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上瘾

那天晚上,紀随州留在尹約房裏沒回去。

兩人沒發生什麽實質性的事情,但紀随州霸占了尹約的床,害她只能在旁邊的沙發裏窩了一宿。

沙發總沒有床舒服,尹約裹着薄被在那兒翻來覆去睡不着,腦子裏一直出現剛才紀随州問的那個問題。

當時她頭腦一熱,直接拒絕:“對不起紀董,我不會游泳。”

後來他的臉色一直不大好看,尹約想是感冒的緣故嗎?

第二天一大早尹約掙紮着醒來,痛苦地發現自己也感冒了。被子太薄,旁邊又有個病人,想不被傳染都難。

她帶着鼻音沖紀随州抱怨了一句,說完又覺得後悔。那軟綿綿的聲音,怎麽聽都像是在發嗲。

紀随州倒是體質強,睡了一晚上病就好了。

他大發慈悲放了尹約一天假,準許她好好睡一覺。尹約早餐後吃了點感冒藥,蒙着被子倒頭就睡。一覺睡到下午四點,才被紀随州從被窩裏挖出來去趕飛機。

去機場的路上接到鄭铎的問候微信,尹約就在那裏跟他抱怨生病的事情,順便向他請教該吃什麽藥。

沒想到鄭铎很是“無情”,只發給她三個字:“多喝水。”

尹約想起網上的一個帖子,裏面有無數女生在那兒抱怨她們的男朋友,在她們生病需要撫慰的時候,翻來覆去只會說三個字:多喝水,喝熱水。

她無奈地笑笑,跟對方說自己要登機,随即把手機關機。回程的一路上尹約都在睡覺,間或咳嗽幾聲。睡得正迷糊的時候感覺有什麽東西蓋到了身上,她吱唔兩聲翻了個個兒,繼續做亂七八糟的夢。

因為睡了一整天,尹約的精神狀态很萎靡,下機的時候頭發有些亂。她進洗手間整理了半天才出來,然後發現紀随州還在外面等她。

“你不回去嗎?”

“送你,還是你有人來接?”

想起她上機前不停跟人聊手機,紀随州有點不痛快。

兩人一起去拿行李。紀随州沒讓尹約動手,一個人拉了兩個箱子往外走。尹約跟在後頭呵欠連天,走着走着前面的人突然停了,她趕緊也跟着停下。

“怎麽了?”

紀随州順頭看她:“還真有人來,尹秘書怎麽不早說。”

尹約一頭霧水,繞過紀随州的身體往前看,就看到鄭铎正站在不遠處的廣告牌邊上。廣告裏的當紅男星英俊帥氣,可鄭铎在他邊上一點兒沒被比下去。

他帶着一臉和煦的笑容慢慢朝尹約走過來,到了跟前直接伸手,放到了她的額頭上。

大庭廣衆如此親密,尹約十分不習慣。正要把他的手拿掉,對方自己收了回去,又說了句:“還好沒發燒,只是感冒問題不大。”

尹約理了理額前的劉海,問:“你怎麽來了?”

“來給你看病啊。”

空氣裏的氣氛愈加怪異。尹約只覺身邊似乎産生了一股極低的氣壓。她偷偷打量紀随州,看不出有什麽異常。相比之下鄭铎的熱情更叫她招架不住。

她開始找借口:“我還沒下班。”

鄭铎擡手看表:“九點多了,紀董不會這麽不近人情。再說你不休息紀董也累了,是吧。”

說着他一臉笑意看向紀随州,後者卻是似笑非笑,提起箱子就走。尹約專注地看他們兩個隔空鬥法,直到鄭铎過來拿她手裏的包才發現,自己那個紅色的行李箱正孤零零地立在原地。

兩人去停車場拿車,尹約坐進了副駕駛,鄭铎卻走過去開後備箱。不多時他走回來,手裏拿了個袋子。

尹約問:“什麽東西?”

“你在飛機上沒吃東西光睡覺了吧。”鄭铎坐進駕駛位替她把袋子找開,拿出裏面的保溫桶,“我煮的粥,你嘗嘗味道。”

“什麽時候弄的?”

