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八月末,德貞女中開學,在學校聽密斯朱一番鼓勵式宣講,賀喜回來便鎖進房間定下新學期計劃,直到粱美鳳喊她接電。
賀喜以為會是客晉炎。
哪知粱美鳳喊,“是客太。”
賀喜一滞,磨蹭去接電,“伯母,生辰?哦,好的,我知道…”
粱美鳳一旁聽,直到賀喜挂下電話,她才道,“客太有事?”
“客太生辰,想請我們去福臨門吃飯。”賀喜特意補充,“阿媽也要去。”
“可是阿媽沒有新衣。”粱美鳳翻盡衣櫃沒找到合适衣衫。
“還要送伯母禮物。”賀喜補充。
母女兩托腮,互望,齊齊嘆氣。
富家人過生辰就這樣不好,打電話邀請,不去不好,去了更作難,沒有靓衫,沒有拿得出手的禮物。
沒幾分鐘,電話鈴又響,依然是客丁安妮。
她道,“阿喜,你和小鳳過來,送我一束鮮花,我最喜歡百花街的茶花。”
賀喜萌生暖意,話語輕快,“伯母,那我一定送你最大束。”
話筒那頭傳來愉悅笑聲,提個小小要求,“最好拿舊報紙打包。”
客丁安妮生辰,客家兄弟必然要回,客晉炎夜半抵港,司機阿晨去啓德機場接機。
“去富康花園。”客晉炎上車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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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晨欠身,小聲建議,“不若明天再見,夜半吵醒門旁鄰居不講,賀太對您也有看法。”
“哦,那先回家。”
轉天天光亮,賀喜還在刷牙,門鐘叮咚響。
粱美鳳廚房忙碌,喊她開門。
匆匆漱口,拉開門,門外赫然站的是客晉炎,他大約是不好意思捧花,由阿晨代勞,大束英國空運過來玫瑰,猶有水珠,嬌豔欲滴。
粱美鳳伸頭出來,見是準女婿,忙請進。
“客生你先坐,我去換衣。”她穿的還是睡裙。
哪知他後腳跟進來,并且關門,賀喜壓抑驚呼,“阿媽在外。”
他不管不顧抱起她,先狠啵幾次,自欺欺人,“阿嬸進廚房做飯,讓我自便。”
“結果你自便到她小囡房中偷親她小囡。”
“想死我阿喜。”他咕哝一句,兩手捧住她臉頰,稍用力擠到一起,她便不自主的嘟嘴,好似小豬。
客晉炎總算滿意,彎腰含住重重吮吸一口,松開,又用拇指抹掉他留下的口水。
賀喜不滿,“我阿媽要是知道,一定揮鍋鏟敲你腦殼。”她臉頰還被擠着,講話含糊不清。
“阿嬸要是知道,會巴不得我們訂婚。”他篤定。
賀喜低估他無恥。
“快換衣,我出去等。”客晉炎怕再待下去,會做出更加失禮的事。
良久,賀喜才出來,白衫格子裙,德貞女中校服。
客晉炎送她去上學,身後不遠不近跟兩個保镖。
“媽咪有意談我們訂婚的事。”
聽他提起,賀喜好奇道,“客生,跟我講你的前三個未婚妻好不好?”
一聲幹咳,客晉炎道,“都是過去事,還提做什麽。”
“講講,你跟她們…也像我們那樣?”她自覺表達夠清楚。
他仍裝蒜,“像哪樣?”
賀喜丢他白眼,往前快走幾步。
他一把拉住,眼中盛滿笑意,“我阿喜是呷醋了?”
“哪有,我純粹好奇。”
“好,我講。第一個直接略過,她只活到五歲,那時我也差不多年紀,早記不清她相貌。”
“第二個呢?”
