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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關數條人命,丁家表哥不敢大意,詳細把情況講給賀喜聽。
“已經死掉五個人。”丁家表哥無不可惜,“在沙田醫院見過他們親屬。”
他比劃,“小的才這麽高點,還未念小學。”
他眼中惋惜并非做戲,賀喜想了想,還是道,“表哥,我随你過去看看吧。”
丁家表哥忙不疊感謝,“那現在去?”他又難為情搓手,“你和晉炎今天公證,本來是好日子,我…”
客良镛擡手打斷,“诶,事有輕重緩急,如果能查出問題,也算他們積德。”
客晉炎電召賴斯安排車。
外面仍舊大雨滂沱,客良镛坐上車之後感慨,“今年暴雨格外多。”
賀喜遞他紙巾,“爹哋,事出必有因,剛才表哥在我不好講太直白。”
客良镛微愣,與客晉炎對視一眼。
視線落在樣貌七八分相似的父子兩身上,賀喜道,“爹哋,客生,你們知道以前大肆夷山填海意味什麽嗎?”
客晉炎沉思片刻,“逆天而行。”
賀喜點頭。
不可否認,二戰之後港地日新月異,生活一日強過一日,人人渴望住大屋,開平治,出門尾随三五仆人,趾高氣昂。
無止境的欲望驅使所有人不顧一切為錢,包括急于表現政績的港英政府。
古時,人人敬神畏神,愚公移山的作法并不受推崇,歷代帝王生怕毀掉基業,逆天的事更是極少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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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人管不了許多,炸山填海,怎麽賺錢怎麽來。她還有一句話藏在心裏沒講,港地風水大格局早已改變,至多再有二十年,它将走下坡路。
一個多小時後,車停在源禾山道路口,客晉炎接過保镖手中黑傘,攬住賀喜肩,兩人共撐一把。
丁家表哥要在前引路。
賀喜忙攔住,一指身後大嶼山,“表哥,帶我先上山。”
丁家表哥微愣,随即連連應聲。
大嶼山地勢高,山路崎岖,客晉炎道,“爹哋,你在下面等,我陪阿喜上去。”
畢竟老胳膊腿了,客良镛有自知之明,盡管他心裏也好奇,還是道,“好,我在守衛室等。”
山路未經修建,又下暴雨,泥濘不堪。
手上雨傘塞進賀喜手中,客晉炎在她身前蹲下,“老婆仔,爬上來,我背你。”
看眼走在前的丁家表哥,賀喜小聲道,“表哥在,他會笑話。”
客晉炎管不了許多,反手扯住賀喜胳膊,“你是我老婆仔,我背你誰好講閑話?”
丁家表哥聽見,回頭道,“路難走,又髒,還是讓晉炎背你,我不笑話。”
講完,他卻哈哈笑出聲。
賀喜無語,驟然間兩腿懸空,人已經被客晉炎背起,他人高步子大,很快越過丁家表哥爬到山頂。
站在山頂俯瞰,整個沙田海岸盡收眼底。
賀喜衆觀全局,忍不住吸一口涼氣,“毒蛇釘。”
對上客晉炎疑惑眼神,賀喜指向西南方,“客生你看,整個沙田馬場狹長蜿蜒,像不像一條無尾蛇伏在沙田海面?”
“所以形成蛇釘煞?”
賀喜點頭,“客生醒目。”
丁家表哥才爬上山頂,氣喘籲籲,又聽賀喜講填海犯風水煞,一時兩腿打軟,竟跌坐在泥坑裏,狼狽異常。
他把手伸向客晉炎,借力站起,苦臉道,“我只管工程,設計方案歸老四管,出方案前,還特意請風水師看過。”
港地信風水,上至港督府,下到尋常工程建設,動土前必然要找風水師相看。
丁家表哥臉色數變,篤定道,“一定是風水師不懂亂講,白花十萬塊,聽老四講過,請的是徐大師。”
在家養花弄草的徐大師重重打了個噴嚏。
表哥憨厚,相應的,腦子卻不太夠使。客晉炎提醒他,“你該問四哥,錢花到哪處,他應該最清楚。”
私心裏,賀喜更贊同客晉炎想法,徐大師為人闊朗,講話又直,故弄玄虛的事他多半不會做。
丁家表哥心頭煩亂,連聲嘆氣,“阿喜,現在怎麽辦才好?都已經建成,難道要丢棄?”
