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小子厲害,有點本事,烏骨上一次有事沒随老爺進京,這次是頭一次跟這小兒郎照面,對這小兒郎還是勉強滿意的。

老爺也沒給大娘子瞎找。

看烏骨鬼臉都有笑意了,林老爺朝他招手,“你過來。”

烏骨拿着碗移到了他腳下坐着。

他衣裳還沒換,滿身的臭氣,林寶善不以為然,跟他說:“你既然覺得配得上,就沒找出他這小小年紀就去戰場的原由?”

這小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到哪再去找配得上他女兒,他們大娘子的人去?

烏骨扒飯的手停了,想了想,道:“刀家防得太嚴了。”

個個都不好惹。

“我去那晚,那小兒好像在全神防着什麽,”烏骨把嘴裏的飯咽下,“要不一般人也發現不了我。”

“那你看是防着什麽??”林寶善也是相信他這屬下的本事的,烏骨長年隐于黑暗,莫說刀府,哪怕是進皇宮,他也相信烏骨自有辦法。

“我看是有人要殺他。”

“啊?”林寶善一愣,“他在他家中,怎會有人要殺他?”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被刺之後就走了。一堆人追我,刀家的那些人身手了得,我呆不住。”烏骨一愣,搖頭,又吃起了飯。

“你就沒弄清楚,北掌事呢?”林寶善頭疼。

“他沒跟我說,我也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他不是給你寫信了?”烏骨哪知道那麽多,他就跑腿的,老爺也沒事先說讓他打探清楚了再回來。

信中寫的都是表面上那些冠冕堂皇的,無非就是刀家老太爺向皇上請令,說刀家滿門忠烈,兒郎雖小也可為國盡忠,保家衛國,遂請皇上準令他大兒帶長孫入戰場,為國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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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得很好聽,皇上也準了。

林寶善不在京城,他在京的探子也與京城官員相交不深,不特地打聽,也探不出個一二來,這下可真是頭疼了。

他可不想女兒還沒出嫁,人就沒了。

“你就不能打聽清楚了再回來報?”林寶善拍了拍桌子。

“北管事讓我趕緊趕回來,讓你想辦法。”

“我能想什麽辦法?”

“嘿。”烏骨一樂,扒飯吃了。

老爺有沒有辦法,那是老爺的事。

“盡給我添麻煩。”林寶善忍不住踢了下他。

烏骨往後一挪,挪遠了點,又埋頭大吃了起來。

林守義靠近,跟林寶善道:“這刀家的水深,老爺,咱們是不是往那邊多派點人手?”

林寶善搖頭,“就是水深,才不能多派。”

涉及不深,還有回頭路可走。

現在林寶善也沒當初那般篤定與刀家的婚事了,他要是再能活個十年,他肯定會插手刀家的事情,可現在就不一定了。

只要悵州的事他沒安排清楚,他就不可能冒冒然去動刀家那一個龐然大物。

說至此,林寶善也輕嘆了口氣,“當初就想着那刀藏鋒是個奇才,小小年紀就像把精刀一樣冷銳鋒利,天縱奇才實屬難得,就算是配我掌上明珠也是綽綽有餘了……”

刀家水深他能不知道,他就是見才心喜,又仗着自己在京還是有一兩分的經營,就沒管那麽多了。

現在想想,也是莽撞了。

“那刀家長孫公子就這般厲害?”林守義思索着問道。

林寶善沒回答,烏骨答了,很肯定一地點頭,“厲害,那劍法和力度,及得上練了二三十年的老劍客,還是有天賦的那種老劍客。”

一般人比不得。

“他一個小兒,就這般厲害,也是得家族看重的吧?”再是天才,這也得從小練起來,才有這本事的吧?

“這倒是,一天不練個五六個時辰,沒那般熟,那劍就跟長在他手上一般。”烏骨又吃完了一碗飯,把桶扒拉了過來接着吃,間隙間道:“我看他也不像個武呆子,老爺不是說他耍槍厲害?一槍能刺中個老虎,我看劍才是他的稱手武器。”

這明裏一套,暗裏一套,說明這小子對外還是頗有講究的。

“追起我來好厲害,”烏骨把飯勺撈到手裏,扒着飯還不忘說,“一丈高的院牆他也跟着我翻過來追過來了,如若不是我爬到了樹上,走了空路,他就追上我殺了我了。”

烏骨一想起有人還能危及他的性命,嘿嘿地笑了兩聲,這才吃飯。

林寶善不禁嘆了口氣。

他剛要說話,察覺到門口似有所動,一眼望過去,看到了一個往門邊急退的步影。

那影子退得快,但裙邊還是讓林寶善看到了。

林老爺的頭更疼了。

他這屋子,沒人去攔,能出入如無人之境的也就他那個女兒了。

他責怪地看了烏骨一眼。

憑烏骨的本事,他能不知道他女兒來了?

他就說為什麽他剛才那般多話,敢情是說給她聽的。

“進來吧。”林老爺朝外面喊了一聲,撐着腦袋跟林守義哀聲道,“守義啊,我是不行了,外面的那些不把我當回事,這家裏,也沒幾個人聽我的話了。”

林守義忍不住笑了起來,看着門口的大娘子笑嘻嘻地走了進來,嘴裏回着老爺道:“老爺言重了,我們不都聽您的?”

林大娘一進來,笑着朝着胖爹一福柳腰,就蹲在了烏骨身邊。

前一刻,還像畫中走來的超凡脫俗的小仙子,下一刻,就沒個正形了,像個愛調皮搗蛋的野丫頭。

只見她笑嘻嘻地問着烏骨,“烏骨叔,他真有你說的那般厲害?”

