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獨醉千山雪

他擡手推了推她，巒雪卻越抱越緊，同時低聲說道：“謝謝你幫我，但我……我還不起。”

她也不想還了。

郭潇顯然沒想那麽多。

他現在發愁。

浪跡江湖好多年，縱然不敢稱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吧，但好歹也跟些姑娘打過交道……可這會兒卻有些招架不住這姑娘的嘤嘤哭泣了。

郭潇不由頭大，只得渾身僵硬地擡着手，不大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無奈又好笑，“沒說要你還啊。”

娘的，被他打過的姑娘不少，都沒見過掉眼淚的，這下倒好，他這還什麽都沒幹呢，這丫頭就嘩啦啦地哭了。

他見過揚言要把他五馬分屍的，見過要讓他後悔終身的，也見過要跟他決一死戰的……但這哭起來的還是頭一回遇到！

這要怎麽搞？

哥全無經驗啊！

好在巒雪也不是小家子氣的人，只是心中一直都憋着口悶氣，這會兒哭出來之後也就好了。

她從郭潇懷裏離開，末了看着他胸膛上沾染着的淚痕，捏着衣袖給他擦了擦。

随即卻又拍了一巴掌過去。

郭潇：“……”

搞毛啊！

哥是你能打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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巒雪看着他的硬邦邦的胸膛，有些嫉妒。

現在男人都長這樣的嗎？

那還要不要女人活了？

郭潇：？？？

他撓着頭，莫名其妙地出門去找沈書琴了。

他買回來的衣裙漂亮是漂亮，但他那都是跟店老板買的成衣，繁複得很，巒雪從來沒穿過這麽好看的衣服，也……不會穿。

郭潇這個連衣服都不穿的人就更不會了。

巒雪：“……”

郭潇：“……”

沈書琴也沒料到這茬，回頭幫巒雪穿好衣服之後，就帶着人出來了。

然後就對着在走廊裏正和楚笑塵說話的郭潇皺眉斥道：“阿潇，你是不是又欺負人家姑娘了？！”

郭潇：“……”

什麽叫又？

天地良心，他這回可什麽都沒幹！

楚笑塵是個看上去很是俊逸的男人，穿着一件印着水雲浪紋的單薄外袍。

和郭潇那一身吊兒郎當的混混兒氣質不同的是，他看上去比較淡然潇灑，年歲也稍長，約莫三十出頭的樣子。

這會兒聽着沈書琴的聲音，就回頭輕笑着問：“怎麽回事？”

沈書琴摸了摸巒雪的眼角，說道：“看看人家姑娘這紅彤彤的眼睛，一定是阿潇幹的，他都是慣犯了！”

楚笑塵微微挑眉，回頭看向郭潇：“阿潇？”

郭潇莫名背鍋，無語了片刻。

随即就不以為然地聳聳肩，似笑非笑地看了巒雪一眼，這才淡笑道：“欺負就欺負了吧，又不是沒欺負過，是吧，小――丫――頭――”

巒雪：“……”

她拉了拉沈書琴的袖子，正要再解釋一下，沈書琴卻看着郭潇，道：“一天到晚就知道欺負小姑娘，等以後找不到對象就有你哭的了。”

郭潇：“……”

好端端的幹什麽要咒我一輩子單身？

沈書琴卻不再理會郭潇，對巒雪說道：“郭潇你也認識了，這邊的是我丈夫楚笑塵，這間院子是我們家，郭潇暫住在這邊，平時他們總是跑東跑西不着家，我開了個傘鋪算個營生，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留下來幫我打打下手。”

說完，她擡眼看向楚笑塵，“楚大哥，你沒意見吧？”

她也是聽郭潇之前說起……這丫頭說了幾句夢話，大約是被家裏丢棄的。

索性她看着這姑娘還不錯，留下來跟她做個伴也好。

“你做決定就好。”楚笑塵笑了笑，末了對巒雪笑道：“若無去處，留下便是。”

巒雪驚愕，随即又有些踟蹰：“可我……”

她什麽都不會，留下來會不會添麻煩？

就在這時，楚笑塵收了手上的信，對沈書琴說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先走了。”

說完，他看了看郭潇，笑道：“這邊就暫時交給你了，這兩天外面有些亂，你多留意一下。”

郭潇擡手別在腦後，姿态有些懶散，但還是淡淡點頭：“放心吧。”

楚笑塵很快離開。

之後沈書琴要去廚房準備午飯，巒雪不大自在，要跟着過去，卻被沈書琴攔住，說道：“你身體還沒恢複，可別在外面呆久了。”

說完，她又看向郭潇，“阿潇，你等會兒記得把她送回屋，風雪這麽大，可別身子還沒好就染上風寒了。”

“哦，行啊。”

郭潇走過來，又聽沈書琴道：“別欺負人知道嗎？！”

郭潇：“……”

