并且結局悲慘,下場凄涼,比過街老鼠還慘。穆骁一點都不想讓自己變成那樣悲慘的皇子,所以他必須反抗,必須依靠自己的雙手來扭轉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印象。

也是聽說穆允那個小混蛋帶着刀帶着兵去聖母白蓮大哥府裏大鬧了一場之後,穆骁才恍然明白過來,特麽的他大哥哪裏是發病,那分明是又開始施展白蓮功了啊!以他聖母白蓮大哥那比大海還深比大山還沉的小心機,除了他自己,還能有人讓他“意外”發病?

若擱在以往,穆骁可能會選擇直接沖進大皇子府,和聖母大哥幹一架,和今日不同往日,現在作為一名優秀的修車工二皇子骁,穆骁完全有更厲害的報複手段——卸了他聖母大哥的車,來一輛卸一輛,一直卸到整個大皇子府無車可用,一直卸到他白蓮大哥必須依靠自己的雙腳走路。身體不好,就要多加鍛煉!

于是今日下了早朝,穆骁從司造局借了套衣裳,把自己好好喬裝改扮一番,就迫不及待的要趕到他大哥府裏卸車去。

結果剛走到半道,穆骁就看到一副比聖母白蓮大哥更震撼他三觀的畫面:他偶像戰神,竟然抱着穆允那個小混蛋從承清殿裏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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