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同床異夢(微調)

衆人都走了以後,福嬷嬷伺候着福晉淨過手,也回了內室,四爺正坐在側面靠窗邊兒的書桌前面看書。

福晉烏拉納喇氏并不說話,眼神示意丫鬟給胤禛端上茶水就撒手不管,自個兒在離書桌最遠的踏上懶懶靠着看佛經。

胤禛擡頭看了一眼福晉臉上的平靜無波,眼神閃過一絲猶豫,但終究還是沒說什麽。

半個多時辰以後,眼看時辰已經戌時末,福嬷嬷見福晉一點反應都沒有,心中焦灼,忍不住上前幾步,蹲下身子對四爺恭敬地問:“爺,馬上二更天兒了,您明兒還得早起上朝,您看現在是不是歇了?”

“……嗯,洗漱吧。”胤禛擡起頭看看好像什麽都沒聽到的自家福晉,猶豫了下才回答。

“雲秋,雲夏你們兩個趕緊伺候爺洗漱。”聽到自家爺的話,福嬷嬷臉上露出笑來,趕緊吩咐丫頭,等四爺進了裏間,快步走到福晉跟前。

“主子,讓雲冬伺候您洗漱吧,明兒還得早起伺候爺上朝,您這會子看書仔細傷了眼。”福嬷嬷見四爺留下福晉沒說什麽,心中歡喜語氣中卻不敢帶出來,就怕自家主子犯軸,小心翼翼地勸說着。

“再等會兒,我看完這一段。”福晉臉上仍然淡淡的。

福嬷嬷也不敢奪下自己主子手中的書,無計可施站在原地瞎着急,好在四爺很快就出來了。

福晉施施然放下佛經,對着雲冬吩咐:“伺候我洗漱吧。”

說罷看也不看四爺一眼,就直接走到另外一邊的裏間去,福嬷嬷小心看着四爺,大氣都不敢喘。

然而四爺什麽表示都沒有,只是面無表情地伸開雙手讓丫頭們解衣,伺候自己躺下。

福晉這樣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從弘晖去了開始就一直這樣,起先他還會生氣,會發怒,現在也都快習慣了,可見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等福晉躺下的時候,四爺已經閉着眼呼吸均勻,好似睡着一般。

丫頭們在福嬷嬷指揮下悄無聲息滅了屋裏所有大燈,只留下床頭一盞昏暗的小燈後,有序默默退了出去。

“都歇下了?”一直站在門口的蘇培盛壓低聲音問,福嬷嬷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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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老樣子?”蘇培盛繼續問,福嬷嬷白了他一眼滿臉愁苦,蘇培盛自個捂着嘴偷笑,福晉看着性子綿軟,實際上誰跟誰知道,那就是個眼裏不揉沙子的。

留下雲冬和雲夏值夜,蘇培盛在小太監的伺候下到抱廈裏面躺下了。

這來回一趟蒙古,大部分時候都在騎馬,他這腰這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現下實在是守不住,好在他覺輕,有什麽事兒很快就能起來。

室內的烏拉納喇氏和胤禛兩個人都閉着眼睛,呼吸均勻,可誰都沒睡着。

過了好一會兒,胤禛翻了個身,用胳膊摟住烏拉納喇氏,她依舊跟睡着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

“宜惠,我們聊聊好不好?咱倆已經一年多沒好好說說話了。”胤禛的聲音格外溫和,一點也不似在外人面前的冷硬,可福晉仍舊一聲不吭。

“爺知道你沒睡着,爺也知道你傷心,是爺不對,可爺真不是故意的,當時……”胤禛猶豫了下,仍輕聲溫和地想着把所有事情攤開來說說。

他們兩個是府裏的定海神針,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雖說福晉管家仍是盡心盡力,在外面也是出了名的端莊賢惠,持家有方。

