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謝糖已經快上了一上午的課,由于性格原因,她一直低調。班上有幾個學生注意到今天的謝糖好像有點不一樣,但是具體哪裏不一樣,卻也說不出來。

整個人的氣質好像是發生了淡淡的變化,叫人不由得多看兩眼。

不過,他們和謝糖不熟。

最後一節課是美食理論課,這節課是小組配合測驗,兩個人一組,在半小時內答完1000道理論題。可以查閱書籍,也可以互相讨論,主要就是促進學生們對理論知識的了解。

老師下來轉了一圈之後,蹙眉看着謝糖:“謝糖,你怎麽沒和別人一組?”

所有的視線都看過來,帶着打量。

謝糖沒說話。上一世,因為她是中途插班生,跟不上學習進度,同學們自然不願意和她一組進行理論答題,而等後來她漸漸跟上了課程,班上的人也對她形成固定印象了。這就導致每次導師們要求小組合作,她的處境都會很尴尬。

老師随便叫了個人:“徐茜,你和謝糖一組。”

徐茜十分不樂意:“老師,她會拖我後腿的。”

班上一陣哄笑。

正在記筆記的謝糖擡起頭,修長的天鵝頸昂起一條好看的弧線。

她淡聲道:“上次理論考試測驗,我沒記錯的話,徐茜,七十九分,我八十五分,八十五會拖七十九的後腿嗎。”

“…………”

理論老師和班上的同學都驚呆了,教室安靜了一瞬。可随即,爆發出比方才還要吵的聲音。

後排幾個男生更是忍不住捂臉狂笑:“卧槽!”

卧槽,這還是那個悶聲不說話的謝糖嗎?怎麽突然這麽有個性了?徐茜是班上的母老虎,她也敢回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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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糖陷入大家的眸中,明黃的陽光給窗邊的少女白棉裙勾勒上一層暈黃,她看向徐茜,淺茶色的眸子宛若琉璃,清澈中帶着冷淡,和不退讓。

再上下一打量,她皮膚雪白,手腕纖細伶仃,讓人眼前一晃,心頭一跳。

班上有人愣了一下,謝糖以前好看是好看,但總沒什麽精神氣,可現在,怎麽氣質改變這麽大?讓人……把人驚豔得眼皮子直跳……

徐茜氣急敗壞,扭過頭來瞪向謝糖:“有本事這次比比,看誰分數高,輸了的人去吃屎!你也不過是個八十五分,有什麽好牛逼的,你以為你是你姐姐呢?!”

謝糖神色不變。

老師喝止徐茜:“坐下,開始課堂測驗了!謝糖,那這次測驗你暫時一個人做。”

徐茜仍是怒氣沖沖,又瞪了謝糖好幾眼,才打開自己的試卷。她自然是和小姐妹一個組,而謝糖,她冷笑着瞥了謝糖一眼,一個人一組,真可憐。

規定三十分鐘時間內交卷,謝糖怎麽可能比自己這一組兩個人得的分數高?

三天後測驗成績出來,吃屎吧她!

謝糖打開試卷,在左上角寫上自己的名字,字跡娟秀。

她掃了一眼試卷,題目并不難,都是非常基礎的點,主要考察記憶和熟練度。

而她上一世雖然跟不上,但那是因為剛轉學,無法在短時間內消化掉這些同學從小開始學習和背誦、練習的東西。而後來,她即便是起跑晚了十年,在畢業答辯之前,成績也早就遠遠超過了大多數人。

她的記性一直很好,在玉石發揮功效之後,又感覺記憶力格外增強了一些。

看着試卷,上輩子的知識紛至沓來,像是碎片一般,慢慢填充滿了她的大腦。

一個重生的考過一級美食鑒定師的人,和這群連美食鑒定助理評級比賽都沒資格參加的學生,誰勝誰輸?

