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1)
“我很好奇,可以跟我講講嗎?”溫辭笑眯眯地對胡萋萋說,不管怎麽想,捕獲這個詞用在三歲孩子身上非常奇妙。
杜悠然擡眸,長睫下清冷的瞳孔映出□□的倒影,像一把熊熊燃燒的火。胡萋萋只看了一眼,仿佛能從火上看到一只拔了毛塗了蜜烤得香噴噴的狐貍,她心裏“咯噔”一聲,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縫起來。
“……我好像聽到有人在按門鈴!”萬籁俱寂中,胡晔晔忽然起身,直直往門外跑,“肯定是飯來了!”
“我也聽到了。”胡萋萋如聞仙音,“騰”地起身往外跑。
兩個人瞬間消失,溫辭挑眉,看向杜悠然。
“洗手,用餐。”杜悠然神色自若地說。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溫辭心裏的好奇快要噴出來,那可是三歲的小悠然,辦事處到底是怎麽發現的她,怎麽“捕獲”的她?
但是杜悠然看起來很不想聊,她又不能逼她,去洗手的路上,溫辭淺笑言兮,溫溫柔柔地對杜悠然說:“杜大師,陽光下沒有秘密。”
但是只要有烏雲在,太陽可以晚一點照亮。
杜烏雲面不改色,拉開房門,微微俯身,彬彬有禮道:“請。”
等她們回來,客廳的桌上已經擺滿美食,小妖怪們正踮着腳按人頭分奶茶,一只小妖怪快樂地說:“姑奶奶和胡爺爺突然要加班,不能陪兩位貴客吃飯,讓我們來伺候大家。”
“謝謝你們。”溫辭笑着說,心想應該吃過飯再問胡萋萋,把主家吓走了可還行。
一只小妖怪拿出遙控器,按開足有半面牆那麽大的電視,彈出來的播放列表都是胡萋萋和胡晔晔主演參演過的電影電視劇,現在播放最高的是《親愛的你》,抱着遙控器的小妖怪聲情并茂地說:“姑奶奶和胡爺爺在這個節目中的表現真是太棒啦!演技有質的提升,我們看這個再也沒有睡着過!”
溫辭:“……”
這算時間來《親愛的你》已經播放到末聲,小妖怪們選的是剛播放沒多久,溫辭因為吃太飽輸掉沙灘排球,要跟胡萋萋去海上釣魚的那期。
杜悠然盤腿坐下,勾起筷子,和鏡頭中的自己對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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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大,畫面中的溫
辭跟着放大,看起來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而她旁邊的溫辭捧着碗,笑眯眯的數米粒,杜悠然熟練地給溫辭撈菜,哪個菜紅豔豔,哪個就是溫辭的口味。
“你們今天釣到的魚的數量,會決定大家今天吃不吃得飽,七組家庭全部夥食全靠你們!”随行導演站在船上,給溫辭胡萋萋以及滿月飛飛打氣。
她們起得很早,船随着海浪慢慢起伏,船上的人跟着一上一下,溫辭捂着嘴,小聲道:“我想吐。”
屏幕後的杜悠然看向溫辭,認真吃飯的溫辭面色紅潤,比起當時拍攝,胖了一點點,雖然仍是紙片人的樣子,但是這段時間沒有想吐過。
杜悠然特地翻過書籍,孕媽媽手冊上說,懷孕後,一般六到八周出現孕吐反應,持續時間大概有三個月,之後減輕,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會出現妊娠孕吐反應。
海城拍攝結束,溫辭肚子裏的寶寶已經有三個月大,拍攝時溫辭偶爾會因為某些食物惡心,當時她們兩個不知道她肚子裏有寶寶,現在想來應該就是孕期反應。溫辭當時的反應并不強烈,想吐的次數也不多,但杜悠然仍然有些自責,沒有及時發現溫辭的不對。
她将舀好的湯放在溫辭手邊,低聲道:“這些食物中蘊含着靈氣。”
溫辭眼睛亮起來,心想怪不得這麽好吃!