“就你在飛機上的時候。先說明,這粥我也是頭一回做,味道可能不是正宗,如果很難吃你也不用客氣,別勉強。”

尹約捧着微微有些發熱的保溫桶,心裏說不上什麽感覺。已經很久沒有男人對她這麽好了。此刻的她即便對鄭铎沒有愛情,感動卻是滿滿地溢在胸腔裏。

比起某個賴在她房裏把感冒傳染給她的家夥,鄭铎簡直是天使下凡。

鄭铎一邊開車一邊跟她解釋煮粥的原由:“本來呢感冒這東西确實沒藥可吃,感冒藥也就讓你身體好受一些罷了。多喝水是對的。不過你上機後我上網查了查,發現有個長微博,裏面一堆女生在吐槽自己的男朋友,生病的時候只會讓她們多喝熱水,是虛僞不關心的表現。所以我亡羊補牢,還不算晚吧。”

回去的一路鄭铎講了不少類似的笑話。他談吐風趣态度真誠,和他說了會兒話,尹約的感冒症狀似乎也減輕不少。

鄭铎送她到門口,沒提要進屋去坐的話,只說讓她喝了粥早點休息。尹約謝過他進屋,發現客廳裏還亮着燈,爺爺坐在那裏看電視,手裏正拿着杯茶。

“這麽晚還喝茶,不怕睡不着?”

爺爺上來給尹約拿箱子:“這麽晚,誰送你回來的?”

“一個……朋友。”

“男的?”爺爺注意到她裏的保溫桶,頓時眼前一亮。

尹約一側身避過爺爺的手,拎着箱子往房間走,走出一段又回頭勸他:“趕緊睡吧,您明天還要坐館,別太操心凡塵俗事了。”

說完關上房門,留爺爺一個人在外面哭笑不得。

第二天早上七點尹約就接到葉海辰的電話,讓她趕緊去上班。

“董事長已經到了,沒人泡咖啡。你打車過來,車錢可以報銷。”

尹約不明白紀随州為什麽那麽早就去公司。但打工的就得跟着老板走,她二話不說掀被下床,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公司。

辦公室裏她是最後一個到的,每個人都神情緊張面無笑容,走起路來帶着一股風。葉海辰正跟人布置工作,見尹約進來只微微打了招呼,示意她立即去泡咖啡。

尹約感冒還沒好,渾身酸痛得厲害。端咖啡的時候只覺得那托盤也比平時重很多。進辦公室一瞧紀随州正跟人談話,她往兩人跟前各放一杯咖啡,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整個過程紀随州沒看她一眼,屋裏氣氛緊張,尹約關門的時候看到紀随州臉上一閃而過的戾氣,呼吸頓時一滞。

她已經很久沒見過這樣的紀随州了。也就五年前她剛知道他是隋意的哥哥時,兩人在這間辦公室裏對質,當時紀随州的臉上就有類似的表情。

她罵他無恥,他欣然接受,卻又反唇相譏:“比不得你們姓尹的。我讓警察去抓他,讓法院去審他,讓監獄去改造他。我沒把他綁起來掐他脖子砸他腦袋,沒把他的手指頭剁下來。尹約,我挺對得起你了。”

字字句句言猶在耳,攪得尹約心緒不寧。她突然意識到紀随州還是從前那只猛獸,只不過暫時把鋒利的爪牙收了起來。一旦哪天突然亮相,她依舊招架不住。

和他一比,鄭铎溫和得叫人安心。

尹約坐在茶水間裏捧着杯茶出神,鄭铎的電話打了過來,問她昨晚有沒有喝粥。

“味道好嗎?”

“很不錯,你太謙虛了,拿手術刀的人做幾道菜大材小用了。”

“所以全喝了?”

