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阿喜,你生辰快到,恭賀又長大一歲。”七哥半天才憋出這一句。
“謝謝七哥。”賀喜由衷道。
兩人從姑婆屋一直走到富康花園,七哥心中暗罵路太短。
“七哥,你急不急走?”賀喜突然問。
“不、不急。”七哥燦笑,“是要請我上去坐?”
賀喜忍俊不禁,實話講,“我阿媽在家,她會轟你出來。”
“也是,我爛仔一個,沒文化,又不會講英文,自然比不上英國留學回來的白斬雞,會花言巧語讨人歡心。”越講越惱,惱到踢腳下石子洩憤。
“七哥…”
“好了阿喜,要我做什麽事?”七哥很快收拾情緒,又是滿臉笑,哪怕此時賀喜讓他下油鍋他也願意。
“你樓下等幾分鐘。”丢下這句,賀喜跑上樓。
沒幾時環抱兩個文丹下來,一股腦塞給他,“鄉下阿姑送來,你也嘗嘗鮮。”
抱住文丹,七哥一直傻笑。這是賀喜送他的第二個禮物,第一個是平安符,彼時和盛太子爺怡東酒店內和瞿坤火拼,他護她出去,她塞他平安符,叮囑他小心。
他爛命一條,除了他阿媽阿姐以外,第一次有女人關心他。
“七哥,文丹我來抱?”
堂堂和盛會大佬,一左一右抱文丹,實在有損形象,底下小弟看不慣。
七哥嗯一聲,遞給小弟,又不放心道,“仔細點,敢摔壞,當心我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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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小弟連連應聲,心中不免嘀咕,阿嫂贈的又不是金銀,這麽緊張,至于?
有汽車鳴笛,原來是七哥的捷豹占了道。
降下車窗,七哥瞥一眼,臉上露出奸笑,“客生,聽講被獨角哥請去山村談心?身體安好?”
客晉炎笑,“托福,雖然被扒光衣衫,好在有阿喜抱我取暖。”
“叼!”七哥臉色驟變,牙齒幾欲咬碎,随即又揚笑,“怎麽,是阿喜喊客生過來吃文丹?”
底下小弟立時心領神會,把兩個金燦燦的文丹舉給客晉炎看。
客晉炎一扯嘴角,沒再講話。
門鐘叮咚,粱美鳳扔下拖布去開門,立時揚起笑,在看見客晉炎身後兩個彪形大漢手上拎滿禮盒之後,笑容更盛。
“客生太客氣了。”
“應該的,阿嬸。”
有心做人家女婿,厚臉皮喊一聲阿嬸,這種降低輩分的事也能幹得出。
兩個彪形大漢把禮盒放下,占滿半個客廳。
客晉炎四下看,“阿喜不在?”
粱美鳳道,“鄉下阿姑送來文丹,阿喜去樓上贈鄰居。”
沒幾時,賀喜從樓上下來,見客晉炎在,詫異,“伯母講你傷風,怎麽不在家多休息?”
客晉炎食指敲桌,半笑不笑,“過來吃文丹。”
賀喜暗嘀咕,客宅廚房少講兩百平,冰箱足有十個,想吃什麽水果家中能沒有。
這樣想,還是把家中僅有的一個拿出來,動手剝開。
粱美鳳尋借口,早已下樓。
“文丹寒涼,客生你在傷風,少吃點。”賀喜只掰一瓣給他。
她手伸過去,卻被客晉炎捉手拉坐他膝上,接着腰被環住,身後那人弓腰将下巴搭在她肩上,低聲埋怨,“知道我生病也不去看我。”
“你只是傷風。”
在祖師婆婆眼中,傷風不算病。
“我阿喜肚腸硬,非要我哪天往身上紮幾刀才肯賞臉來看我。”
賀喜沒講話,自從客丁安妮和她在陸羽茶室一番推心置腹談話後,她再也沒去過客宅。
“你送林家祥兩個文丹。”他說。
“快新年,七哥過來一趟祝我生辰快樂,總不好讓他空手回去。”
“給我四個帶走。”他強調,骨子裏有霸道,“我阿喜一定要對我雙倍好。”
“家裏只餘一個。”賀喜忍笑,擡眼看他,眼帶狡黠,“已經剝開給你吃了。”
“既然沒有,就拿別的償還。”客晉炎咕哝一聲。
還沒反應拿什麽償還,她唇瓣已經被他叼住。
與以往兩次輕吮不同,他這次性子急,上來就吻緊,撬她牙關,趁勢攻城掠地。
賀喜要念咒罰他,卻又意識到自己月事來潮,一時羞憤無比,只能拿拳頭砸他肩膀。
口中嘗到腥鹹味,他仍不放,直到察覺坐他腿上的小囡軟下來,才改耳鬓厮磨,輕啄她紅唇,“我阿喜跟和盛會大佬見面,我會吃醋。”
“那你幹脆捧一翁老醋喝下!”賀喜忿忿低語。
“我已喝下兩翁。”客晉炎按她腦袋靠近他心口,“不信你聽聽,它在汩汩冒酸水。”
賀喜哭笑不得,随即低聲道,“我不喜歡你這樣。”
“不喜歡哪樣?”一手撫她被吮吸到發紅的唇瓣,客晉炎問,“這樣?”
