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吵架
剛開始陷入蜜戀期的戀人們,總是恨不得時時刻刻見到對方,如膠似膝,濃情蜜意,吵架更是不可能。
然而,夏天和周季林還是吵了一架。
很多年以後,夏天回想起那一幕,自己都覺得可笑,但是,當時是真真切切地感到痛心、悲傷,那流淌在心裏的血和淚,不是假的。
為什麽去那個地方,她記不清了。
也許是為了寫作需要,也許是為了尋找刺激,也許是為了見識世面,周季林把她帶到那個地方。
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外面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從車子的前檔玻璃往外看,一眼就能看到不遠處一塊碩大的招牌,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将“醉塵緣”三個大字環繞其中,底下,四周圍一片輝煌燦爛。
夏天當然知道那是什麽地方。
周季林牽着她的手走進去,入口處兩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公主”,濃妝豔抹地向他倆鞠躬。這樣的陣仗,讓夏天舉動間有些局促不安。如果她的手不是被周季林牽着,她早就掉頭就走了。
有侍者殷勤地将他們引到樓上的包廂,包廂裏有幾個人,和周季林差不多年紀,估計是周季林認識的,他跟他們打了招呼。坐下來不久後,開始玩游戲,一開始是十三點,下的注有點大,周季林玩了幾圈,輸贏他也不在意。
包廂的那些人中,有的人帶了女伴,有的沒有。玩了大概半個小時,沒有女伴的那些人就開始嫌悶,嚷嚷着換玩法了。
“那到底要玩什麽?”
有人問。
接下來都是那些人提的意見,什麽369,什麽大轉盤,什麽撕紙,什麽卡牌找小姐......五花八門。
周季林擰了擰眉:“你們決定吧,不要問我,我看着你們玩就好。”
那些人大概是看他帶了女伴,就沒有難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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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大家決定玩卡牌找小姐,這個游戲熱鬧好玩,可惜人太少了。
不過夜總會嘛,什麽東西都不會少,更何況是人?
不一會兒,包廂裏就烏央央進來一堆“公主”。進去的有二十多人,留下來的大概只有七八個。而這一切,夏天都沒有留意,她在和周季林玩最幼稚的拍手游戲,于周遭發生的一切不索于懷。
“乒乓球,圓溜溜,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後後......誰是大壞蛋?把他抓起來!”
這個游戲是夏天兒時學會的,現在教給周季林,他玩得還不是很熟練,所以起先輸了幾局,這一次倒是扳回一局了。
“哈哈!我贏了,喝酒喝酒!”他把倒好的酸奶推到夏天面前,以酸奶代酒。
夏天爽快地仰脖一飲而盡。
“好酒量!”周季林豎起了大拇指,誇她。接着進入下一輪。
而玩卡牌找小姐的那一邊,也玩得興高采烈,不時爆出幾聲喝哨聲。原來那個游戲有一條規定是那樣的,第一個摸到K牌的人指定下一個摸K的喝多少,下一個摸到後喝完指定數量後再次指定下一個摸K的喝多少。
兩圈下來,下一個摸到K牌的人将需要喝十杯酒了。
“這是誰想出來的,十杯酒,還讓不讓人活了。”有人抱怨。
“管它多少杯,只要不是我喝的就行。”有人嘻笑着說。
夏天是背對着他們的,此時這個嘻笑的聲音猛地鑽入她的耳中,心一跳,她轉過頭,視線緩緩地在那群人身上流轉,最後定在一個抹豔麗紅唇的女人身上。
......蘇韻!
怎麽會......
雙眼驀地大睜,夏天內心的震驚無以言加,她緩緩地站了起來。
“你怎麽了?”周季林拉住她的手。
她扯了扯嘴角,重新坐回來,低頭掩住自己的失态:“沒什麽。”
“那我們繼續玩吧。”
夏天眼神閃爍:“我們能不能換個位置玩?”
不過是換個位置而已,周季林當然不會拂逆她的意。兩人起身互換了位置。
這一回,夏天可以在玩游戲的同時,清楚地看到蘇韻那邊的情形。
她看到蘇韻嘻嘻哈哈,臉上滿是沒心沒肺的笑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晚蘇韻的運氣特別背,有一局輪到她的時候,擺在她面前的是整整二十杯酒。
“這個太多了吧。”夏天聽到蘇韻很為難地嬌聲抱怨。
那群人中其中一個男人掏出一疊錢,甩在桌子上:“別掃興,你要喝完了,這錢就是你的了。”
厚厚的一疊錢,讓在場的“公主”們兩眼放光。
蘇韻猶豫了一下,在衆人的助興聲中,毅然端起酒杯往脖子裏灌,一杯又一杯,她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痛苦,似乎下一杯她再也不能喝下去了,可是最後她依然能挺過去。
“好好好!”