“是。就是喝得太晚,睡覺的時候總忍不住想往廁所跑。”尹約說着笑了起來,聲音清亮甜美。

笑了一會兒她感覺門口有人走過,怕被人聽見趕緊壓低聲音和鄭铎告別。起身走到門口一看卻沒見着人,只看見不遠處紀随州正站那兒跟葉海辰說話。

他語氣有些嚴厲,葉海辰認真聽着,待他說完又複述一遍,最後加一句:“我下回會注意。”

顯然是犯錯叫紀随州給揪着了。其他人都低頭忙自己的事情,生怕戰火燒到自己身上。

尹約進公司這麽久,第一次見紀随州訓葉海辰。葉是他的心腹,平日裏做事非常謹慎滴水不漏,性格溫和仔細,和紀随州高傲的氣勢形成互補。他幾乎不犯錯,紀随州也器重他。今天這樣的情景,算是破天荒頭一回。

尹約後來聽前來泡咖啡的同事在那兒嘀咕,抱怨董事長今天脾氣差。

“到底誰惹他不高興了。他一生氣我們就得累死。”

另一個就跟他開玩笑:“那辭職吧。”

“辭了職上哪兒找待遇這麽好的職位去。盛世這樣的公司全國也不多,再累也得待着。”

那人像是想起什麽,突然沖尹約道:“尹助理,你去勸勸紀董,叫他消消氣。”

尹約覺得這人太無聊,皮笑肉不笑頂回去:“能力有限,陳經理客氣了。”

這人是行政經理,平時話就有點多,對尹約的身份總是十分好奇,逮着機會就刺探兩下。尹約一般都會圓滑地避過話題,今天也是被他搞得有點煩,索性回了軟釘子。

陳經理碰壁之後有所收斂,和另一位拿着杯子出去了。

那天一整天,尹約都沒找着休息的機會。她就靠着感冒藥硬扛了一天。中午辦公室的人沒時間吃飯,又是她幫忙訂的簡餐。少油少鹽的健康搭配,吃得她胃口全無。

臨近五點時分,她終于逮着個機會在茶水間的桌子上眯了一小會兒,等醒來的時候才發現桌子上擺了個袋子,裏面是樓下餐廳特制的牛肉蛋花粥。

香氣從袋子裏鑽出來,引起了尹約的食欲。她想找個人問問,正巧葉海辰進來。

“哪來的?”

“買的。”

“誰買的。”

葉海辰頓了頓,抿抿嘴道:“我買的。”

尹約和他交情不深,這個答案出乎意料。還想再多問幾句,葉海辰突然轉身出去,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尹約奇怪,剛剛明明看他拿着杯子進來倒水的樣子,怎麽水還沒倒便走了。是她的問題把他難倒了嗎?

尹約看着那碗粥有點猶豫。正巧電話響了她就去拿手機。

接通後傳來尹父焦急的聲音:“小約,你妹妹不見了。”

------

尹約只有一個妹妹,就是趙霜。

但趙霜失蹤這事兒對尹約來說并沒有太深的觸動。剛開始她還以為趙霜又跑哪兒玩去了,畢竟這事兒不是沒發生過。

就在一年前,趙霜有一回跟朋友出去自駕游,說是去了西藏,一個星期沒跟家裏聯系,急得魏雪如上蹿下跳。後來回來後被她媽罵了幾句,她還不服氣,跳起來大吵了一架。

所以這回……

“不會又跟朋友出去玩了吧?”

“問了她所有的好朋友,都說沒有。你都不知道最近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

尹父就把趙霜的情況一一說了。前一陣聽說她交了個男朋友,什麽來頭不知道,據說挺有錢,還送了她一輛車。

趙霜有車的事情尹約也有所耳聞。一開始以為是江泰送的,後來跟紀随州閑聊的時候說起,他笑得十分不屑。

“如果我是江泰,不會給趙霜送車。”

“為什麽?”

“因為不值得。”

車子哪裏來的不得而知,那個神秘男朋友也不見蹤影。但尹父說趙霜最近這段日子混得還可以,手裏有了幾個沒見過的名牌包包,據說是男朋友送的。經常出去吃飯,也說是約會。

更誇張的是有一回他聽見她跟她媽在那兒吵架。魏雪如覺得她那男朋友不太靠譜,叫她小心點。趙霜就笑着反駁:“人家有身份有地位,騙我幹什麽。我有什麽可被騙的。”

魏雪如還是不放心,拉着她問了半天。趙霜被問煩了,口氣變得有些差差:“人家有的是本事,一輛車算什麽。他過兩天還要投資我拍的電影呢。等着瞧吧,我很快就能演女主角了。”

