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比誰腹黑

因為送何瓊蓮,賀喜到家已經很晚,梁美鳳不放心,一直未睡,騎樓下來回張望。

見客晉炎親自送回,梁美鳳合不攏嘴,“客生,上去喝杯茶水?”

客晉炎婉拒,“天太晚,不便打擾,就不上去了。”

思及賀喜講她阿媽不過比他大幾歲,客晉炎在梁美鳳臉上匆匆瞥一眼,只是光線暗,瞥見一臉肥肉,又不好再多看,尋借口告辭。

母女二人哪知他心中介懷,跟客晉炎道別,賀喜從後抱住梁美鳳腰身,推她上樓。

“再推,阿媽摔倒了,調皮小鬼頭!”

進家關門,梁美鳳把馬錦燦送來勞務費給賀喜看,“阿sir講信譽,給五千塊咯。”

轉天,梁美鳳果真帶賀喜去中環購置靓衣,只是賀喜到底未發育,諸多靓衣高跟穿不上,梁美鳳暗可惜,又下決心,“小囡,阿媽以後日日煮好吃的為你補營養,早日像何小姐一般,成胸大腰細靓妹!”

大概是梁美鳳營養餐起效,寒假時,賀喜迎來初潮,胸前兩個包子脹脹作痛,腹中酸綿,無精打采。

這幾日,賀喜再不碰毛筆符紙經書,專心做乖乖小囡,手捧梁美鳳為她煮的紅棗枸杞湯喝不停。

快年底,何瓊蓮邀她中環喝下午茶。

士丹行街陸羽茶室,何瓊蓮早早等候,再見賀喜,她驚呼,“阿喜,兩月不見,你長高不少,竟快趕上我。”

賀喜笑,“何姐卻瘦許多。”

茶博士為她們斟茶上點心,等茶博士離開,何瓊蓮才惱道,“賤格總來糾纏我,媽咪日日勸我同他訂婚,我快煩死。”

自從何瓊蓮和利可寧鬧分手,利可寧幾乎日日行黴運,氣得找伍寶山對質。

“伍大師,我們早講好,你助我奪利家話事權,事成我贈你半山大屋,現在我連番背運,女友鬧分手,唾手可得經理職位被大哥搶走,貨輪又頻頻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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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可寧臉色出奇難看,“既然沒本事,就別誇下海口。”

伍寶山惦記半山大屋,被人指鼻罵還得賠笑臉,“沒可能,我為你豎八卦鏡借福…”

他臉色一變,“莫非有人察覺?!”

二人當即驅車前往利氏海航總部大廈,伍寶山開窗取八卦鏡,背面殷紅符文早已發黑幹枯,散發陣陣惡臭,利可寧嫌惡捂鼻轉開身。

伍寶山垂眸,掩蓋狠戾之色,“有人破我陣法。利生,再給我些許時間,我保你能接管家業。”

除夕年,整條金魚街張燈結彩,賀喜催梁美鳳早早做飯。

“阿媽,你答應和我去維港看煙花。”

“維港人多,沒幾意思,還不抵跟雲姑幾個搓麻将。”

嘴上這樣講,吃過湯圓,母女二人還是動身去維港,結果看無數人頭。賀喜身姿靈活,牽梁美鳳衣衫鑽人縫往前走,總算擠到防護欄前。

維港兩岸有警車巡邏,電單車上的騎警不時呼嘯而過,晚八時許,煙花齊放,火樹銀花,照亮維港夜空。

賀喜忙跟衆人一起祈福,吸取盤繞在維港上空的祈願靈力。

驀地人群中發出一陣不滿聲,幾個紅毛四九仔罵罵咧咧将人群撥開,為首一人四處張望。

不待賀喜看見他,那人已經大步走到她跟前,開心道,“阿喜,我去金魚街找你,雲姑講你們來維港。”

又喊梁美鳳,“美鳳姐。”

梁美鳳警惕看一眼七哥,雖然毛衣西裝人模狗樣,可到底是九龍城寨發家死撲街,誰知他幹什麽不法勾當,小學都未畢業,竟來打她女兒主意。

梁美鳳肥胖身軀擋在賀喜前,不準他往賀喜跟前湊。

七哥一指街旁停靠幾部摩根跑車,有心讨好,“美鳳姐,帶你們去山頂觀景可好?山頂看煙花更美,觀維港夜景更全。”

梁美鳳不為所動,“天太晚,我們要回了。”

七哥視線落在賀喜身上,小半年不見,他阿喜又長高,有梁美鳳肥肉做對比,他阿喜臉小如巴掌。

“阿喜。”七哥癡喊。

只要人不傻,皆能看出七哥心意,賀喜有些許無奈,“七哥,我跟阿媽要回去了,你也早早回去陪你阿媽守歲。”

維港這麽多人在,和盛會小弟也不敢有大動作,只能睜睜看母女二人擠出人群,威震油尖旺區的七哥神色落寞,堪比失戀。

底下小弟心痛,有人為他出主意,“阿嫂年紀小,面皮薄,七哥,聽講明日就是阿嫂生辰,你送她大束玫瑰,帶她看電影,再去海洋公園看海豚,我阿妹跟阿嫂差不多年紀,妹妹仔們拍拖最喜歡這些。”

七哥殺人不手軟,火拼不逃命,你若問他拍拖有哪些娛樂項目,那可真為難他。

“真可行?”

