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周寒日行善

方青梅興沖沖帶着趙睿出門,蔫頭蔫腦的被趙睿領回家中。

兩人回到書房時,周寒正在書房裏看書。見方青梅和趙睿進來,放下書笑着起身,又仔細看看方青梅神色,轉頭笑問趙睿:

“阿睿,你表嫂這是怎麽了?”

趙睿先是撇清:

“不怪我啊二表哥!我今天可是盡心盡力陪着表嫂和徐将軍的!”

說着又摸頭嘿嘿笑道:

“許是累了?那會還好好的,我們送下徐将軍和徐飛,回來路上表嫂就不做聲了。表哥快好好服侍表嫂歇歇吧,我先回去了!”

說完便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待趙睿走遠,方青梅回頭看看,轉過頭來,垂頭喪氣看着周寒:

“周漸梅,麻煩又來了。”

周寒好笑的将她拉到桌邊坐下,倒了碗茶遞到她手裏:

“先喝口水。把徐将軍送走了?”

“他說明日一早便回南京,不必送了。”

周寒這才在一旁坐下,問道:

“那又是什麽麻煩?”

方青梅放下茶碗,向來神采奕奕的雙目,此時無精打采的看向周寒:

“徐鴻展看出了我們有事瞞着他——其實他是懷疑你,有事瞞着我和大家。結果他就自作主張,寫信把周大哥代你成親,成親後你在青樓流連半月不願回家——還有你和令晚秋的事,都告訴陳鳳章了。”

“……”

“他說,他是外人,不好出面多說什麽。陳鳳章是我大哥,為了我的幸福考慮,理該把事情搞清楚。”方青梅慢騰騰說完,長嘆一口氣,“……這個徐鴻展,我都不知道該說他什麽好了,瞎操的什麽心啊。”

周寒一邊聽着,一邊慢慢為自己也倒上一碗茶。

方青梅看他不緊不慢的樣子,追問一句:

“如果陳鳳章知道,肯定會為我擔心的。”

頓了頓,她雙肩一垮,側身趴到桌上,将臉埋進手臂,悶悶的聲音從手臂裏傳來:

“起初撒一個謊,接着還要撒一個謊圓回來。一個接一個,沒完沒了……一想到這些,心裏就煩躁躁的……這些麻煩事什麽時候是個頭?想想就覺得頭好疼啊。”

周寒擡手虛虛順順她的頭發,低聲道:

“都是我的錯,讓你受了連累。”

倘若他當初聽大哥的話,沒有鬧出那些事,而是乖乖到京城成親,豈不是就沒有了這些麻煩事?更不必這一個接一個撒謊了。

方青梅趴了會兒,聽到這話坐起身,解釋道:

“周漸梅,我并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

周寒起身坐到她對面,将茶碗又遞到她手裏,輕聲笑道:

“我知道。跑了一天你也累了,先慢慢的喝口熱茶暖暖身子。這是剛煮好的茶,裏頭加了參片茸片,正好解乏,你趁熱喝完了,我再慢慢跟你說。”

方青梅聽話的接過茶碗,捧在手裏慢慢一口一口将手中的參茶喝完。擱下茶碗,周寒又從旁端過一個茶碗,直接揭開碗蓋遞到她口邊:

“茉莉茶,清清口。”

“真香。說來也怪,怎麽揚州這邊的茶好像都比北方的好喝似的?”方青梅低頭輕嗅,擡頭看他一眼,伸手要接,見他沒有放手的意思,便帶着些不好意思,直接就着他手裏喝了一口,然後擡頭笑道:

“周漸梅,你這是要把我當周老夫人伺候呢?”

“你替我精心伺候了祖母那麽久,我便伺候你一回又有何不可?”周寒放下茶碗,笑着起身走到她身後,“幾年前母親總是覺得肩沉,我專門跟一位曹大夫學了一套手法,據說是家傳的,輕易不外傳。今天看在你十分勞累的份上,我就小露一手,親自伺候一下周少夫人。”

方青梅聽了便笑着要起身躲開:

“不必不必,不敢勞周少爺大駕——”

周寒雙手壓住她肩膀攔住了,笑出聲來:

“你為我按腿的時候,再疼我可是也沒有半句微詞,現輪到我做大夫,便要嫌我手藝不好了?”

“不是——”方青梅耳梢微紅,“我是覺得——不好意思——”

“既然打算做大夫,也幫着李涵珍先生開刀那麽多回,難道還介意這些?”周寒略擡了擡手,張張修長的五指在方青梅眼前一晃,“就當我這手是個大夫的手,我給你按着,你也可以學起來,說不定将來行醫就用得上。”

說着手下稍稍用力,對着穴位,捏住方青梅肩頸處發硬的筋肉。

方青梅躲閃不及,被按的“哎喲”一聲,然後一陣酸爽的疼痛,便不敢再動,老老實實坐着任周寒手指在肩頸位置肆虐,約莫一刻鐘有餘,周寒笑問道:

“好些了吧?”

“一開始又疼又麻又酸的,很不好受,”方青梅老老實實承認,然後回頭笑道,“不過這會肩上像卸下一副重擔似的,渾身都松快舒坦了,也不覺得累了。周漸梅,這個手法真有妙手回春功效,你務必要教會我,等将來我學起來,可以為爹娘他們做這個了。”

周寒不由得笑道:

“你說的輕巧,拜師不是要先繳束脩?”

