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拜訪李大夫

周寒頭一次知道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是什麽意思。

方青梅向來對他的腿傷格外上心,看周寒對着那瓶藥酒面色不善,便自告奮勇接下小海手中的藥酒:

“讓周管家放心吧,我一定看着他每天喝。”

“……”

放下藥酒,方青梅想起之前李涵珍來為周寒治腿的事:

“當時你不是與李先生說好了,等父母親的事了了,便開始治腿?”

周寒緩和了臉色,放下手中碗筷,略一沉吟:

“是不能再拖了。不過這兩天說好了陪着父親與鳳章兄,去韓大将軍府上走一趟。還有宅院的事,我想最好也陪着他一起看看,畢竟一人計短,二人計長——”

“那你就去忙你的吧!昨日宋大夫來診脈,說母親的病已經稍微緩和,只要按時吃藥好好将養。聽雨苑裏有人伺候,也不必我天天過去——再說我過去呆的久了,她反而要趕我回來。”方青梅又自告奮勇道,“是我報答你的時候了,周漸梅,今天我就去拜訪李先生,從今天開始,你治腿的事包在我身上!”

頓了頓,拿起那瓶藥酒往杯裏倒:

“來,先把這藥酒喝了,不要辜負了周管家一片心意。”

“……”

周寒思量再三,加上方青梅據理力争,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周寒白天忙着與陳鳳章各處走動,準備繁瑣的成親事宜。方青梅則當天就去拜訪了李涵珍先生,見面說明來意之後,方青梅先詢問了李涵珍打算如何為周寒治腿上的舊傷。

李涵珍道:

“上次我向周公子提了三條法子。一個是不用受罪的法子,就按現在的治法,用針灸熏蒸之法,令患處早些愈合,等全好利索了,便也不會再怎麽疼了。只是難免落下殘疾,逢陰天下雨,裏頭的斷骨也難免會酸麻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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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個是少受罪。用正骨的法子來治,掰正了骨頭用夾板固定,假以時日,腿骨稍微變直,雖然走路仍會跛,但比現在要好些。只是周公子的腿傷的太久了,這法子雖然有效,也是收效甚微。”

“至于第三個法子,”李涵珍撫着胡須,慢慢說道,“需切開患處皮肉,将碎骨剔出,清理幹淨;将之前長歪了的斷骨重新截斷,對正,然後縫合皮肉,令其重新愈合。如果長得好,将來幾乎不影響走路。”

方青梅聽完這一席話,慢慢問道:

“李先生,周建梅他……選的是第三種治法吧?”

以她對周寒的了解,他對自己的腿傷和跛腳如此之在乎,選擇第三種方法幾乎是一定的。

李涵珍點點頭:

“周公子腿傷已經過去太久了,頭兩種法子效果恐怕甚微,只有第三種治法,能夠令他完全複原。只是這種方法費時很久,也需要忍受很大的痛苦。況且開刀斷骨,也有一定的風險。”

方青梅又問道:

“李伯伯,如果用開刀斷骨的法子,能有幾成把握周漸梅完全複原。”

李涵珍思慮良久道:

“方小姐,我這樣對你說吧。往常我醫治過差不多的傷患,愈合之後完全複原的,十之二三;能好個□□成的,十之三四;好個六七成的,十之三四。像周公子這樣的情況,如果能好個□□成,也是比現在的狀況要好的。所以總起來,有六成的把握,周公子的腿要比現在好一些,起碼看起來跛的不會這樣厲害。至于值不值得為了這點好處,去受那麽大的罪,這就要讓他自己去衡量了。”

頓了頓,又輕嘆道:

“在我看來,周公子恐怕是個要強的人哪。當時他可是不假思索,就挑了開刀斷骨的法子。”

方青梅聽了,久久沒有作聲,最後勉強對李涵珍笑了笑:

“謝謝李先生。之前我并不知道要用這麽個法子……我想,我還是回去同周漸梅商量一下再定吧。”

當晚周寒和陳策都未在家,方青梅便索性在聽雨苑這邊,陪着陳禀和陳夫人吃了晚飯。小廚房這邊的廚子是周管家特意請來,幾樣菜色十分新鮮,還有專門為陳夫人做的調養補身的藥膳。

陳夫人與方青梅分別快半年,滿懷親熱之情,一味勸着方青梅多吃點喝點:

“這半年奔波勞累,看你瘦了多少,馬上入冬了,得快點把掉的肉貼回來。”

方青梅想着周寒治腿的事,心不在焉吃完這頓飯,又心不在焉陪着二老聊了會天,就聽見周寒與陳策進門的聲音。

兩人進屋略坐了會兒,還沒說上幾句話,方青梅先站起身來:

“父親母親,你們早點歇着吧,我和周漸梅就先走了。”

“你這孩子,”陳夫人頭次聽到方青梅直呼周寒其名,忍不住嗔怪她道,“夫妻之間要互相敬愛,哪有人前人後直呼相公名字的?這是虧得漸梅脾氣好沒有怪你,若叫外人聽到,他豈不是沒面子?”

“……不叫他名字,那我叫他什麽?”方青梅嘟囔着,“年紀輕輕的,我總不能像您稱呼父親一樣,叫他老爺吧?”

周寒和陳策聽了都忍不住輕笑出聲,連陳禀也跟着笑了起來:

“你這丫頭!連我和你娘也敢拿來打趣。漸梅,這丫頭的性子你多包涵,都是她娘把她給慣壞了。”

眼看父母一起上陣開始教訓她,方青梅向周寒使個求救的眼色:

“……周漸梅,你倒是說句話啊。我平日還是挺有禮數的吧?”

衆目睽睽之下,周寒忍笑将臉別到一邊,打個太極:

“看我做什麽。父母親教導女兒,這是陳家家事,我這做女婿的豈敢多嘴?”

說笑之間,二人從聽雨苑告辭出來。

方青梅一心想着跟周漸梅商量治腿的事,擡頭看看月色,又看看周寒:

“晚飯我吃的有點多了……月色這麽明亮,周漸梅,你陪我去園子裏走走吧?”

周寒看她一眼,笑着清咳一聲:

“這個好說,不過禮尚往來,方姑娘,是不是你先喊我一聲‘周老爺’來聽聽,我再陪你去走走?”

“……”

看方青梅氣的咬牙,周寒忍不住笑出聲來。誰知方青梅忽然出其不意,伸手扯住周寒耳朵湊上去大喊一聲:

“周大老爺!”

随即生怕周寒會回擊她一樣,往旁邊躲閃一步,得意地笑着:

“這下你滿意了吧?”

誰知周寒一手背在身後,站在原地既不還口也不還手,那雙丹鳳秀眼映着月色,閃着璨璨如玉一般的光彩,唇角也微微彎着,勾出一抹柔和笑意,就這麽定定的看着方青梅。

方青梅起初還得意的笑着,可是被他這麽定定的看着,臉上的笑卻漸漸的挂不住,心裏莫名一陣慌亂,逼得她一下将目光轉開,頓時底氣全無:

“你,你這麽看我幹嘛?我跟你開個玩笑,又沒想真的弄疼你……”

邊說着擡眼看看周寒被她揪的發紅的耳朵,心虛道:

“我沒用多大力氣,應該……不疼吧?”

可是說着話,她卻始終不敢再擡眼直視周寒的目光。

周寒看她目光躲閃,也覺察自己片刻失禮,遂将目光別開,一手摸着耳朵,輕輕笑道:

“不疼。就是有點……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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