小弟拍胸脯保證,“十個有九個會被七哥迷倒!”

大年初一,梁美鳳早起,乘船過海,去中環西點鋪為女兒買蛋糕,又去早茶鋪買她愛吃魚蛋。

賀喜穿一身新衣起床,梁美鳳外出歸來,折疊桌上蛋糕已打開。

“小囡,生辰快樂,阿媽希望你平安,快高長大。”

賀喜抱住梁美鳳胳膊,撒嬌,“阿媽最好。”

雲姑家住隔壁,全家過來為賀喜過生,分享蛋糕,熱熱鬧鬧。

忙碌終年,梁美鳳關了店鋪,要和雲姑幾個搓麻将,賀喜自己去給鄰裏拜年。

下唐樓,有兩個四九仔躲一旁,見賀喜出現,忙飛奔去街口通風報信,未幾時,七哥懷抱大束玫瑰過來,一把塞賀喜懷裏。

“阿、阿喜,聽講你生辰,我、我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兩個四九仔具別開臉,不敢吐槽。

賀喜愣住,反應過來,笑到肚痛,“七哥,你比豪仔還可愛幾分。”

七哥提高警惕,“豪仔是誰?”

“王師奶的兒子,剛五歲。”

兩個四九仔不厚道笑出聲,七哥惱羞成怒,連踢帶踹将人趕走。

又看賀喜,“帶你去海洋公園可好?”

賀喜笑,“我幼稚園時,密斯帶我們常去。”

“叼你老母,亂出主意!”七哥暗罵,不死心再提議,“那去皇後影院看電影?”

賀喜還搖頭,跟他講白,“七哥,我當你是朋友。”

七哥臉色瞬息萬變,終于一絲絲灰敗,連道兩聲好。面子快丢到三藩市,哪還能繼續待,多一句話再未講,掉頭離開。

賀喜低頭,攤開手掌,略苦惱。靈力越高,卻越來算不了自己。

眼前多雙皮靴。賀喜擡頭,是許久未見客晉炎,一身黑色高領毛衣,白呢外套,馬褲皮靴,好似英倫貴族。

“客生。”賀喜跟他招呼。

視線落在賀喜環抱大束玫瑰花上,客晉炎狀似無意開口,“法蘭西玫瑰。”

賀喜沒瞞他,“朋友送我慶生。”

“你生辰?”

賀喜含笑點頭。

“那、生辰快樂。”客晉炎停片刻才開口,“快活谷馬會今日開鑼,媽咪邀你觀賽馬,有無閑暇時間?”

賀喜本想拒絕,可聽講邀請人是客丁安妮女士,又不好推拒,只能應下。

快活谷馬場在灣仔,由英皇禦準香港賽馬會承辦,每年新春開鑼,數萬市民參賭,亦有不少番鬼番婆乘私家飛機前來,擁堵異常。

客良镛是賽馬會理事,客家在快活谷馬場有包廂看臺,賀喜跟客晉炎到時,卻并未見到客丁安妮。

“伯母呢?”賀喜四下觀望,只在隔壁雅座看到數名金發碧眼番婆。

一聲咳嗽,客晉炎已經坐下,搖鈴傳服務生沏茶。

“媽咪可能路上耽擱。”

賀喜并未多想,也坐下。

客晉炎遞她望遠鏡,又贈她細長禮盒,“蘇黎世給你帶的禮,剛好你生辰,越長越靓。”

賀喜接過道謝,當面打開,金絲絨禮盒裏躺一只粉鑽愛彼,粉鑽剔透晶亮,絕非一般成色。

有點為難,賀喜推給他,“客生,心意我收下,禮物太貴重。”

客晉炎卻道,“在我眼中再普通不過,只是随便挑,別太在意。”

大戶與尋常市民差距,賀喜吶吶應聲,收下。

“來選定你看中馬匹,我讓人下注。”

客晉炎料想眼前小囡該不懂,正想為她講幾句如何分辨馬匹劣良,哪知賀喜已經興奮開口,“我押五號閘門那匹。”

客晉炎來興趣,望遠鏡觀望,奇道,“五號閘是匹新馬,未曾參加過任何一場比賽,相反六號連霸三年馬王稱號,八號是上季馬賽冠軍,為什麽獨押五號?”

賀喜篤定,“我只押它贏。”

她又半開玩笑,“因為我是賀大師。”

客晉炎不覺露笑,“既然賀大師這樣講,我也押五號。”

鳴鑼聲響,五號閘門黑色哥德爾芬阿拉伯馬被馬夫拉出,與其他閘門馬匹相比,它最矮小,但賀喜卻在它腦門上看到別的馬匹看不見的紅紫之氣,大概就是冠軍光環。

果然,冠軍光環并非白戴,五號馬在一衆馬匹中很快脫穎而出,甚至遙超上季馬賽冠軍,令賭民大跌眼鏡,罵聲一片。

賀喜極開心,激動到趴欄杆振臂歡呼。直到五號馬匹率先離開賽馬場地。

“客生,我就講它肯定會贏!”

客晉炎點頭,被她帶得愉快。

直到散場,賀喜仍舊沒看到客丁安妮身影。

“伯母放我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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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藩市”:美國舊金山。

“番鬼番婆”:外埠人,外國人。

“快活谷馬場”:香港賽馬會六十年代建成的賽馬場,後來又建沙田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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