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太平山頂,一男一女相擁眺望蔚藍海景,海風徐徐吹,吹不散私密耳語。

“心肝,我們什麽時候才能住同一屋檐下?”陳威在懷中佳人耳邊輕嘆,“每日麻将散,見你柳腰款擺離開,去接小仔,去對另一個男人笑,我的心都在滴血。”

“小威,再給我些時間。”周師奶擁住他,靠在他胸膛上,“我會盡快勸他賣房,找借口和他離婚。”

“相信我,我是愛你的。”陳威注視她,眼含深情,“我家中只有老父,無妻無子,只缺少你這樣賢惠美麗的女主人。”

周師奶動心不已,又猶豫,“我騙他講家中鬧鬼,他還請大師來看,我怕他不能輕易答應,他不轉賣我拿不到太多錢。”

“不用太為難自己,比起錢多錢少,我更想要你人。”陳威低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懷中佳人瞬間軟如水。

“小威。”周師奶嬌嗔,愛意羞意齊齊萌發,心中更加堅定要和他在一起。

有他做對比,那個跟她生活了七年的男人,猶如一塊木頭,呆板而無趣,床上花樣也不多,每每感受不到床笫樂趣,是眼前這個男人重新點燃了她寂寞已久的心。

“小威,我聽你講過,你有辦法讓他答應,告訴我,我該怎麽做。”

陳威面上有猶豫。

周師奶不疊催促,“小威你快講,為了我們将來的幸福,只要你講,我都願意去做。”

“你真是我的心肝。”陳威附在她耳邊一陣低語,又從口袋中掏一個白瓷瓶。

周師奶将信将疑,“他吃下後真能聽話?”

“心肝,我是為我們将來考慮,如果可以,我真想把心挖出來讓你看看,上面一定刻着你的名字,它無時不刻不在為你跳動。”

“小威。”她臉紅。

“走,我們找個地方午休。”他別有深意笑,惹得佳人悸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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厮混到天色将黑,周師奶才從酒店出來,面頰桃紅,弱柳扶風,猶如二八少女。

酒店門口依依不舍相別,周師奶去接小仔,陳威不便相陪。

直到佳人消失在視線中,陳威才收了笑,随即又嗤笑一聲,轉乘雙層巴士趕往元朗市郊的棚屋。

“阿爸,不用多久,我們就能在市區有個落腳地。”陳威恣意笑,“從未見過這麽蠢笨的女人!”

陳大峰睜眼,擰開瓷瓶收了原本攀附在他腿上的蟲蠱,“我們初來乍到,不要惹出大問題。身份證辦上了?”

“已經辦好。”陳威道,“阿爸放心,那女人蠢到家,不會有問題。”

他又道,“阿爸,只是我不明白,我們為什麽不直接住到郝國強家裏?聽講他在淺水灣有大屋,既然他徒弟請我們來,最起碼要拿出點誠心。”

“古話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住他淺水灣大屋,總歸要看家主臉色。”陳大峰冷笑一聲,“憑阿爸本事,早晚在香港混出頭,絕不會比郝國強差。”

“阿爸講的有理,我會盯緊那蠢女人。”

……

趕在七哥阿媽六十歲壽辰前,賀喜去了趟薄扶林住宅區,按七哥給她的地址按響門鐘。

沒幾時,有傭人過來,見她是生面孔,警惕打量,并未開門。

賀喜向她講明來意。

“你等等。”傭人跑進去。

再有人出來,是幾個孔武壯漢,其中一人手中拿了黑色探器,開門之後在賀喜身上前後掃幾次,才放賀喜進門。

賀喜得以見到七哥阿媽,非常普通的婦人,她頭發半白,穿衣粗糙,唯有手腕上的念珠是小葉紫檀。

她在後院給蔬菜澆水。

“阿婆,我是七哥朋友,我叫阿喜。”

“阿喜啊,我知道。”阿婆放下水瓢,慈眉善目,“七仔常跟我提你。”

賀喜把絲絨錦盒給阿婆,笑道,“七哥讓我轉交給您,他在那邊一切安好,開餐館做正當生意。”

阿婆掐指訣念菩薩,“我不求他富貴,只盼他能平安。”

賀喜默然,注意到阿婆肩膀上有黑氣纏繞,伸手撣灰塵一般為她撣去。

阿婆平時酸痛難耐的肩膀,剎那間輕松了許多。

“阿婆,我祝您青山不老春長存。”

“好,好,謝謝小囡。”

出阿婆家,賀喜幾轉巴士,在港督府對面轉乘通往金魚街的車。

驀地傳來汽車鳴笛聲,賀喜聞聲看去,周警衛頭伸車窗外向她揮手。

“賀大師,快上來,我載你一程。”

待賀喜走近了,才察覺不對。周警衛尋常身強體壯,陽氣極為旺盛,氣運更不算差,白中帶紅,錢財不缺,唯有婚姻稍不順。

可眼下看他,嘴唇發白,臉色隐隐泛青,好似大病一場,極為無精打采。

賀喜上車關門,“周警衛,你臉色極差,有沒有去醫院挂診?”