“我在山上有一方菜園,裏面種植的是靈果植蔬,它們中蘊含的靈氣比這些食物豐富,有時間我帶回來給你。”杜悠然說。
溫辭點點頭,想到她還沒有去杜悠然從小生活的地方去過,笑道:“不如有時間我們一起回去?”她說完,卻見杜悠然微微皺眉。
“怎麽了?”溫辭問杜悠然,“是不是山上不能随意來去?”
“不。”杜悠然搖頭。
靈首山上有天道遺留的一抹力量,它是解開杜悠然封印的鑰匙,同樣也該是解開溫辭力量的鑰匙,但是杜悠然二十年才從山上下來,她怕帶溫辭上山容易下山難。
天道無情,殘留的一抹意識更不會講究人情冷暖,它像杜悠然手機中的一道程序,按照它的規則運轉。
“如果你做好準備,我們可以上山。”杜悠然說,溫辭早晚要解開封印,如果溫辭願意,她們可以回山上備孕養崽,就怕溫辭已經習
慣山下舒适便捷的生活。
杜悠然忽然放下筷子,心裏閃過一個想法。
“再等等,我要将山上住所重新修繕。”
溫辭點頭:“好。”
電視機中,幾條船順着海港向大海駛去,鏡頭由遠拉進,溫辭坐在甲板上,乖乖地從一個漂亮女人手裏接過暈船藥。
“這個藥應該提前吃呢。”工作人員不好意思地說。
溫辭移開和杜悠然對視的眼,對着鏡頭溫柔笑道:“我沒事,是我沒想到突然暈船,可能是我今天早上吃得太飽,讓大家擔心了。”
“我感覺現在的自己可以釣十條大魚!是不是月月?”溫辭笑着問滿月。
滿月正跟飛飛和胡萋萋站在甲板上往下看,聽到她的聲音,三人齊齊轉過身,點頭。
“溫阿姨你要是釣不上來,就讓我姨跳進海裏,抓到魚再挂到你的魚鈎上,這樣你就可以抓到了!”飛飛小臉上充滿智慧的光芒。
胡萋萋一把摟住飛飛,撓他癢癢,“我跳也要帶着你!”
客廳裏的小妖怪很給面子地笑起來,他們看電視不喜歡開彈幕,因為看不過來,不知道此刻的彈幕可比節目有意思。
“飛飛可真是打妲萋家的好寶貝,一直努力坑姨,絕對不能讓胳膊肘往裏拐!”
“衆籌一分錢,請妲老師現場表演深海捕魚!”
“杜大師表示這種工作不牢你們操心,自己的老婆自己管,什麽十條魚一百條魚,全部抓給你們看好不好?”
“你們都在讨論釣魚嗯,只有我在浮浮沉沉的鏡頭中磕糖。杜大師皺着眉給溫辭辭沖藥,面無表情給溫辭辭喂藥,明明瓷兒長着手,還雙手還捧着杯子,但是杜大師還要用手握着水杯,這不是愛情什麽是愛情!”
“你們不懂了吧,小情侶喝藥都是這樣的,而且喝藥的杯子就是要三只手一起抓,這樣才能好得快!”
“立刻反省自己為什麽病去如抽絲這,懂了,這就去買一只假肢。”
熱鬧的彈幕中,漁船順風揚帆,穿破黎明,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中抛錨。清晨的陽光照在海面殘留着夜色的天空映照着深邃的海水,溫柔的bgm響起,無數人在美景與歌聲中陶醉。
“都說了是旅
游節目。”
“這一幕太美好了我要截下來當壁紙!”
直到陽光穿破雲層,投下一縷燦金色光芒,被飛在天上拍攝的無人機捕捉,令人啞然的自然美景中,鏡頭忽然切到漁船。
憑欄遠眺的女人仿佛從光中消失的精靈,她仰着頭,似追逐太陽般張開眼睛。
橘色的光芒幾乎讓她融化,将她暖色的眸染成燦金色,她感受到鏡頭,驀然回首,莞然一笑。
“老婆——”
“my外敷!!”