又下滑,改捏她腰,“還是這樣?”
“我癢。”賀喜躲開,“都不喜歡。”
他學她嘟小嘴的模樣,“阿喜,我知道你還小,害羞怕醜,可我們早晚結婚,到時你讓我日日當和尚?嗯?”
“我中學未畢業,還要念港大。”賀喜辯解。
“結婚之後也能讀港大。”
“我不想早結婚。”賀喜低語。
确定了她眼裏的認真,客晉炎緩收手,扶額嘆氣,“看來阿喜想讓我七老八十再結婚生仔。”
登高才博見。賀喜特別喜歡這句話。
還沒登高,更未有博見,就被關養在大屋裏面,洗手羹湯,猶如金絲雀,每日逛珠寶行,買專櫃時裝,簽單到手軟,或者約上幾位富太搓麻将,手癢想為人相風水算命,還要顧忌夫家臉面。
想到客丁安妮貴婦作派,多少令她望而卻步。
新年伊始,粱美鳳照舊買蛋糕慶賀,又為賀喜做長壽面。
客晉炎送來鮮花和手工巧克力,帶她去爬太平山。
山風徐徐,賀喜眯眼眺望維港,“客生,如果你急于結婚,那…”
“那你就做我老婆仔?”客晉炎眼睛驟亮。
在他灼熱目光下,賀喜低頭,“我想念書,等我畢業還有幾年…”
明洞她話裏意思,客晉炎沉臉打斷,“我先娶太太,以後包你做外室?”
“我不要做外室!”她瞪眼。
客晉炎嘆氣,“看來我阿喜對我沒信心,只是幾年我還不能等?”
如果他僅是為傳宗接代考慮,幾年前他早已結婚,不用拖現在。
“阿喜。“捉住她小手,客晉炎連啵她手背低語,“不要念想離開我,我會憎你一輩子。”
開學之後,他們見面次數減少。沒過多久,客晉炎打電話,講他要去英國。
“客氏利物浦電子交易所上市,阿喜,我要去半年。”
“那我打你電話。”
“記得每天都要念想我。”他愈發暴露霸道又粘人本性。
大概是她不識情愛滋味,客晉炎一走月餘,除卻偶爾一次電話,她并無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之感,更沒有無精打采。
馬琳娜忿忿罵她,“肚腸忒冷!”
馬琳娜近來偷偷交了男友,拔萃書院,同樣讀中五,他們約好一起考浸會,近來她努力念書許多。
同在港地,嚴格來講只隔兩堵校牆,他們日日交換情書,互訴思念。
賀喜倒想日日交換情書,奈何隔太遠,她白天,他黑夜,他打電話,她在上課。
唯有周末能有空閑。
“想死我小阿喜。”電話那頭,客晉炎長聲嘆。
賀喜忍俊不禁,聽見窸窸窣窣聲音,“你還在忙啊。”
“忙看報表,忙想我阿喜。”他猶記得嘴甜。
“我也有想你。”話音落下,她臉紅。
話筒傳來低笑聲,她臉紅更甚。
越洋電話打許久,久到粱美鳳從魚鋪歸家。
“我阿媽回了,我去做飯。”又講兩句,賀喜才挂電話。
粱美鳳頓感好笑,“怎樣,還想偷偷瞞我啊,阿媽過來人,不會為難你們。”
不過她又顧慮,“阿媽以前總巴望你嫁豪門,住大屋,可在看到客太太之後,唉…”
“阿媽,怎麽了?”
“枉阿媽年輕時還是村花,和客太太站一起,好似洗腳丫頭,她戴鴿子蛋,肩坎狐貍皮,阿媽舊衣舊褲,我們終究與客家差距太大。”
粱美鳳又嘆氣,“阿媽怕你以後委屈。”
“阿媽你最好。”賀喜眼發酸,趁機抱她胳膊讨好,“我們晚上吃燒鵝吧。”
粱美鳳哭笑不得,“小鬼頭,這才是你目的!”
吃飯看新聞,已成了她們母女習慣。
只是新聞臺播報的新聞讓她心發沉。
日前警署在西貢碼頭查出一批粉,矛頭直指七哥,也有證據指他投資電影和地産洗黑,他被差人檢舉,人已失蹤。
坊間更有傳聞他由離島偷渡南亞島國。
梁美鳳直搖頭,“正經事不做,撈偏門終究要出事,我就知道,他早晚要撲街。“賀喜沒吱聲,總歸不希望他有事。
這日放學,馬錦燦堵她在校門口。
“當初蔡家福失蹤,你能算出在哪,現在林家祥逃港,我想你也一樣能算出他到底逃到哪。”
事關升職,馬錦燦勢必要釘死七哥。
“馬sir太高看我,我沒那本事。”賀喜直接拒絕。
“如果你能立功,歲末将得到榮譽市民稱號,将來對你考大學有幫助,甚至渡洋留學也行通。”他利誘。
“我沒本事。”賀喜再拒絕,快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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