謝糖不再猶豫,微垂下頭,行雲流水地開始答卷。

交完卷子已是中午,謝糖找出飯卡,打算去食堂,可随即想了想,又把飯卡塞回了課桌兜。

食堂飯并不好吃,她還是去學校外面找些美味來吃好了。

謝糖興致勃勃,拿起錢包就朝教室外走。按照一般情況來說,昨晚她沒有睡好,上午又進行了腦力強度這麽大的測驗,這會兒應該是比較疲憊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玉石的功能,她此時仍然感覺精神奕奕,渾身輕松利索。

她不由得摸了摸頸間的玉石,這一世一定要好好保護外公留給自己的遺物。

她邊走邊嘗試着回顧今天在品鑒課上嘗到的那幾款蛋糕——

昨晚時間倉促,自己還以為玉石的功能只是讓自己的嗅覺味覺感官都強烈不止一星半點兒,可今天上課品鑒了好幾種,其他同學都快出現味覺混亂的時候,她卻仍然能夠清晰地分辨出哪個味道是哪款蛋糕的。

不止如此,那幾款蛋糕的各種原料,甚至是鹽油醬醋先後順序,放了幾分,等各種步驟,就像是菜譜擺在了自己腦子裏……

而且,當她吃到蛋糕上的枸杞的時候,還能明顯摸到自己皮膚都細嫩了一些,就像是營養物質直接被自己吸收了一樣。

于是她就猜測,難道玉石的本質功能并不止是增強嗅覺等能力——

而根本功能是解構+複制+吸收?

解構出各種包括雪梨水、枸杞蛋糕在內的各種美食的成分,複制出來,宛如圖鑒般擺在自己腦子裏,細節脈絡都清晰可見,形成一座圖書館。

而吸收其中對自己身體有利的。

所以自己對這玉石失而複得後,從昨晚到現在,才會身體每一分每一秒都比之前要輕松爽利很多!

而且,她已經獲得了将所有的美食都分析出原料,記在腦子裏的能力,那麽,以後豈不是只要嘗遍各種美食,就能獲得一份菜譜?

……

這玉石先前十五年都沒發揮這麽大的效果,好像就是上次落水,成為一個契機,讓它開始釋放效果。

而上一世的姐姐好像從玉石上得到的收益都沒這麽大,頂多只獲得了最基礎的功能,嗅覺增強能力,難道是玉石只有在它的原主人身上,才能得到效果最大化?

畢竟小時候就聽外公說,玉石這玩意兒最是有靈性,能吸收靈氣,除去雜穢,一定程度上能認主也不是不可能。

謝糖覺得自己應該是搞清楚了玉石的所有功效了。

她走在走廊上,眼裏都散發着喜悅的光芒。

就在她快走到學校門口時,忽然不遠處一陣騷動,她聽見身邊有人議論道:“聽說藝術系那邊,藺決又被人堵上了,真可憐,他家破産之後就沒有幾天消停日子吧,又是房子被強拆,又是被流氓圍堵追債的。”

藺決?!

謝糖的腳步登時一頓。

她腦子裏浮現起上一世那個穿白襯衣的瘦弱少年的身影。

藺決和她有些同病相憐。

她是在姐姐的光環籠罩之下,被父母逼得無處逃生。而藺決原本家境良好,是個會拉大提琴的溫柔男生,但半年前家中陡然破産,父母丢下一身債務逃亡國外,留下一筆錢,藺決和奶奶在國內自生自滅。

這之後,就經常有讨債的追到學校,攪得學校的人都對藺決避而遠之。那是筆巨額,越滾越大,即便藺決朋友不少,也沒人敢再和他多來往。藺決斷了大提琴補習課,開始打工還債。

上一世謝糖認識他,還是在籌劃離開謝家,決定打工賺錢,找他介紹時認識的。

兩人關系淡淡,但是令謝糖意外的是,她只把藺決當成介紹打工的普通同學,可後來自己被謝家關在別墅二樓的時候,卻只有藺決來找過自己。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沒上學,只有藺決擔心她出了什麽意外,始終如一的,想要幫助她。

以至于,最後被謝母趕出去,并被打工地方的老板開除,斷了勤工儉學的來源……

想到這裏,謝糖神色變了變,急忙朝藝術系跑去。

她找了一圈,沒在藝術系的容易滋事的樹林附近找到藺決,心底擔憂,先去附近的藥店買了一些繃帶和碘酒之類的藥,免得待會兒繞遠路——她記得最開始讨債的人來得最勤的時候,藺決出現在學校都經常是很多傷的。

