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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槿伏在馬背上,大氣也不敢出。生怕這匹烈馬半途中奔跑着的時候再受什麽笛聲指引發了狂,把她掀翻過去。
幸好,直到它停在了一個院子裏,笛聲都再未響起。
一入院門,白馬便不受她控制地揚蹄嘶鳴。元槿趕緊翻身而下,環顧四周。
黑甲侍衛手持兵刃分立兩側,周身散發着森森寒意,“迎接”她的到來。
看到她那有些狼狽的下馬情形,他們眼中閃過一抹不屑——居然妄圖驅使此馬,也不掂量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元槿察覺氣氛不對,有心想要盡快離開。誰知剛邁開步子,黑甲侍衛已然自行快速挪步,将她後退的路給攔截堵死了。
這時不遠處小樓的方向傳來了個女聲。
“你來這裏作甚?”
元槿回頭去看,便見一名眉眼豔麗氣質華貴的女子踱步出樓。
女子擡眼看了看元槿,又朝白馬揚了揚下巴,“怎麽回事?”
她的眼中全是戒備,且周圍的侍衛各個都把手擱在了腰間佩刀上,
元槿頓了頓,道:“馬的主人允許我騎上它,我便試了試。”
“馬主人?”女子修眉微揚,回頭朝小樓二層看了眼。随即輕哼一聲,“你可知它主人是何人?姓甚名誰?”
元槿張了張口,這才發現,自己并不知道那小姑娘的姓名。兩人相處地随意,并沒有互相告知身份。
“我不知道她姓名,應是跟着護國公府一同過來的姑娘。”
“徐家的?”女子的笑容又深了兩分,眸色更為冷冽,“徐家的孩子我都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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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槿聽過小姑娘喚護國公夫人“舅祖母”,說明那孩子不是徐家的。可是具體是誰,她是真的說不清。
于是元槿試圖表明自己的身份,以示自己并非為非作歹之人。
哪知對方根本不信。
“鄒将軍的女兒?”女子嗤笑,“我怎麽記得,那是個傻子?”
元槿:“……”
豔麗女子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切,心中暗暗冷哼。
看她前言不搭後語的模樣,誰知是不是借故來探聽機密。更何況,阿泓的馬豈是尋常人可以碰得的?
不管她是什麽人。只憑她妄圖去碰阿泓的東西,就是該死!
女子眼露殺意,朝侍衛頭領打手勢示意。
突然,破空聲傳來,空中猛地落下一物,恰好砸到了女子的腳邊,碎成碧綠色的一堆渣子。
正是之前少年手中把玩的那個碧玉酒盅。
女子擡眼往樓上看去,卻見竹簾晃動,已然合上。
她曉得少年是不準她動這女孩兒,于是暗道了聲這丫頭命好,收回之前的命令,朝侍衛頭領輕搖了下頭,對元槿抛下一句話:“你走吧。”
元槿輕舒口氣,只當對方是将事情捋順了。她斟酌了下,很是禮貌地問道:“請問,我想回山明寺去,怎麽走?”
女子不欲答她。但看地上那碧綠色的碎渣,想起自己回屋後,剛才一閃而過的殺意怕是要被弟弟怪罪,就索性給這丫頭一次好臉色,寒聲答道:“這裏也是山明寺的範圍。不過,接待外客的地方在山的那一頭。你朝那邊繞過半個山去,就也到了。”說着,指了一個方向。
元槿愕然。
那麽遠?
步行是肯定不行的。如果離開太久的話,家裏人怕是要急死了。
她只能硬着頭皮問道:“那這馬……馬能不能借我用用?”
女子大怒,正要揮袖讓人趕緊将這不知死活的拖出去,卻聽樓上忽然傳來了一聲輕笑。
這般忍俊不禁的真誠笑聲,她已經許久沒從阿泓那裏聽到了。
女子心下悵然,擡起的手便有些揮不出去。
“你若能驅使得動它,便借你一用。”清朗中帶着幾分慵懶的聲音從二樓竹簾後緩緩飄出,“只要你用完後不拘着它将它放走,它便能自行回來。”
尋常的馬兒都能尋到歸路。烈日是一等一的戰馬,更是如此。
只是,這馬除了他外,再無第二個人驅使得動。妄圖去試的人,不是摔傷,就是摔死了。
“多謝。”
元槿經了剛才那一遭,知曉樓上之人或許才是白馬的真正主人。想了想,又道:“可否拜托你在它回來之前都不要再吹笛了?”