周警衛笑,并不放心上,“連續幾日熬通宵,回家睡一覺便能好。”

賀喜點頭,若有所思。

好人做到底,周警衛開車将賀喜送到富康花園門口。

周警衛下車時,賀喜才注意到異常,他腹部膨隆,好似懷孕數月。

細思極恐,賀喜忙道,“周警衛,襯衫掀起來給我看看。”

“賀、賀大師…”周警衛難為情,哪怕眼前站的是個小囡,到底也快成大個女了,旁人不知情的,會以為他當街耍流氓。

賀喜并未多想,直接伸手掀他襯衫,如她所料,周警衛肚皮上紫筋盤繞,仔細看還有蟲子在蠕動。

“你吃了苗家的藥丸?”賀喜問。

周警衛茫然搖頭,“我沒生病,怎麽會吃…”

周警衛掩了後半句話,臉色極為難看。

“賀大師,我哪裏出了問題?”

賀喜并不瞞他,“你被人下了蠱,再不找到解決方法,你會喪命。”

停頓片刻,賀喜又補充一句,“并且下蠱的人與你極為親密,旁人沒法投蠱。”

蠱,講白是一種毒或蟲體,和尋常術士通過生辰八字念咒害人不同,想要下蠱,必須是近身,這也是苗女常投蠱在她們情人身上的主要原因,也是苗蠱相傳數千年沒有擴散的緣故。

周警衛沒再講話,臉色極為難看,呈現灰敗色,眼中的神彩也消失殆盡。

賀喜在心中暗嘆氣,寬慰他,“你還有小仔,想想小仔,日子也不會那麽難過。”

“小仔?”

“對,我猜小仔一定像你,憨敦可愛,将來他長大也會像你一樣,是個好警察。”

周警衛臉上總算帶了些笑,“小仔是很可愛,他黏我,我不在家的時候,他日日都要打電話,他講将來也要像我一樣,考警校,更想進飛虎隊。”

之後他語聲漸低,竟帶了哽咽,“大師,她、真會…真是她做的?我是小仔的阿爸,是她老公,我們、我們讀書時便認識,已經結婚将近七年。”

“是不是她,你心裏已經有答案。”賀喜嘆氣,“我還是那句,你還有小仔,萬事為小仔考慮。”

“明日去金魚街一趟,我在那裏等你。”

屋中有鬼,她能捉鬼,人心生鬼呢?

爬上樓進家,賀喜在客廳來回走幾圈,才想到給誰電話。

電話打去客宅,本以為會是菲傭接,沒想到接電的人是客丁安妮。

“伯母,我是阿喜。”

話筒那頭傳來笑聲,“是阿喜啊,找我什麽事?”

賀喜硬頭皮道,“我想找阿晨,幫我捉一條蛇。”

她補充,“要烏梢蛇。”

不過半日,阿晨便将兩條烏梢蛇送過來,賀喜接過道謝。

阿晨好奇,“要烏梢蛇拿來做什麽?”

賀喜請他進家,“有人中巫蠱,我為他驅蠱。”

港地市民喝白酒的人并不多,烈酒的就更少,賀喜跑了許多地方才買到烈酒,她要捉蛇泡進酒壇裏。

阿晨一旁看得咽口水,忙道,“我、我幫你。”

賀喜搖頭,“不行,這樣不夠誠心。”

講話間,面不改色捏住蛇頭,盤繞幾圈,将它放置在酒壇中封住壇口,又煮熟五個雞蛋扔進去,就擺在客廳的圓桌上。

晚上粱美鳳回來掀開看,吓到腿軟。

下一秒,氣得沖進賀喜房間,擰她耳朵出來。

“阿媽,輕一點,輕一點嘛。”賀喜歪腦袋抱怨。

粱美鳳扯她到餐桌前,掀開酒壇讓她看,“這是什麽?”

“它們醉了?”賀喜欣喜,随即跑去廚房,再出來時手裏多了一把菜刀。

“小囡,你要幹什麽?”粱美鳳瞪眼。

“阿媽你別出聲。”賀喜交代,一咬牙,割破手指,血滴酒壇中。

“咒詛諸毒藥,所欲害身者,念彼觀音力,還著于本人!”賀喜低聲念咒,随即取來仕女圖封壓在壇口。

“阿媽,今晚你跟我睡,無論聽見什麽聲音,不要出來,更不要掀開它。”

賀喜推她進浴室,“阿媽你快去洗澡。”

粱美鳳一夜戰戰兢兢,總覺得客廳有人在走動,好奇想開門偷看,卻發現怎麽也擰不開門,只好耳貼在門上仔細聽,依稀還能聽見嬉鬧講話聲,第一反應便是鬧鬼。

“阿媽,快過來睡覺啦。”賀喜才不管,翻個身繼續酣眠。

轉天天光,賀喜掀開酒壇看,滿意将她的寶貝卷起來符咒封上,抱上酒壇和粱美鳳一起去魚鋪。

粱美鳳驚疑不定,“小囡,又是蛇又是酒,能用來幹什麽?”

“阿媽別急,一會你就知道了。”

按約定好的時間,周警衛準時登門,賀喜話不多講,讓他坐凳上解開襯衫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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