謝糖心底複雜,上一世,難得有人對她流露出善意。所以如果這一世,藺決需要她幫助的話,她也一定會幫助。

藺決只是一個學生,又沒什麽親朋好友,那麽大一筆債務肯定是沒法償還的,那麽又将走向和上輩子一樣的悲劇。但是自己擁有了玉石,可以想辦法幫忙賺錢。

謝糖拎着白色紙袋,奔跑過教學樓和草坪,焦灼尋找藺決的蹤跡。

她走至樹林旁的院牆下,一排爬滿紅色磚牆,蔥蔥郁郁。

昨晚剛下過雨,葉子上沾着雨水。

院牆下忽然有動靜,一陣輕輕的風,雨水砸下來,她下意識看過去,幾個穿着商業系校服的男生一躍而下,動作輕盈。

為首的男生漆黑的發淩亂,挺拔的鼻尖挂着汗珠,臉上沾了細沙和血,但難掩英俊驚人。

烈日照在他臉上,在他俊挺眉宇間落下冷酷的陰影。他像是感覺到什麽一樣,漆黑眼眸猝不及防上挑,冷冷朝這邊睨來。

……

“不是吧,陸少,我們特地從藝術系這邊進來,也有女生追着你?”陸晝身邊的朋友吐槽道。

陸晝心不在焉。

這幾日隔壁學校一直有人來商業系挑釁,昨晚帶着一群人把對面揍了趴下,大半夜的回到家沖澡睡覺,誰知道做了一個非常,非常複雜、冗長、混亂的夢。那個夢支離破碎的,漫無邊際的海嘯,窒息感真實到令他醒來時滿頭大汗。

更加詭異的是,夢裏還有個少女把救生衣脫了給他。夢裏的陸晝就開始想發笑,搞什麽,是打架後遺症嗎,居然夢到小時候童話故事裏的美人魚?

可是那個夢實在太混亂真實,導致他醒來時心髒仍跳得不像是自己的了。他起身立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一點點亮起來,足足三小時。他有種悵然的失落,好像失去了什麽,沒抓住什麽。

夢裏那種卷挾而來的悲傷實在太過濃郁。

可惜的是,他沒看清楚夢裏少女的臉。

……

剛翻下院牆那一瞬,竟莫名奇妙覺得這少女的身影有些和夢裏重疊。

只是個夢而已,發什麽瘋。

他鬼使神差地又看了這少女一眼,視線落在她手裏的白色紙袋,裏面裝着繃帶和藥酒。

他記得這個女生,經常來商業系這邊堵他。

今早他百無聊賴地撐着手肘朝窗外看,還看到她輕盈地跑進教室,纖細的腳踝在陽光下白得晃眼。

剛好吹起一陣狂風,她額前劉海被吹起,露出那一雙靈動的茶色眸子,泛着玻璃般漂亮的光澤。

很漂亮。但是也很無趣。

甚至和所有追他的女生一樣,為了陸家那點好處。

他對謝糖嗤笑:“又來堵我?”

謝糖呼吸窒了一秒,或許是兩秒,心髒停止脈動了一秒,也或許是兩秒,總之,她竭力讓自己停止心驚肉跳,恢複平靜。

“……不是。”

陸晝不信,懶洋洋地走過來,并沒什麽多餘的動作,但謝糖莫名感覺到幾分壓迫的氣勢,她下意識後退一步。

陸晝指了下臉上淺淺的血痕,攤開手:“既然如此,給我吧。”

“…………”謝糖定定看了陸晝一眼,他雙眸濃黑如墨,可現在的她卻再也不會臉紅心跳。

上一世陸晝于她,就像是暗黑深夜裏,能夠擡頭看見的光,他高高在上,身邊聚集着火焰,輕狂又驕傲,和像自己這種站在姐姐的陰影裏,接觸到的都是沼澤潮濕的人截然不同。

那是兩個世界。

所以自己對他心生向往。

但這一世不會了……

謝糖将白色紙袋護在懷裏,仿佛生怕被搶走,退後兩步,轉身跑了。

如同避着什麽令人厭惡的洪水猛獸一般。

陸晝:“……”

“………”他身後的朋友沉默了幾秒後,陡然爆發出狂笑:“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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