賀喜安撫他,“也不是沒辦法,就是要看表哥舍不舍得花錢。”
他幾乎沒猶豫,“花錢不算大事,只要別再死人,看到死人我心裏難受,總覺業障太深。”
“表哥學佛,長年吃齋,是所有表兄弟中最像阿公的人。”下山路上,客晉炎仍舊賀喜,低聲解釋。
賀喜恍然,難怪她看不出表哥命數。
暴雨漸停,漫天火燒雲浮在沙田海上口,延伸出海岸一哩的沙田馬場俨如披了鱗片的蛇,惡形惡相。
守衛室裏,賀喜借了紙筆,飛速寫畫,未幾時,沙田海四周山脈公路河流,躍然于紙上。
丁家表哥愈發欽佩,原先他對賀喜大費周章爬山很不解。想看沙田馬場全景,在守衛室三樓頂,完全可以看清。只是他沒想到同樣爬一次山,賀喜竟然把所有山頭河流記在腦中。
賀喜一指沙田海對岸的香港水局,“沙田對出海面是水局入口,是天門所在地。”
“天門在風水中被比作人的喉嚨,是命脈所在,現在沙田馬場基地直沖咽喉,俨如毒蛇緊咬,如果不改格局,不僅馬場事故連連,海對岸水局也會出問題。”
“想要破解蛇釘煞也不是沒辦法。”賀喜又改指對岸鳳凰嶺,“鳳凰嶺由太祖山分支而來,是龍脈一支,過水局,又入沙田海,途徑馬場,止于火炭。”
“破解法需要找到這支龍脈的過峽點。”
客晉炎道,“過峽點,也被比作喉嚨?”
“客生醒目。”賀喜在鳳凰嶺上圈住一點,“既然毒蛇咬喉,那就在龍脈喉嚨處布陣反釘死蛇頭。”
她敢篤定,沙田馬場的設計師一定深谙風水之道,至于對方設計這樣惡毒的蛇釘煞,到底存了什麽目的,賀喜不得而知。
丁家表哥迫不及待,“我該怎麽做?”
賀喜思慮片刻,把丁家需要準備的東西寫在紙上,“表哥,當務之急是要備齊六十四根黑黃檀。”
黑黃檀,世上最硬的樹,子彈穿不透,釘在地上俨如鐵釘,擺八字鎖喉陣非黑黃檀不可。
“黑黃檀?”丁家老四難以置信,“大哥,六十四根黑黃檀少講五十萬。”
“還要挑家裏年份最久的古董作法器?”丁家老四嗤笑,“我看她才是吸血毒蛇。”
“阿四!講話注意分寸。”阿公不悅,“我問你,建馬場之前,花十萬塊請風水師,你請哪位大師了?”
丁家老四語滞,嗫嗫嚅嚅,“阿爸,過去這麽久,誰還記得。”
阿公心中有數,重重嘆氣,不再多講。
月末,賀喜穿上新添置的白襯衫,打上紅絲絨領結,下穿藏藍裙,和一幹女同學尾随密斯朱繞校園走一圈,去往圖書館頂樓會議室參加畢業典禮。
這一天仍舊下雨,客晉炎撐雨傘,站在一衆家長中間。他穿一身拉夫勞倫馬球衫,碎發蓬松,眼鏡未摘,好似在校學生。
賀喜經過他,偷偷扭臉朝他鬼臉,他招手,無聲喊“老婆仔”。
粱美鳳和客良镛夫婦在圖書館門口等候,仔仔環抱大束玫瑰,他鬼馬精靈,“阿姑,你今天好靓,靓過玫瑰。”
賀喜笑彎腰,捧他臉左右打啵。
仔仔羞澀,不忘道,“阿姑,師公買的花,快親下師公。”
客晉炎伸手摸他腦袋,醒目仔,沒白疼。
他殷殷朝她笑,賀喜朝幾個長輩看,趁沒人注意,在他臉上飛快貼面。
典禮結束,一行人轉去怡東酒店晚飯。
客丁安妮路上道,“阿喜,沙田馬場的事…”
賀喜握住她手,“媽咪別擔心,表哥備好東西之後,我随時能去。”
客丁安妮稍放心,轉又嘆氣,“阿四和若欣家的三個仔仔,還不滿一歲,昨天聖母瑪利亞醫院查出心髒病,會不會也因為沙田馬場犯煞?”
賀喜感慨,現世報太快,“媽咪你多想,與沙田馬場無關。”
客丁安妮心性單純,但不傻,聽賀喜這樣講,她低頭若有所思。
晚上掀開四柱大床的蠶絲被,賀喜躺進去,準備睡覺。
客晉炎靠坐在床頭,枕臂沉思。
“客生,怎麽了?”
“在想孝澤,剛才我接到他電話,他講要回來。”
賀喜道,“那我們為他接風洗塵。”
客晉炎應聲,“他回來訂婚。”
賀喜沒再講話,良久才道,“其實我不懂,你們男人似乎都喜歡唐菲菲那種類型。”
“別算我。”客晉炎深感無辜,“我只喜歡老婆仔。”
“嘴貧。”賀喜靠在他臂彎裏算時間,“已經快半月,表哥也該準備好東西了。”
念曹操,曹操到。轉天天光,丁家表哥開車來接她去鳳凰嶺。
車停山腳下,賀喜随他上山,鳳凰嶺龍脈過峽處,堆足六十根長短一致的黑黃檀,丁家傭人一旁等候差遣。
丁家表哥又把錦盒打開,遞給賀喜看,“九龍朝珠,蘇富比拍賣行兩百萬拍下,阿爺最喜歡的寶貝。”
賀喜拿起,指尖摩挲,“是不可多得寶貝,表哥,喊他們開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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