彈幕頓時刷屏,山呼海嘯的認妻現場,清澈的女人啓唇,對着鏡頭擡手。
“我老婆要跟我牽手手!”
“啊——老婆!”
“杜悠然,你過來這裏。”溫辭移向鏡頭外,低聲說。
彈幕:“???”
“打擾了,是我不配。”
“旅游節目x,戀愛綜藝√”
“可惡,我明明看的是帶崽綜藝,我是來感受家庭溫暖親情綿綿的,怎麽會被愛情的酸臭味糊一臉!”
而搬着馬紮的女人走進鏡頭中,接過她的魚竿。
溫辭叫杜悠然是想要調整一下位置,她釣魚的同時,還要照顧滿月,所以等她坐下來,讓滿月坐在自己腿上,再和滿月兩只小手一起抓着魚竿,這樣就方便很多。
而助理順理成章消失在畫面中。
但是彈幕的觀衆可不這麽想。
這不是戀愛綜藝嗎?誰讓你走的,給我回來!沒看到瓷兒多忙嗎,還不快來讓她坐在你腿上,一家三口美滋滋享受天倫之樂不好嗎?
還有這大海不藍嗎,這陽光不燦爛嗎,這景色不美嗎,你們為什麽還不親嘴嘴,是不是還要我來教?好的我的地址是xxxx,請把杜悠然和溫辭辭郵寄此處,我有豐富的視頻經驗和幾十t的圖像文字資料,一定能從技術上和操作上幫你們解決這個問題!
“???”
“我信了,馬上打飛機去這個地址,見不到豐富的圖像文字資料我可是要發瘋的!”
“帶我一個!”
“良辰美景佳人,杜悠然竟然不動心不動嘴,怎麽回事啊,是不是不行啊杜大師?”
“把杜悠然不行
打在屏幕上。”
“杜悠然!不行!”
天上的無人機切到遠景,眼尖的觀衆看到杜悠然竟然也要了一根魚竿,閑适地站在甲板旁邊,對着海水發呆。
節目中,慢慢飄過幾個字。
十分鐘過去了……
“這海裏是不是沒魚啊?”胡萋萋問,“沒起床?”
她懷裏的飛飛打了個哈欠,一傳二,二傳三,哈欠聲接連響起,就在大家有些失望的時候,鏡頭外出現攝像師驚訝的聲音:“咬鈎了!”
一瞬間,觀看節目的觀衆立馬來了精神,只見屏幕中溫辭和胡萋萋連忙起身,興奮地看向自己的魚杆。
“上來了上來了!助理釣上魚啦!”
溫辭立刻扭頭往杜悠然的方向看,攝影師和工作人員激動地靠過來,看到海面濺起大水花。杜悠然緊緊抓着魚竿,瘦長的手臂鼓起淡青色,長指緊緊捏着轉輪,鏡頭立刻給她手部動作側寫。
“哈哈,看着就是沒釣過魚,沒有技巧全是力氣。”
“杜大師這撸起衣服的手臂……色氣啊!好想知道她伏在溫辭身上時是不是也這樣用力?還有白白長長的手指,進進出出時一定很好看吧……吸溜。”
“??”
“小臉通黃,就是,那個,瓷瓷受得了嗎?杜悠然看着好厲害的樣子呢,吸——”
“???”
“求你們,提提褲子!這樣審核是會爆炸的!”
“這個女人到底哪裏有缺點,告訴我!讓我死心!”
“溫老師可真會找對象啊嗚嗚嗚,怪不得有對象做節目也要帶在身邊,我要求立刻馬上讓杜悠然進組,給我演一百部霸道大師愛上我!”
“愛上溫辭,愛上溫辭,懂?”
“嘻。”
“釣魚幹什麽!釣我!!”
船員立刻拿來網兜,接住杜悠然勾上來的魚,笑着用方言講:“是海鲈魚,要給你們蒸上嗎?”
杜悠然立刻點頭,“要。”
“哈哈哈,出來了,是你,杜吃飯!”