可只有他才知道,福晉跟以前不一樣了,她的眼神中再沒有以前看他時的溫度。

雖說胤禛對福晉并沒有所謂的愛情,可他們二人畢竟是從十幾歲的小娃娃一起艱難扶持着長大的。

在胤禛心裏,福晉跟別人的地位都不一樣,也只有福晉才能讓生性多疑的他還能信任幾分,可現在……福晉不想信任他了。

“爺不必說了,我不想聽。”烏拉納喇宜惠冷冷地出聲,現在想解釋了,早幹嘛去了?現在他想說她不想聽了。

胤禛心頭難得有些無奈,沉默下來,兩人都不再說話。

弘晖去的時候,他正在李氏的院子裏教二阿哥寫字,因着這事兒,福晉當場就氣吐了血,他也一直愧疚不已。

但他當時是真的不知道弘晖撐不下去了,弘晖這病來得兇猛,胤禛對這唯一的嫡子也一直很擔心,基本上有時間都會陪着他。

那天在朝上,明珠一派的老臣諷刺他子嗣單薄,那時候太子本就因為自己下江南查出太子門生收受賄賂的事情對他有了不滿,他也沒法說什麽,心中又氣又急卻只能冷着臉暗自隐忍。

等他滿心郁悶回到府裏時,也還記得先問過府醫弘晖的情況,府醫說大阿哥沒什麽事兒。

這時候李氏身邊的大太監滿臉驚慌跑過來說二阿哥不舒服,他想着這陣子陪弘晖比較多,有些忽略弘昀,就準備過去陪他一會兒。

胤禛真是只想着等太醫來看過以後沒什麽事兒,就去陪弘晖,等太醫的功夫才考校下弘昀的大字。

可他沒想到就這麽一會子的功夫,弘晖就去了。

李氏那兒的大太監被他一怒之下打死了事,府醫也被直接誅連了三族。就連李氏也吃了挂落,至今他也不怎麽到她院子裏去。

他不是不知道福晉在意的是什麽,可是他只有兩個兒子了,宋格格肚子裏那個還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

福晉這裏他也想過,以她目前的樣子是萬萬不可能養育那兩個孩子的。

畢竟李氏也是他寫在皇家族譜上的正經妾室,就算是沖着唯二子嗣的臉面,他也不能讓她病逝或者進了冷院,他能做的只能是盡量冷着點兒那頭。

就連福晉對李氏腹中胎兒冷眼旁觀不作為導致李氏流産,他也不曾說過什麽,畢竟福晉并沒有對子嗣下手。

太醫早就說過那孩子極為虛弱,就算生下來也未必養得活,如果能讓福晉放下心中的仇恨,那他也默認了,甚至對宮裏額娘彙報的時候抹掉了福晉失職的事兒。

烏拉納喇氏氏僵硬地側躺着,一絲睡意也無。

她未必不懂胤禛在想什麽,畢竟她跟胤禛已經在一起生活了十八年,沒有人比自己更了解他。

所以她不想聽,她跟李側福晉之間除了血的報複別無可解,一個注定活不下去的孩子算什麽,她不會對胤禛的孩子下手,是因為自己要替弘晖積福。

可是指望自己能護着那兩個孩子?白日做夢!這位爺還真的以為弘晖是病死的?

弘晖死後福晉整個人都崩潰了,躺了一個多月才能下地,那個時候她開始恢複理智。

一向健康活潑的弘晖怎麽可能說病就病得無藥可醫?福晉私下裏瞞過四爺派烏拉納喇府裏的人去查,雖痕跡已經不多,但還是查到跟好幾家都隐隐約約有些關系,其中就有李氏娘家的身影。

害了弘晖不說,還天天耀武揚威,李氏怕是忘了她烏拉納喇宜惠十幾年的好名聲怎麽來的!

等她查清楚,絕對有一個算一個的清算!

近二十載的夫妻兩人無言地躺在床上,诠釋着什麽叫同床異夢,西北邊的一座院子裏卻傳來隐隐約約的說話聲。

“你可能确定?”是一道女子凝重地聲音。

“奴婢确定,有人親眼見到她身邊兒的丫鬟偷偷在院子角落裏埋藥渣子。奴婢讓人拿去查了,是保胎藥。”丫鬟聲音穩穩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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