“她是利家長孫女,我還英國留學時,我們訂婚。她在港,我在英國,家族聯姻并沒有感情基礎,我們各玩各,我還未回港,她已出車禍去世,算起來,我們見過不超過五次。”
賀喜能理解,以前男女成親當天,也是見面日。
譬如她師父文慎,沒見過,一樣娶妻,她問緣由,他講年紀大該成親。
多簡單又讓人無法挑錯的理由。
“第三個是我回港後,媽咪朋友介紹認識,可能是做大律師的緣故,很會講,有她在,我不用開口,她能從二戰後世界格局講到皇室醜聞,市民離婚案她也能津津樂道。”
賀喜忍不住笑,“那很有趣。”
“也很聒噪。”客晉炎不覺多講,“性格奔放的一位女士,包括性生活方面。”
賀喜驚詫到捂嘴,“她為你戴綠帽。”
沒男人會樂意被戴綠帽,客晉炎也不例外,只是人已過世,他不好碎嘴太多。
“可能與她生活環境相關,誰知道。”他簡略帶過。
“難怪我頭次見你,看你命犯桃花煞。”
“那現在呢?”客晉炎突然彎腰,臉靠近她,好讓她看得仔細。
賀喜推他,搖頭,“我看不出。”
“我有聽講過,大師一不算己,二不算最親近的人。”客晉炎眼中含笑,“我阿喜是我命定老婆仔,所以你才算不出我。”
他捏一把她面珠。
賀喜捂臉躲開,“看不懂你,一時冷臉一時發癫。”
“那我阿喜一定沒讀過契诃夫。”客晉炎揉她發頂,“好了,快進去,我看見密斯朱在向我們看。”
校門口站的赫然是密斯朱,穿墨藍套裝,踩高跟,一手撫眼鏡在賀喜和客晉炎身上來回打轉,眼神狐疑。
“完了,密斯朱快四十還未結婚,對男人更有莫名厭惡,她對早戀持反對态度,一定會與我促膝長談。”
賀喜不能多講,奪過他手中書包,忙跑進校門。
跑遠了回頭看,客晉炎還在原地。見她回頭,中指抵側額,向她敬禮燦笑。
賀喜決定讀一讀契诃夫。
……
客丁安妮生辰宴,福臨門簡單擺一桌,除卻客家和粱美鳳母女,再沒別人。
粱美鳳還沒到老懵懂的年紀,大約能猜到他們一起吃飯的目的。
客晉炎親自開車來接粱美鳳母女,做足誠意。
粱美鳳一身時興打扮,跟賀喜穿同色洋裙,俨如姐妹花。
“客生,客太。”
“賀太。”
他們互相寒暄,賀喜只需要在粱美鳳攬她肩時,才把大束茶花贈給客丁安妮,笑彎眼睛,“伯母生辰愉快,祝您永遠嬌顏美若花。”
之後她便乖乖坐下,話很少講。這種場合,不喧賓奪主已經是最好的禮貌。
客晉年回來的晚,直接從機場趕來,襯衫西褲,波呔系頸,進包廂就将頸下波呔扯下,歪在椅上直喘氣。
“累死了,昨日答辯,夜裏坐飛機趕回,只因為我最愛的媽咪生日。”
他彎腰與客丁安妮親昵貼面,“媽咪生日愉快。”
客丁安妮滿面笑容,拍他背,“賀太在呢,快問候。”
視線落在粱美鳳身上,客晉年愣住,他心直口快,“太年輕,大不了我幾歲,我能喊阿嬸?”
客家夫婦略尴尬,客晉炎臉黑。唯有粱美鳳母女偷樂。
好在粱美鳳主動化尴尬,“還是喊阿嬸。”
客晉年喊人。
又向賀喜作揖,他喊,“阿嫂。”
客家夫婦扶額,粱美鳳母女尴尬,客晉炎眼中含笑。
客良镛咳一聲,開口解圍,“動筷,我們先吃飯,先吃飯。”
福臨門主吃海鮮,阿拉斯加空運過來的帝王蟹占據半張桌,有服務生為他們卸殼剝肉,賀喜蘸醬油,吃得滿足。
“少吃點,寒涼傷胃。”客晉炎為她夾魚子醬蒸山水蛋。
傳說中幾百英鎊一盎司的魚子醬,賀喜小口品嘗,錢花刀刃上一點不假,美味異常。
客晉炎拿餐巾擦她嘴角醬汁,賀喜習以為常,稍扭頭,示意他擦另一邊。
客晉年一旁看得呆滞,開始佩服起眼前小囡,不管怎樣,能讓他大哥俯首稱臣,必然有過人之處。
飯後是客家夫婦和粱美鳳的主場,賀喜一旁聽着不多言,作乖巧狀。
有服務生來添茶,賀喜沒在意,仍舊托腮聽他們講在哪辦訂婚宴,首飾盒最好用辜青斯基,又講現在可以動工在深水灣為他們築愛巢。
手背傳來一陣燒灼痛,賀喜嘶一聲,反射性縮手,為她添茶的服務生已經手慌腳亂,連番道歉。
“沒事沒事。”賀喜擺手。
客晉炎捉過她手,見她手背燙紅一片,不覺沉臉。
服務生滿臉歉意,他擡頭時,賀喜才認出他來。
“丁家二哥,丁諾康?”賀喜幾乎篤定。
事實上從賀喜進來時,丁諾康就已經認出了她,只是不方便講話,一直沒和她招呼,直到聽見他們談論訂婚,丁諾康聽得太入神,才一時大意燙到賀喜。
“阿媽,他是之前為我補習的英文老師。”賀喜提醒。
粱美鳳也認了出來,既然都是相識的人,不好再多計較。茶歇時,賀喜借口去衛生室,才跟丁諾康講幾句話。
“剛才太大意了。”丁諾康不好意思,又向她道歉。
賀喜不放在心上,擺手,“已經塗過藥,沒事了。”
講話間,賀喜視線落在他面上,“二哥,你家中是遇到什麽困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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