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少年孤寂又冷漠

袁山村是一個偏僻到地圖都找不到地方，高山黃土，一年四季難有兩次雨，別說洗澡了，連洗臉都是個高不可攀的事。

村裏大概有百來號人，大部分都是拿女兒換兒媳婦，沒有女兒的只能拼命攢錢去買，村裏有個專門做這種買賣的男人，叫大成，他是袁山村最有錢的人。

只有他去過外面的世界，除了村裏公認的“瘋子”十六，也只有他敢去。

大成在外面混的“風生水起”，至少在袁山村的人看來是，這人平均每年能從外邊帶回來三四個女人，女人年齡不定，大部分都是20歲往上，偶爾也會有幾歲到十多歲不等的，年紀小的價錢也少一些，一般都會賣給窮一些的去當童養媳，長大之前先弄去幹農活做家務，裏裏外外全包，長大之後就趕緊同房生孩子。

大部分拐來的女人都是不聽話的，剛開始她們會激烈反抗，不管怎麽打罵折辱，都會撐着一口硬氣，趁人不注意試圖逃走。

可惜，袁山村地勢高，四周除了山就是土，即使有運氣好的跑了出去，也會餓暈在三十裏外的半山坡上。

村民根本不着急，只管天黑之前把人拖回來就行，然後免不了是一頓毒打。

程年年寫這本書之前，為了最大程度的還原夢裏十六生活了十年的地方，除了把自己從狗變成了人，幾乎把所有的細節都寫出來了。

十六不是袁山村本地人，他是被他的母親帶來的。

他母親患了絕症，當時似乎是在逃難，帶着他剛走到袁山村就咽氣了，十六當時才六歲，是村裏一個老光棍收養了他，還替他葬了母親。

可是，極度貧窮和資源缺失下，人性往往是最經不起考驗的。

老光棍收養他的本意肮髒且令人惡心。

一個六歲的孩子，一個意圖不軌的老光棍，是個人都知道會發生什麽，這種事在袁山村并不少見，沒有人會多管閑事，一個偏僻封閉的村子，沒有任何三觀正義可言。

就程年年知道的，村裏沒人知道當晚發生了什麽，只聽到過老光棍凄慘的叫聲，第二天就直接見到了老光棍的屍體，血淋淋的，身上的傷口又深又多，死的不知道有多慘。

更吓人的是，那個六歲的孩子搬了個樹墩，面無表情的坐在屍體不遠處，見有人來了，還彎了彎唇，露出了一個無害的微笑。

滲人到了極點。

從那以後，就再也沒人敢招惹十六了。

程年年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做那樣的夢，大二那一整年，她幾乎每天都會夢見十六。

少年孤寂又冷漠，卻會在看見她的時候，露出最溫柔最寵溺的眼神，什麽都願意給她，有一年鬧饑荒，村裏人都餓紅了眼，計劃着搶了十六養的那只狗打牙祭。

程年年這輩子都忘不了，有個少年為了救她，都快被打死了，渾身都是血，還拼了命的要護着她，一個勁的告訴她要怎麽逃命。

在那個夢裏，她只是一條狗啊。

程年年從沒有被人那麽拼命護着過，仿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是他捧在手心裏的珍寶，不能出半點差錯。

十六為了保護她死後，程年年就再也沒有夢見過他。

仿佛這個人真的死了，無論是在現實裏還是在夢裏，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跡。

程年年也有勸過自己不要把夢境當真，可十六對她的影響太深了。

跟那樣一個少年相處了那麽久，經歷了那麽多，幾乎可以說是刻骨銘心的事，程年年怎麽都放不下他，怎麽都沒辦法說服自己把他當成一個不存在的夢。

那一段時間，她情緒壓抑的快要崩潰了。

就像是談了一場深刻的戀愛，眼睜睜的看着深愛自己的人死在面前，卻連對方存在這個世間的半點痕跡都找不到。

太令人絕望了。

後來她就開始寫小說。

為了很大程度的還原十六，她把他完完整整的寫在了小說世界裏，希望用另一種方式讓他存活下去。

程年年從沒有想過，自己長大以後喜歡上的第一個男人，會是一個不存在的對象。

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讓她把夢裏的自己變成了被拐賣的少女。

開始寫書後，她的情緒越來越穩定，越來越平和，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走出來時——

她竟然，穿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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