鑒于她一向吹牛不打草稿,不光尹父,連魏雪如都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結果沒過幾天,趙霜拿了份合同回來,仔細一看還真就是個女一號。電影是文達投資的,不算特別大制作,文藝小清新的片子,很能拉觀衆好感度。

這樣的片子按趙霜的級別怎麽也輪不上,擱以前至少得是鐘薇那種人氣才能演。被這麽一唬魏雪如終于信了女兒的話,也開始對這個素未蒙面的男人以未來女婿相稱了。

這母女倆整天在家得瑟,尹父忙着生意上的事情敢沒在意,心裏反倒開始替自己女兒着急起來。

尹約五年前被騙,一直到最近這大半年才算真正走出陰影。他總盼着她能趕緊找個靠譜的男人。

尹約不願意聊這個,打斷他的話頭:“先別說我,說說趙霜怎麽不見的。既然簽了合同,那電影拍了嗎?”

“拍了,已經進組拍了好幾天。有天晚上她跟助理說想吃宵夜,不讓人跟着自己一個人出去。說是開車走的,結果就沒再回來。劇組找了她一整天沒見人,第二天傍晚報的警。警方已經去調查過,目前剛立案。”

能到立案的程度,就證明警方發現了一些線索,或許察覺到了一些極大的反常,讓他們覺得趙霜肯定陷入了危險之中。

否則這種普通的成年人失蹤案,他們基本不會理會。

大活人長兩條腿,要都這麽找的話,警察叔叔都不用回家了。

到了立案的程度,難怪尹父的語氣這麽不一般。

“現在怎麽辦,阿姨呢?”

“哭得死去活來,我也沒辦法勸她。”尹父想了想又道,“你有沒有認識的朋友在這方面有門道的,幫着打聽打聽。我們每天去派出所,可人家就是不肯多說,真是急死人。”

尹約能有什麽厲害的朋友。她認識的最厲害的人就是紀随州,但他這兩天心氣不順,尹約不想去招惹他。更何況他再厲害能有警方厲害,既然主動立案,肯定會用心查。如果查不到只能證明确實沒線索。

沒想到他們家會再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

因為這個事情,尹約情緒有點低落。終究做不到當她是個陌生人。她想起趙霜前一陣的反常表現,趕緊給孟斌打個電話,問他最近有沒有人再去看過尹含。

孟斌道:“最近倒沒有。所以上回那個真不是你?”

“不是,是我妹妹,表妹。麻煩你留意一下,如果我表妹再去,請第一時間通知我。”

孟斌一口應下。但尹約等了幾天也沒等到回音。

趙霜不去探監,也不回劇組,學校那邊也沒人見過她,親戚朋友間問了個遍,都說不知道。魏雪如急得整晚睡不着覺,尹父也跟着着急上火。尹約被他們影響,不安的情緒漸漸浮上心頭。

一年前趙霜還是個學生,玩心重點可以理解。可這回她是簽了合同的,更何況那是她好不容易争取來的女一號,演到一半扔下不管,這太不符合常理。

她終于忍不住想向紀随州求助。可紀随州卻沒空搭理她。他最近這一陣忙得很,每隔幾天就要出國一趟。即使來公司,不是召集高層開會就是和客戶約吃飯。

以往出去吃飯他時常會帶尹約同去,但從s市回來後他就沒再找過尹約。兩人除了每次送咖啡的時候能見一面外,連話都說不上一句。

尹約想主動找他談,礙于公司裏人多嘴雜,琢磨着給他發信息或是打電話。可手機拿在手裏猶豫了半天,始終下不了決心。

有事鐘無豔無事夏迎春,她不想給他一種出了事才會想到他的錯覺。

尹約想不好該怎麽打破這樣的僵局。

恰好那天下班在樓下大廳碰到老秦,兩人就聊了幾句。老秦說起最近紀随州做空中飛人的事兒,語氣裏透露出幾分心疼來:“董事長也不容易,地位越高責任越大。我最近總能聞到他身上的煙味兒,時間長了對身體不好。”

尹約就着他的話頭也感嘆了幾句,末了來了句:“讓他做做理療放松一下,對身體有好處。”

老秦眼前一亮:“我怎麽沒想到。裴總知道一家挺不錯的,在哪兒來着,我回頭問他。等這回他去完歐洲,我就帶他過去。”

尹約覺得有戲,轉頭去查紀随州的行程表,發現他回來那天正好是周末。于是一大早就去到爺爺的理療館,坐等紀随州的到來。

她查過航班時間,紀随州是夜班飛機,早上九點左右到b市。加上延誤和出關的時間,最遲中午也該回來了。

她等了一整個早上,沒見到對方的身影。中午吃飯的時候,她一直心不在蔫聽着外頭的動靜。爺爺瞧出她的不對,便問:“怎麽,你在等人?”