說着就要停手,方青梅卻笑眯眯轉過臉,拍拍自己肩膀:

“太舒服了——周漸梅,你再多摁議會,就一刻鐘——我繳雙倍束脩給你好不好?”

周寒好氣又好笑,曲起手指敲到她頭上:

“你還上瘾了?我堂堂周家少爺,豈可輕易出手?周氏絕技,日行一善,今日已畢,方姑娘請明日趕早吧。”

兩人說笑着,周寒到外間書桌前站定,一手拿過硯臺,一手敲敲桌角看向方青梅:

“來,坐。”

方青梅好奇走到桌後坐下,見周寒在她面前鋪下宣紙,擺下羊毫筆,又開始動手磨墨:

“我說一句,你寫一句。”

方青梅利落的拿起筆:

“要給陳鳳章寫信?”

周寒點頭,一邊手中研磨不停,一邊口中念道:

“兄長惠鑒:見字如晤。京城一別,今已經月。父母身體日漸康健,青梅亦時常陪伴膝下,談笑風生,聊解寂寞。年關将近,又值隆冬,望兄嫂保重身體,望勿挂念。漸梅青梅某年某月某日手書。”

周寒站在桌旁口中不停,方青梅坐在等下運筆如飛,轉眼寫完半頁書信。周寒拈起信紙細看,又轉頭笑看方青梅,贊道:

“倒是一手好字。”

方青梅得意起身:

“那是。我這可是從小苦練的。”

然後見周寒從旁拿過信封,又親自提筆寫上“陳兄鳳章親啓” ,就着一旁蠟油将信封口,押上印信:

“正好過年了,周管家為福王府和鳳章兄都準備了年貨,要讓梁掌櫃安排船只北上送貨。明日便叫小海把信随船寄出去,快的話六七日便可收到了。”

方青梅點頭:

“如此甚好。”

周寒聽了又笑:

“這回你倒是明白了。怎麽個甚好法?”

“陳鳳章一看是我們兩個合寫的信,自然知道你我——咳,關系和睦,也就放下心了。”方青梅笑道,“你不就是這個意思?”

周寒點頭:

“要說你笨呢,有時也聰明的緊。這下你該放心了吧。”

“本來也沒什麽不放心的。”方青梅道,“陳鳳章的性子,有事藏在心裏,我倒是不擔心他會告訴爹娘——我就是怕他會擔心我。不過看到信,他也該稍微放心,可以過個好年了。”

方青梅只猜對了一半。

臨近年關,各項生意都要結賬,又要置辦衣食年貨,祭拜祖先,周家上下頗為繁忙,連作為客人的陳禀都被周毅請了出來,一起道書房裏幫忙查點緊要賬目。幸而陳禀原來供職工部,于這些事務上也算精通,竟跟着親家周毅忙的不亦樂乎。

周家老太太的身體是日漸有起色了,到了臨過年這幾天,幾乎已經與往日一樣,只是往日操持的家務仍不敢叫她老人家操勞,加上周冰妻子林氏仍在保胎,時常卧床,又還有小寶需要照料,尚且不能勝任家務。

因此諸事還是何氏裏裏外外勉強打點着。

江南氣候濕潤暖和些,陳夫人身體較京城時也略有起色,只是仍不能好的持久,一時好一時又病弱些,惹得方青梅頗為憂心,一邊小心照料着陳夫人病情心情,一邊又幫忙婆婆何氏打點家中諸多瑣細繁雜。

因此自那日起,周寒的每日“日行一善”竟然沒有斷過,每晚用“周氏絕技”為忙碌一天的方青梅按揉肩頸解乏,口中只稱是報答方青梅為周家勞心勞力:

“方姑娘今日又辛苦了。便是真的兒媳婦,也未必做的比你更為盡心盡力了。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我又豈能怠慢?”

方青梅也不疑有他,這日理所當然的享受這“日行一善”,只覺得與周寒之間越來越熟稔随意了:

“周漸梅,你人不錯。都說買賣不成仁義在,我看既然咱倆做不成夫妻,不如改天去關帝廟裏,你我義結金蘭算了——哎喲!你手上輕點!疼死我了!”

“……”

“周漸梅——疼!你手怎麽越來越重了!”

周寒停住動作,拍了拍手轉身,涼涼丢下一句:

“今日到此為止。”

“……不是說的一刻鐘嗎?”

周寒沒好氣的從椅上提了袍子,擡腳便要往外走:

“耳中不順,心情不佳,今晚不想行善了。我先回書房休息。方姑娘還是明日請早吧。”

“……”

方青梅傻了眼。

這蒙古大夫,還學起古人那套猖狂狷介了,未免太自視甚高!

周寒本已出了門去,此時又重轉回身,站到門口:

“對了。”

方青梅正懶洋洋伏在桌上,自己伸手按着酸脹的肩頸,此時眼皮都懶得擡:

“不知周神醫還有什麽吩咐啊?”

周寒清清嗓子:

“今日收到陳鳳章的信,說已離京三四日了。照着信上落款時間,我約莫早則明日晚則後日,便可到揚州了。”

方青梅起先沒往心裏去,待到省過神,“蹭”的從椅子上跳起身來:

“……你說什麽?陳鳳章——他要來揚州?!”

作者有話要說: 陳鳳章很拉風的又要出場了。

每次他一出場,我心裏就要哆嗦,唯恐你們又開始嫌棄wuli寒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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