片刻後,二樓傳來淡淡的一聲“嗯”。
元槿認真道了謝。深吸口氣,心下稍定。
她算是知道了。
這馬心性堅定。自己雖能安撫住它、讓它聽命于她,但,那得是正牌主人不下令的情形下。當它真正效忠的主人發令的話,她便什麽也不是了。一聲笛音都能把它喚回去。
不過,只要它主人不發號施令,她應該就能行。
掏出側邊馬鞭,輕撫馬兒的脊背,元槿低低對它說道:“這次你的主人可是同意了。”
見白馬露出了個睥睨天下的小眼神,元槿展顏一笑,翻身上馬,拍馬而去。動作一氣呵成,順暢且流利。
從兩人商議已定,到女孩兒騎着烈日疾馳而去,不過轉瞬間的功夫。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瞧着那抹嬌嫩的米分色愈行愈遠,怎麽也回不過神來。
包括豔麗女子。
誰能想到,真有除了那位之外的第二人能驅使得動這烈性子?!
二樓刷地一聲響,竟是窗上竹簾被人一把扯下。
少年斜斜地倚在窗邊,鳳眸微眯,神色清淡地瞧着女孩兒遠去的背影。腳邊,是繩線盡數斷裂只剩一堆竹片的竹簾。
……
白馬的速度很快,即便是在山地上,依然如履平地。元槿來回這一趟,其實沒有花費太多時候。
楊可晴依舊等在原處。
遠遠地望見小姑娘的身影時,元槿便下馬讓它折轉回去了。她則步行了一段距離,與楊可晴彙合。
見到元槿完好無損地歸來,楊可晴大大地松了口氣。
她之前沒有細想。因為喜歡元槿,見元槿喜歡那馬,就提議試一試。而後冷靜下來,在丫鬟的提醒下想起一些事,又開始後悔。
——小舅舅最不喜歡自己的東西被別人碰了。如果讓他知道別人騎了他的馬,還不得把對方一刀咔擦了!
越想越後怕,楊可晴在等元槿的時候就打定了主意,死也不能把這個姐姐騎過烈日的事情說出去!不然的話,姐姐怕是會有生命危險!
楊可晴身邊跟着的幾個人都是她的心腹。而且,她的心腹們也很怕小舅舅,不敢和他提起這事兒。所以讓她們将此事遮掩下來很簡單。
只需要再和這位姐姐商量下就好了。
楊可晴支支吾吾地把自己大概意思說給了元槿聽。
其實,元槿也正有此意。
那小院兒裏有黑甲兵士守着,裏面的人肯定不是等閑之輩。往後再無瓜葛最好。于是她也沒問白馬的主人究竟是誰,更沒有把自己剛才的那段經歷告訴楊可晴,很爽快地直接将此事應了下來。
楊可晴見元槿這麽好說話,暗松口氣的同時,更加喜歡她了。兩人和長輩們彙合的時候,已經互相告知了對方姓名。楊可晴對元槿的稱呼也已經由随口一句的“姐姐”轉變成了元槿特有的“槿姐姐”。
看到兩人手拉着手走過來的親近模樣,護國公夫人趙氏的口裏有些發苦。
旁人不知道,但她們這些親人俱都曉得,楊可晴和她小舅舅端王爺藺君泓的性子最像,俱都怪得很。
他們和人相處,從來不論是非黑白,只論眼緣。看得上的,掏心掏肺都可以。瞧不上的,瞬間就能翻臉。
也不知道将軍府這姑娘哪裏來的運氣,居然頭一回見就入了小郡主的眼。
不過,只要不是入了那位爺的眼,那就還好。
這樣一想,趙氏的心裏又舒坦了些。與元槿面對面的時候,甚至揚起了個和善的笑來,“鄒姑娘和小郡主去哪裏玩了?竟是這才回來。再晚一些,怕是趕不上齋菜了。”
元槿早就想到楊可晴的身份不一般,卻沒想到那麽尊貴。居然是徐太妃的親外孫女、明樂長公主的女兒。怔愣了一瞬後,感覺到小姑娘在緊緊抓着她的手,知曉楊可晴是怕白馬的事情暴露,故而笑道:“看到了些漂亮的花,就多采了會兒。”
元槿身邊跟去的是心眼兒實在的葡萄。葡萄是大将軍鄒寧揚親自挑選了派到元槿身邊的,素來心裏頭只顧念着自己姑娘一個人。因此,元槿叮囑她不要外傳,她只當自己沒見過那白馬。
旁邊鄒老太太遣了蔣媽媽問葡萄,葡萄只将采花的事情說了。老太太這便放心下來。
人已經到齊。護國公夫人和鄒老太太便一同帶着家人去用齋菜。
鄒元杺這次沒有跟來,杜氏因着跪了一夜膝蓋受了涼發疼,也沒能跟來。故而将軍府這邊的席面上,只有老太太和元槿、鄒元桐三人。
元槿剛剛坐下,旁邊響起了噔噔噔的腳步聲。轉眼一瞧,一抹紅影閃了過來。緊接着,便是砰砰兩聲響。
她的飯碗旁,多了個小一圈的小碗。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了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只是此時楊可晴的眼裏卻沒了之前靈巧乖順的氣韻,而是冒着生氣的火光。
小姑娘看着猶猶豫豫走過來的趙秋宜,氣不打一處來,惱道:“怎麽我去哪兒你都跟着?煩不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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