衆人看到她這樣勇猛,無不鼓掌歡樂。
而夏天睫毛一動,情不自禁地流下淚水。
她記憶中的蘇韻,絕對不是個酒鬼。高興的時候,她能喝個一兩杯,但像現在這樣一杯接一杯地灌,夏天從來沒有見過,她也清楚,二十杯酒,蘇韻絕對喝不了。
果不其然,喝到第十五杯的時候,她已現出強弩之末,精心妝點的面容皺成一團。但是,當她放在第十五個空酒杯時,手依然往第十六個酒杯那裏伸。
手撲了個空,那麽多的酒精入腦讓她有點恍惚,她晃了晃腦袋,仰首一看,原來是夏天端着她要拿的那杯酒,她的神智一下子清醒,面帶愧色,想起身,身體卻不能控制地軟下去。
“我代她喝完接下來的五杯!”夏天一臉憤怒地說。
這是鬧的哪出?
不止是周圍諸人,就連周季林也懵住了。
夏天說到做到,還沒等那些人清醒過來,她就刷刷刷地喝完了五杯酒,末了抹了一抹唇,将空酒杯重重地往玻璃桌上一捶。
“蘇韻姐,我們走吧。”忍住湧上心頭的惡心感,夏天俯下身子打算扶蘇韻離開,卻被蘇韻甩開手。
“不,我不走,我還要玩,我不走。”蘇韻毫無形象地扒在玻璃桌上,雙手緊緊地抓着那疊錢不放。
最後離開的人并不是蘇韻,而是夏天,她被周季林帶走了。
大概是因為她最後的那個舉動害他在認識的人面前丢了面子,他臉上烏雲密布。回去的一路上,她沒說話,他也一樣沉默不語。
冷靜了一個晚上,周季林終于忍不住找夏天,質問她:“你和昨天晚上的那女人認識?”
夏天還有點頭暈,有氣無力地說:“她是我朋友!”
周季林說:“你怎麽會有這種朋友。”
他語氣不善,她也生氣了,大聲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他不甘示弱:“我什麽意思你還不懂嗎?”
“對不起,我沒知識、沒文化,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懂!”
“我說的還不夠明白嗎?在夜總會工作的女人,能是什麽好東西!”
夏天像被點燃的炸藥包,一下子就爆了:“她是人,不是東西!你現在馬上立刻向我道歉!”
周季林是那種你強他就強你橫他就橫的人,又哪裏會屈服?
兩人就此争吵不休。
一整天,連飯也顧不上吃,光吵架就飽了。
最後周季林以皇帝施恩臣子的姿态說:“你以後不許再和她來往,這樣我就原諒你。”
“呵呵。”夏天冷笑,“我還需要你原諒?”
一直到入睡,兩人都沒有辦法達成和解,依然各執已見。
夏天認為,即使蘇韻在夜總會工作,那畢竟只是份工作而已,既然是工作,就無分貴賤。
但周季林堅持,入了那個場子,人就一身泥了。有見過和狗一起同桌吃飯的,就沒見過約小姐出來心平氣和吃頓飯的。
不過,這場争執也可以往好的方面看,畢竟這可以看出,兩人在“犟”這一方面,可謂是志同道合。
晚上,周季林氣得睡不着覺,連看書催眠也看不下去。就在他輾轉反側的時候,燈無緣無故地熄滅了。
他嘗試了幾下開關,發現原來是停電了。
這樣一來,生氣就變成了擔心。
停電了,夏天那個膽小鬼會不會害怕?如果現在去找她,會不會很沒面子?再說了,他去找她,不是代表他屈服了嗎?
他心裏的種種顧慮,最終都敵不過擔心二字。
輕聲嘆氣,他打開手電,走出卧室到樓下找她。
無光的夜晚神秘而鬼魅,周季林一路破空而行,到了夏天房門前停下。
“篤篤篤!”三下敲門聲響起。
穿着睡衣的夏天出來開門,她臉上依然存留着不散的餘怒。
一見到她,周季林就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站了片刻,他把手電遞給夏天:“這個給你。”
夏天別扭地轉過臉去:“不要。”
他直接把手電塞到她手心裏:“拿着!”
她又再次推回去:“哎呀,說了我不要!”
拉扯中,周季林抱住了她:“我們以後不要吵架了好不好?”吵架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夏天臉埋在他懷裏,聲音悶悶地說:“還不都是因為你......”
他沒讓她把話說完:“這件事,我們以後不再提了,好嗎?”
夏天愣了愣,有些難過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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