“有好吃的時候杜悠然的眼睛都在發光。”
杜悠然釣上魚來這件事讓嘉賓立刻來了精神,等待做魚的時候,溫辭撸
起袖子,面容嚴肅地拿着魚竿站在甲板上。
“溫媽媽你站着累不累呀?”滿月小聲問她。
“我不累!只有讓大海看到我在釣魚,它才會讓魚過來被我釣起來!”溫辭斬釘截鐵。
滿月睜大眼,毫無他念的相信,穿着厚厚衣服以及安全衣,努力踮起腳尖,露出一個小腦袋給大海看。
五分鐘過去了,溫辭身後傳來魚兒落進水桶的聲音,而溫辭的水桶仍然空空蕩蕩。
溫辭:“……”
彈幕:“哈哈哈!”
“我們換一下地方,我感覺這裏風水比較好!”溫辭扛着魚竿,走到杜悠然背後嘀咕,“給我讓個地方好不好?”
杜悠然輕飄飄看向溫辭,看着她雙手合十祈求,微微一笑,換到溫辭原本的地方去了。
“謝謝你,你真是太好了!”溫辭大聲地說,被彈幕一致評價為:“來自你老婆的好人卡。”
可惜的是,風水不看瓷面看悠面,連胡萋萋都萬分驚喜釣到一條海鲶魚,溫辭還是顆粒無收,這時候船員把剛蒸好的海鲈魚端上來。
海鲈魚本身就有鹹味,可以不額外放鹽,以蔥絲姜絲為底撒上小米辣上鍋蒸幾分鐘,出鍋淋上醬汁,撒蔥花淋熱油,吃起來肉質細膩,細刺還少,對孩子很是友好。
聞到味的嘉賓目光慢悠悠移過來,随行導演立刻舉起手,說:“不可以,這是助理釣上來的魚,只有工作人員才可以食用!”
“如果你們想吃,可以讓船員給你們做已經釣上來的魚,但是請注意在船上吃掉的魚不計入最後的數量!”
“嗚嗚嗚,不公平!杜大師明明是我們這一邊的!”胡萋萋投訴。
随行導演面不改色,“誰說的,她明明是我們的助理。”
“嘿嘿嘿,妲老師解釋一下,為什麽杜大師是你們那邊的呀?”
“妲老師,為什麽你被導演拒絕後要看溫辭呀?”
“真勇士就勇敢承認你們的關系!節目播出後的人過來告訴你,不要怕,杜悠然已經和溫辭手牽手約會了!”
“哈哈,溫辭扭過頭去,後期給她p了個‘哼’字,還有音效,太可愛了吧!”
“瓷兒頭上頂着不吃你們的,我們自己釣
!非常自立自強。”
事實上,被剪輯的內容中,溫辭十分憂傷地舉着魚竿,幽怨的聲音随風飄蕩,“好餓啊……”
她是真的好餓!吃再多都好餓,仿佛填不滿似的。
彼時溫辭還不知道肚裏揣了崽崽,而肚裏的崽崽被海城的魔氣饞得影響溫辭,這段時間很是能吃。
杜悠然避開鏡頭,喂給溫辭一筷子魚肉,溫辭笑眯眯的,“月月也要,還有飛飛。”
“好。”
等漁船歸來,沒有閑着在漁村做游戲得到食材的其他嘉賓興高采烈等待溫辭她們回來。
船還沒靠岸,駱薇雙手放在嘴邊,大聲問:“戰況如何?”
溫辭同她們擺手,自信一笑,“非常好!”
随行導演懵了,下意識看向她腳邊的水桶,看到幾尾大魚在水桶中兇狠地擠來擠去,濺出水花。
“??”
“你們什麽時候釣到這麽多魚的,是不是偷節目組的!”随行導演質問。
“沒有偷!”溫辭義正言辭,“是你們給的!”
視頻立刻播放之前的一段,溫辭找到節目組相關人員,面容嚴肅。
“可以給我幾條魚嗎?”