要真是這樣,她都要有點喜歡他了。

林大娘喜歡有本事的男人,要是有本事,還不像她胖爹那樣胖得走三步都要喘一大口氣,那就太好了。

“有,”烏骨把大娘子夾到他飯桶裏的肉夾起咽下,才接道:“這個你放心,他要是這般練下去,再過七八年,就能比我厲害了。”

“那還要過七八年才像你這般厲害嘛,他現在還小嘛……”林大娘給烏骨挑了些沾了肉味的菜放進了他吃飯的木勺裏,省得他只吃肉,菜一口都不嘗,“那他這般小,為何就要去打仗了?他們刀家沒人了嗎?”

“唉,”烏骨可惜了,早知道大娘子要這麽問,他要打聽清楚了才回來,“不知道呢,我都沒怎麽問就聽那北管事的回來送信了。”

“沒得事,”林大娘給他專心挑菜,“我也不太在乎這個,就是我爹給我拿家裏的糧食買了個小新郎官,我嘴閑問兩句。”

“胡說,哪是買的。”林寶善都快要被寶貝女兒氣死了。

“家裏去年少了六萬石糧食呢,給了皇上三萬三,那另外的二萬七呢?”當她帳是白學的啊?

“那是你爹我為國盡忠,給的!”林寶善也不怎麽搞的,他好好的教女兒,女兒長得總跟他認為的偏着那麽一點。

她聰明是聰明,但有時候就是聰明得過頭了。

“就當是吧。”林大娘才不跟他争這個,扭過頭又勸烏骨,“叔,你吃點菜,老吃肉不好。”

不要壞的都學了她胖爹,學他沒好下場,看看,前大半輩子無肉不歡,現在見着點肉腥眼珠子都能瞪出來。

“大娘,”烏骨依言把菜連帶飯送進了口裏,咽下,跟林大娘道:“我明天就回京裏,給你探探。”

“沒讓你去,”林大娘搖頭,“你在家裏也多呆兩天,把傷養好了再回去,爹……”

她又叫她爹了,“讓周先生過來幫烏骨叔傷口理理。”

林寶善看了下香,見時辰還來得及,朝林守義點頭,“去叫吧。”

“沒事,不用理也沒事,過兩天就好了。”烏骨并不在意他的傷口,他天大的傷也挺過來了,一點小傷死不了。

“那也理理。”林大娘不跟他硬碰上,也不多說,只笑嘻嘻地看着烏骨。

她一笑,烏骨就拿她沒辦法,點頭說:“聽你的。”

林大娘朝着他又是一頓笑,笑得烏骨也是朝她嘿嘿笑了兩聲。

她胖爹身邊一堆男人,哪怕是管事的,私底下也是有脾氣的。更別說烏骨叔這些被胖爹找來的奇人異士了,她連宇堂先生那種仇女症都能忍下,像烏骨這種嘴硬心軟的硬漢更是搞得定了。

“好了沒?”見女兒跟人聊上了,也不來他身邊,林寶善酸溜溜地出了聲。

“我跟我烏骨叔坐會,上次我烏骨叔都幫我忙了。”林大娘沒動。

林寶善看着她谄媚的小嘴臉,心裏更酸了,沒好氣道:“那是你爹我疼你,要不你膽大包天的,你三保叔還能睜只眼閉只眼不成?”

也是,林大娘一聽覺得有理,跟烏骨叔說:“那叔,我上去陪我家胖爹坐會去。”

烏骨嚼着飯呲呲地笑,不停點頭。

林大娘一到林寶善身邊,才坐下,林寶善就捏着女兒的小臉蛋,“不肖女!”

林大娘眨着眼睛笑,不敢說讓她爹換個新詞說她,省得說了教壞他了。

這四月初一,林寶善先是與府中家人在家祠中給自家祖宗們上了香,又帶了族人去請聖龍下水。

這一天也是挺下來了。

過了兩日,烏骨夜間來找林大娘,說他又要去京城給老爺辦事了,讓大娘子有點什麽托他的趕緊說。

林大娘半夜被小丫叫醒見烏骨,還迷迷糊糊的,迷迷瞪瞪中也覺得關心一下以後的人生合作夥伴也成,畢竟如果不出意外,她以後的大半生是要跟這個人在一起的,遂她起來讓小丫找找她屋裏拿得出手的東西,她上了書桌,給人寫信。

信中寫道,槍戳出頭虎,箭射出頭鳥,沒事你就別搶聖上皇子風頭了,讓光射在聖上身上,皇子們天天打到好獵,讓聖上高興,皇子高興,聖光普照大地,那才是百姓們活得高高興興,你也長長久久之道。

寫到一半,看小丫把她值錢的玉佩都塞裏面了,她趕緊挑了出來,跟小丫說:“我用不上的那些才給他,值錢的別給。”

小丫領命,趕緊把值錢的一個鑲金帶玉的寶生佛挑了出來。

林大娘滿意,接着又寫:我比我爹長得好看多了,你別信那些說我不好看的,都是嫉妒我爹有財,我有才有貌才亂說的。

寫完,覺得自己太不謙虛了,可能人家看完也就不想娶她了,但她忙着去睡覺也不想再改了,遂把寶生佛又放進了包袱,在信末寫這寶生佛有多值錢,還不忘跟人表示,看:我林家就是這麽的有錢,我随便送送,就能送個價值萬兩的佛爺給你保平安,你有空也多攢點銀子,等着我嫁過來替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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