所以他到底欺負她哪兒了？

目送沈書琴轉身離開，郭潇就回頭瞪着巒雪，朝人捏了捏拳頭，準備吓一吓這姑娘，結果沈書琴就猛地回頭。

郭潇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展開手掌揮了揮：“嘿，嫂子慢走啊~”

沈書琴這才滿意地繞過拐角去了廚房。

巒雪在原地沒忍住笑了。

“笑毛。”

郭潇看了她一眼，随即轉身往旁邊走。

巒雪跟着過去，伸手扯了他那不知道是不是袖子的袖子一把，喊道：“郭潇。”

“嗯。”

“我叫巒雪。”

“嗯。”

巒雪看了看他，問道：“你……你不冷嗎？”

“不冷。”

“你喝酒嗎？”

“喝。”

“那……”巒雪頓了頓，站到他面前：“對了，我剛剛和書琴姐姐說了，不是你欺負我的，但她好像沒信。”

“她要信了才有鬼。”郭潇低頭，忽然伸手在巒雪臉上摸了摸，随即露出一個輕佻的笑來：“因為我就喜歡欺負小丫頭，不過你這臉太瘦了，摸着不舒服。”

巒雪：“……”

是有夠……欺負的。

楚笑塵離開了幾天，之後郭潇也跟着離開了。

等郭潇走後，就有個穿着铠甲的女子找上了門。

開門的是巒雪，外面的女子看到她還微微有些詫異，“咦，你是楚大俠的女兒？”

巒雪：“……”

巒雪險些嗆出一口血。

楚笑塵看着也才三十出頭的年紀，沈書琴就更是年輕了，怎麽可能生出她這麽大的女兒……

她無語了一下，之後才道：“不是。”

說完又疑惑：“請問，你找誰……”

“哦，我找郭潇。”

“他出去了，才走不久。”

“這樣啊……”

女子有些失望，末了說道：“那等他回來了，你跟他說一下，就說顏小玉在悅來客棧等他。”

巒雪點了點頭。

顏小玉便轉身離開了。

巒雪看着她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關上院門後，回了院子，繼續跟沈書琴學做傘。

沈書琴就順勢問道：“剛剛是誰？”

“說是顏小玉，來找郭潇的。”

沈書琴了然：“那必然是個姑娘了。”

巒雪愕然，“書琴姐姐，郭潇身邊有很多姑娘嗎？”

沈書琴笑道：“是啊，你看他那張臉就知道了，長得招搖撞市的，出去什麽也不幹也能拉回來一車姑娘。”

只是，他身邊的姑娘都比較可憐……基本都只有被他打的份兒。

“哦……”

巒雪不由想起了郭潇那張俊逸卻帶着絲邪氣的臉。

楚笑塵當天夜裏就回來了，而郭潇卻沒了蹤跡。

這樣的生活對于沈書琴和楚笑塵而言仿佛已經習慣。

巒雪也漸漸明白了楚笑塵他們的身份。

他和郭潇都是丐幫弟子，平時在家幫着沈書琴削竹子做傘掙些酒錢飯錢，有事兒了就出門走江湖，順便賺點兒外塊。

而沈書琴則是萬花谷的弟子，她武功不錯，但學到的醫術卻并不多，反倒鐘愛制傘。

他們，都是江湖人。

這是個亂世，縱然廟堂之上的權勢紛争與他們毫無瓜葛，可即便是身處江湖之遠，卻也無法對百姓疾苦視若無睹。

他們……表面上是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實際上卻也在盡着自己的綿薄之力。

巒雪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他們生活下去……她和他們仿佛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但和他們住在一起的話，卻好似可以抛棄任何煩惱。

郭潇是在半個月後回來的。

回來的時候三更半夜，恰逢楚笑塵和沈書琴有事外出，沒有在家。

而他回來的時候醉醺醺的，連輕功都忘了怎麽用，軟趴趴地靠在門上有氣無力地敲了好久。

巒雪披着衣裳出來開門，結果一時不查，門剛推開，就被他硬生生地壓了下去，把地上厚厚的積雪砸了個坑。

撲面而來的酒氣險些把她熏醉過去。

好在郭潇并沒有徹底醉過去，看着眼前有些晃悠悠的人影，他疑惑：“小丫頭？怎麽是你？楚大哥呢？”

話一出口，越發濃烈的酒氣就把巒雪熏了個亂七八糟。

娘哎，他這到底喝了多少酒？

“他們出門了，要過兩天才回來。”巒雪偏過頭，說着，又苦着一張臉推着他的頭：“你先起來，重死了！”

郭潇低笑了兩聲，故意道：“起不來了，這可怎麽辦啊？”

說話的氣息全灑在了巒雪的脖子上，弄得她瞬間臉紅脖子粗，羞也不是，氣也不是：“郭潇！”

郭潇看出這丫頭是要發火了，只好無趣地翻過身躺在地上，讓巒雪自己起來。

巒雪紅着臉瞪了他一眼，才起身過去把門關上，回來卻見他還躺在地上，不由詫異：“你幹什麽還睡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