相關人員點頭,還讓她自己挑,等她挑完後還親自動手幫忙把魚放到溫辭的水桶中。
溫辭對着鏡頭,認真道:“此行為經過節目組人員同意,不存在任何欺詐行為!”
節目組:“……”
衆人目光立刻落在相關人員身上,目光充滿“你是哪邊的人”“你背叛了組織”的質問。
杜悠然抱着手臂,不動如松。
“杜大師臉上寫着‘’愚蠢的問題’”
“她是哪邊的你們心裏沒數嗎?”
“你們把魚竿給她的時候就該想到,她已經是瓷兒塘裏的魚,那她釣的魚,自然也是瓷兒的!”
“什麽叫瓷兒塘裏的魚,咱瓷兒一定是用水晶做魚缸,珊瑚做大床養着她唯一的魚兒~”
“杜大師:有什麽問題嗎?”
“笑鼠啦,就問真的她們倆真的不能上戀綜嗎?我想看她們全程互動,《親愛的你》快收官了!以後這種艱難摳糖的日子也要結束了,沒有杜大
師和瓷兒的絕美愛情我要怎麽度過冰冷的寒冬!”
“你還有你的眼淚陪你過夜啊。”
“……呸!”
彈幕熱熱鬧鬧,杜悠然和溫辭和一群小妖怪同樣吃了頓熱熱鬧鬧的飯,小妖怪不知道杜悠然的身份,把她當大妖怪看,十分親近。
一頓飯吃完,杜悠然叫過只小妖怪,給胡萋萋留話。
“告訴她,我明天去一趟京都辦事處,我想見蛇妖。”
小妖怪懵懂地點頭。
杜悠然回頭,見溫辭豎着耳朵一副認真偷聽的表情,忍不住伸出手,按在她頭上,“不帶你。”
“為什麽?”溫辭睜大眼,“你忍心抛下妻兒?”
杜悠然頓時有種京城不宜久留的感覺,她起身端起沒喝完的奶茶,慢悠悠道:“你說是就是吧。”
好渣女發言,溫辭不能忍。
她立刻起身,趴在杜悠然後背,杜悠然順勢把她背起來,跟在引路的小妖怪身後去客房。
“帶我去,我保證明天一定牢牢跟在你身邊。”溫辭保證,“絕對不會問誰關于二十年前的問題。”
杜悠然:“……”
她擡手,在溫辭屁股上拍了下。
溫辭震驚,又好氣又好笑,伸手攬住她的脖子,微微用力,“就這麽不想讓我知道?”
杜悠然面無表情,忽然偏頭,在溫辭嘴上親了下。
溫辭:“……”她耳朵微微紅起來,目光迅速看向前面的小妖怪,見它一蹦一蹦的走路,絲毫沒有發現後面人在做什麽,抿了下嘴,低頭親親杜悠然的唇。
“帶我去,我想看看京都辦事處是什麽樣子。”溫辭軟下聲音說。
“不好看。”杜悠然繼續往前走,随口道,“沒意思。”
可是見過望城辦事處的溫辭覺得肯定有意思,便低下頭,在杜悠然耳旁親了好幾下,直到把她耳朵親紅了,背着她的人嘆了口氣。
“算了。”
“早這樣多好。”溫辭大獲全勝,故意道,“是不是就是想讓我親你?”