“沒有。”

“是朋友要來?我就覺得你今天有點奇怪,你有一陣沒過來了。”

“最近工作忙,您是不是不高興?那我以後周末常過來。”

“不用,年紀輕輕整天泡在我這裏,叫我老頭子心裏好擔心。你應該天天不着家出去約會才對。”

尹約笑着沖他撒嬌:“我要天天不着家,您又該擔心了。”

下午的時光變得有些難熬,手裏的雜志來回翻了好幾遍,想見的那個人始終沒出現。尹約開始覺得自己想了個馊主意。老秦只是個司機,未必有這麽大能量把紀随州帶來這裏。即便來也不一定是今天。

她把事情想簡單了。

懊惱之餘又開始想各種理由安慰自己。也許紀随州見客戶去了,或許回家補眠去了。也許再等他會過來。即便今天不來,明天也有可能來。

他那麽聰明,老秦真提出帶他過來這裏,他不會不知道是自己在暗中向他邀約。除非他真的不想來。

牆上的鐘走過6的時候,尹約覺得他肯定是真的不想見自己。

這個想法令人有些許的沮喪,尹約合上雜志趴到旁邊的小幾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覺起來居然已過九點,理療館準備關門,爺爺的助手小田過來找她,問她要不要回去。

“師傅一早回去了,你怎麽樣?”

尹約覺得自己也該走,可又不甘心。想了想她道:“你先回吧,我來鎖門。”

小田答應後出去讓人下班,理療館很快就剩尹約一個。

她坐在客廳裏看外頭的光景,想起剛才聽誰說外面下雪的事情,就忍不住走到窗口去看。

這是b市今年的第一場雪,下得有點急。才沒多會兒功夫地上就積起了一層薄薄的積雪。尹約拉開窗戶借着路燈看了兩眼,凍得脖子一縮,趕緊又伸了回來。

轉頭看看落地大鐘已接近十點,她想紀随州今天肯定不會來了。

拿起擱在椅子上的包她想要出門,又想起下雪的事情,就到處找傘。找了一圈沒找着,想想公交車站臺離這兒不遠,索性頂着包了門,踏着雪往弄堂口跑。

跑出幾步看到不遠處停了輛車,一個人站在那裏,似乎正靠着車在抽煙。尹約腳步一頓,多看了那人兩眼。

大冷的天那人不在車裏待着,手裏打着把傘。雪花飄揚着落下,吹進尹約的眼睛裏。她努力眨了兩下,再睜眼的時候發現那人已經慢慢向她走來。

一直到他走到路燈下,尹約才看清是紀随州。

她等了他一整天,此刻見到本該很高興。可寒冷的天氣凍結了她所有的熱情,僅有的一點笑容也變得很不自然。

直到紀随州走到跟前,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你怎麽來了?”

紀随州把傘湊過來一點,擋住尹約頭上的飛雪。他面無表情,聲音低沉:“你想見我,不是嗎?”

他一靠近,原本凍得不行的尹約立即感受到了一點溫暖。她有些貪戀這種感覺。

“這麽晚?”

“所以你們關門了?”

尹約回頭看看緊鎖的大門,沖他搖頭:“沒有,進來吧。”

兩人重新回了理療館。尹約開門的時候手有點抖,冰冷的鑰匙拿不住,差點掉地上。

突然一只溫熱的手伸過來,緊緊抓住她的手,替她調整位置,把鑰匙□□了鎖孔裏。

紀随州身上的煙草味鑽進尹約鼻子裏,她忍不住多吸了幾口。

原來這東西真的會叫人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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