“杜大人,就是這裏啦!”小妖怪打開客卧門,立馬的裝潢不比客廳差,仿佛來到皇宮。
“謝謝。”
杜悠然和溫辭跟小妖怪道謝,關上門後,杜悠然将溫辭放下來,轉身,雙手撐在她兩側,低下頭,面不改色。
“你說是就是吧。”
房間靜谧,金燦燦的牆壁倒映出緊靠在一起的身影,不知誰發出低低的笑聲,消散在相貼的唇間。
低沉的夜色下佝偻的身影走在殘垣中,蒼老的目光看着曾經繁華的痕跡。
“魔修。”女人沙啞的聲音傳來一絲冷笑,“肮髒的東西。”
女人身後,跟着一個俏麗的身影,她在月光中撐着青羅傘,袅袅慢行,頭上步搖微微晃動。
“陽魚?”俏麗的女人問。
“陰魚尚未蘇醒,如此果斷的手法,除了她誰能做到。”沙啞的聲音平靜地說,她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劃過一抹暗色,“阿葉,我叫你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
佘蘭葉停下步伐,垂下頭顱,恭敬地說:“母親請講。”
佝偻的女人沒有說話,轉過身,向佘蘭葉投去悲傷的目光,“是你的哥哥。”
佘蘭葉猛地擡起頭,瞳孔微縮。
“哥哥出事了?他被辦事處的人抓走了?”她原本清麗冷靜的臉上忽然湧出憤怒的表情,這讓她本來如紙的外貌頓時生動起來,像畫中人忽然活過來。
“可惡!要不是天機門的劍修忽然闖入,抓走靈獸村的妖和人,我們本來可以跟他們交換人質!”
穿着黑色鬥篷個女人對她驟然波動的情緒極為不滿,她立刻道:“阿葉,我教導過你,無論何時都要保持冷靜,不要露出這副天真愚蠢的模樣。”
佘蘭葉整個人僵住,袖中手指不安地捏着手指,“那,哥哥他……”
女人觀察着她的神情,瞳孔中露出一抹憐憫,複而化作冷漠,她蒼老的聲音長嘆,走到佘蘭葉身邊,抓住她的手,輕輕道:“我很抱歉,他為了完成我交代的任務,被辦事處的人發現,不敵……唉。”
“他是個好孩子。”女人忽然張開手,抱住佘蘭葉,看向遠方的目光漠然,手掌一下一下拍在佘蘭葉顫抖的身體上。
“你也是,不要哭,我想你哥哥不會想看到你為他難過。”
“……”
“噠。”佘蘭葉手中的青羅傘
不知何時落在地上,她思緒如趙遭雷擊,茫然地落下淚水。
哥哥死了?
巨大的悲傷将她掩埋,可是沒人教她如何宣洩,只是僵直的站着落淚。
“是我不夠強大,如果我有足夠的力量,所有的事都該我去做,你們都是我心愛的孩子,我寧願死去的人是我多好。”女人顫聲道,“我好不容易把你們養大,先是辛兒,又是阿秋,阿葉,母親只剩下你一個好孩子了!”
“我在想,算了吧,放棄複仇吧,我再也不能忍受失去孩子的痛苦!”女人緊緊抱住佘蘭葉。
佘蘭葉被她有力溫熱的一抱回神,瞳孔中燃起滔天怒火,她憤怒道:“不,這一切不是您的錯,是辦事處他們一而再再而三阻止您複仇!是我……是我和哥哥太弱小,不能幫您分擔。”
“您有什麽錯呢?”佘蘭葉揚起滿是淚的臉,因為哥哥離世的消息整個人沉浸在悲傷中,她低聲對女人說,“已經走到這一步,我們不能後退,不能讓哥哥白白犧牲!”
“母親,您還有我!我會為您做任何事!”佘蘭葉用充斥着敬仰的聲音說,她跪在女人身邊,生疏地抹去臉上淚水,握住她的手,側臉,埋在女人掌心。
“您還有多少龍血,都給我吧,我能忍受,我要為您化蛟,我要成為您手下最利的刀!”
“好孩子。”女人輕輕撫摸過她的臉,捧住她的臉,陰影中的嘴角勾起,“你一直是我最疼愛的孩子,你身上承擔我所有希望,但是龍血給予你的力量已經飽和,再多的龍血于事無補。”
“唉。”她長長嘆息,收回手。
溫暖的熱度從臉頰流失,舉目無依的佘蘭葉下意識追逐着女人的溫度,卻只能看到她收進黑袍中的手,母親的嘆息聲猶在耳邊,佘蘭葉咬緊牙關,忽然道:“還有一個辦法。”
“哦?”女人低聲反問。
“母親,将龍骨換給我!”佘蘭葉仰起頭,說,“有龍骨的力量,我一定成功。”
空氣忽然安靜,女人靜靜看着佘蘭葉的表情,忽然道:“你可知,我們做的實驗,所有替換過妖骨的人和妖全都死亡,無一而存。”
“我知道!”佘蘭葉說,目光堅定,“但他們不是我,母親您親自培養我,我在您所有孩子中
修為最高,我一定會成功!”
“好,好孩子。”女人伸出手,按在佘蘭葉肩上,“我一直知道你與衆不同,從我撿到你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會是我最出色的孩子,你有這個勇氣,母親絕對不會讓你像其他試驗品一樣活活送死。”
“你不要着急,我會動用手中所有寶物讓你突破,倒是等你換上龍骨,莫說化妖,我會讓你一舉成龍!”
佘蘭葉睜大眼,看到母親眼中激動的光彩,她忍不住擡起嘴角,重重點頭。
“好。”
她一定會為了母親,破繭成蝶!
“好孩子,去吧,選個靈山秀水之地,為你哥哥搭建衣冠冢。”女人溫聲道,“等我們成功之日,我會讓所有辦事處,祭拜阿秋牌位。”
“是。”
佘蘭葉想起哥哥,心髒劇痛,她倉皇地起身,竭力在母親面前保持優雅,撿起青羅傘,化作流光消失。
等她離開後,女人佝偻的黑袍中傳出一聲淺笑。
她撿到這兄妹倆時,是在大雪的冬天,如今雖未有大雪,但看在佘華秋這麽多年跟在自己身邊的份上,選個良辰吉日,比如撿到他的時刻送走他。
只可惜本來不該她動手,怪只怪陽魚太心軟,竟然沒有像對胡辛般将他絞殺,反倒髒了她的手。
唉,世事無常啊。
紅色汽車一路火花帶閃電,停在京都辦事處巍然大氣的大堂門口。門衛面不改色低頭開罰單,好久沒開,他的表情竟然有些懷念。
“到了,請。”胡萋萋踩着高跟鞋,拉開車門。
“謝謝。”溫辭微笑,立刻用期待的目光看向面前辦事處,看到眼前建築時,沒忍住“咦”了聲。
跟她想得完全不一樣,看起來好有科技感,不是望城辦事處那種仙境,反而像超前衛的科技公司。
其實她挺喜歡望城辦事處那種感覺。
黑紫長袍,銀面盤發的杜悠然帶着一身冷氣向前,牽住溫辭的手。
“叮。”
自動門打開,寬敞的大廳人來人往,規模極大。
“這裏是服務大廳,現在是上班時間,京都嘛,人多,聚集的修士也多。”胡萋萋咬着眼鏡腿,嬌滴滴地問,“是先上去坐坐,還是
直接去監獄?”
杜悠然面具下眸光掃來,胡萋萋一個立正站好,轉身疾走。
“監獄這邊請!”
路過的人聽到胡萋萋的聲音,吓了一跳,忙不疊地抓着文件離開。
“走吧。”溫辭晃晃杜悠然的手,說。
“嗯。”
她們坐上電梯,透明的觀景電梯一路向下,啓動前,杜悠然忽然擡眸,冷冷掃過大廳一角。
“都長這麽大了?”杜玉蘭輕笑,對戴玉海說。
戴玉海點點頭,嘆了口氣。
“別嘆氣,至少她沒有仇視我們,還找了個人類對象。”杜玉蘭拍拍他的手臂,說,“這是好事。”
“嗯。”戴玉海扭過頭,看向身後衆人,“大家上去喝杯茶?”
心有戚戚的衆人點點頭。
喝茶,壓壓驚。
監牢牆壁是銀色的,一排排鐵窗後放着獨床獨桌,每間房的東西一模一樣。監牢極靜,只有三人腳步聲踩在地面的聲音。
溫辭左右張望,因為跟杜悠然牽着手并不害怕,只是奇怪怎麽沒有犯人?
“到了。”胡萋萋壓着聲音說,手掌按在鐵門上,輸入靈力。
靈力流轉,靠近走廊的這面牆折疊收起,露出牆後的空間。
壓抑的環境中,只有一條巨大的黑色蟒蛇盤卧,天花板地上牆面伸出無數靈力構成的鎖鏈捆綁着它,巨蟒腳下,金色的陣法緩慢運轉。
“他被魔力侵蝕得太重,活不了太久了呢。”胡萋萋靠在牆上,聳聳肩,“為了能從他嘴裏多挖出一點,只能吊着他的命。”
聽到胡萋萋的聲音,巨蟒張開眼睛,溫辭愣住,竟然很好看,像蜂蜜一樣的燦金色。不帶任何立場地講,這條巨蟒外形同樣好看,鱗片漆黑不帶一絲雜色,如同上好的玉。
杜悠然看了眼胡萋萋,胡萋萋很有眼色的告退。
佘華秋的目光落在杜悠然身上,有些茫然,但他認出溫辭。
“是你。”
陰魚的主人。
“你好。”溫辭還跟他打招呼。
佘華秋沒有動的力氣,閉上眼,“不要浪費時間,你們問不出東西。”
他們和主人立下血
誓,生死都在主人一念之間,他們都是主人的奴隸罷了。從他在海城辦事處被龍角侵蝕後才明白,他又一次成為主人的棋子,不過這一次有去無回。
“胡萋萋說你有求生意志,你不想死。”杜悠然平靜地說。
佘華秋一動不動。
“血誓并非不可解。”杜悠然忽然道,和佘華秋忽然睜開的眼眸對視,“飛升成仙。”
佘華秋:“……”
杜悠然慢慢走向佘華秋,擡手按在他冷冰冰的鱗片上,釋放出靈力,淡然說:“或者,天道護你。”
“修士立誓于天道,借由天地之力解除你身上血誓。”杜悠然的靈力在佘華秋體內流轉一周收回,誠實道:“但施法者修為必須在你背後人之上。”
佘華秋盯着杜悠然,說:“我時日無多。”
“或許。”
杜悠然安靜立在佘華秋身前,身上氣質如冰勝雪,她的聲音比氣質跟冷,但佘華秋莫名覺得這個女人說的是真的,她有可能救自己一命!
佘華秋金色眸子亮起光芒,痛苦地擡起頭顱,他身上靈力構成的鎖鏈輕輕搖晃,佘華秋低聲道:“我想見我妹妹。”
他心存死志,生與死對他而言有什麽關系,他只是想見到佘蘭葉,問她,為什麽……送他去死。
溫辭歪歪頭,有些尴尬地說:“你妹妹跟你是同一物種吧?”如果靈獸村被杜悠然拍成灰的那只九尾狐是他的妹妹,那她們根本變不出來呀!
佘華秋低聲說:“我的妹妹,是世界上最美的白蛇。”
“她叫佘蘭葉。”
“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杜悠然随口道,“怎麽,你們當反派還要背唐詩?”
溫辭:“咳!”
佘華秋死氣沉沉道:“是主人為我們起的名字,我和小葉本來是山中兩條普通的蟒,主人挑選我們,為我們開智,教導我們修煉。”
杜悠然愣了下,皺緊眉頭。
聽起來佘華秋的主人修為十分強大,她想到曾經蒙在雲中的暗影,藏在天地中,看不分明。
“我無法像你形容我的主人,這是我們化形第一天起就立下的血誓。如果你想問陰魚的事,我只能告訴你,我知道的并不多,我們的目的是
喚醒陰魚。”佘華秋看向溫辭,并且很明顯失敗了。
“海城呢?”溫辭問,“也是為了喚醒陰魚?”
佘華秋眼裏閃過痛苦,低聲說:“我不知道,我只是聽從命令,去海城辦事處搶回龍角。”
杜悠然毫不留情地說:“所以,你只是一枚棋子。”
“但我好奇的是,你的主人為了隐瞞自己可以讓你們立下血誓,為何這些行動,她卻放過你們?”杜悠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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