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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游?”女人坐在辦公桌的椅上,一頭幹淨老練的短發,穿了身西裝。祁游沒見過她,只是聽說過她的名字。
葛執荟今天難得來公司一趟,接到了上面的請求,說去見一見一男孩兒。話講到這份上,葛執荟哪裏還有不懂得的道理。她明面上應承下來,心中卻是沒報多大希望和興趣。打着消磨時光的算盤過來,擡眼一看,卻是實實在在被這男孩的一張臉給震驚到。
葛執荟不是沒見過好看的人。
這個叫祁游的,卻是眉眼中天賦般存在了撩人的氣息。光是站着不動,就散發着荷爾蒙。
葛執荟埋頭去翻他的簡歷,角色不多,出道演了一瑪麗蘇主角,爆了小幾天就被互聯網遺忘。三月紅呢這是?她起了心思,剛做好的指甲敲着桌面。什麽也別說了,這簡歷不消細看,都是一打小被防爆的對象。被人背地裏使得陰招多了去了,麻煩。
“想當演員?”她問。
祁游沒有遲疑地點頭。
“有資料嗎?”葛執荟不是只看臉的人,不像宋一滿。
祁游沉思了會,“家裏有DV錄制的訓練帶。”
“明天帶給我。”
祁游心下一喜,“明天?”
葛執荟瞧着這小孩壓不住情緒的樣,刻意嚴肅了些,“我明天事還沒辦完,得再來公司一趟。”葛執荟有點好奇,“你覺得你身上哪點值得我要你?”
長得帥?長得帥要真一驚天大事,他至于今天還沒火沒戲拍嗎?
努力?這個世界上努力的人還少嗎?
祁游抿緊了下唇,倏爾開口,“我永遠保有對藝術的野心。”
他相信葛執荟退開這兩年,沒有一個時刻是不在想象造星的瞬間的。她是天生的經紀人,而他比誰都還要真誠地想要擁有片刻鏡頭。葛執荟是個不喜歡玩花招的人。他也是。
她帶過頂流偶像,卻沒真真正正培養過一個無可替代的演技派。葛執荟生了孩子心态也變了,聽祁游這樣一說,手癢得不行。她拿打量商品的目光打量着他,衡量着他可能存在的潛力和商業價值。一切都未是定數。
“談戀愛了?”葛執荟不會不知道祁游前兩日惹出來的火熱新聞。
祁游搖了搖頭,半天後又點頭。
這把葛執荟弄糊塗了。
“合約戀愛。”祁游解釋,他三言兩句精簡地把這兩日發生地一切告訴了面前的女人。
葛執荟覺得好笑。
“如果是我再次讓你去做這種事呢?”去讨好別人,去接受不成文的潛規則。
祁游認真地開口,“如果只能讓藝人通過這樣的手段獲得機會,那是經紀人的失職。”
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應該存在不成文的紅皮書。
更重要的是,他聽聞過葛執荟的為人,手段強硬卻又不愛走歪路。
果然,聽了他的話葛執荟笑了起來,“你的意思是,我很無能?”
“我可沒有這樣說。”祁游眨了眨眼,眼睛裏透出這樣的意味,沒開口。
兩個人你來我往鋒芒畢露地談了十多分鐘,葛執荟下了最後的通牒。“還有事?”
祁游站在那,朝着葛執荟鞠了一躬。少年的背脊挺拔,彎下腰的時分肩上擔着夢想的重度。
謝謝你願意給我機會。他說。
葛執荟一下穿梭了時光。她當初好像也是這樣,朝着每一個人鞠躬,感恩生活的每個饋贈。一晃眼,怎麽就幾十年。在社會與世故裏摸爬滾打,自己給自己鑄了一身金像,稍微憶起,也還是會感慨當年的認真。
祁游走出葛執荟的辦公室的時候望了一眼窗外的天。
很藍,帶着璀璨的陽光。
是碧空如洗的新世界。
手機鈴聲恰如其分地響起,宋一滿三個字從心頭升起。
“喂?”
那邊傳來的是女人溫柔的聲音。若不見其人,只怕都以為那個人是穿長裙散布在溪邊不食人間煙火的存在吧?祁游忍住笑。
宋一滿剛上駕駛位,麻溜地踢開了自己的高跟,光着腳踩着油門上,瞥了一眼後視鏡,準備倒車。
“結束了?”
能接通她的電話,就證明沒有特殊情況。
祁游點了點頭,意識到女人看不到之後,嗯了一聲。
“我來接你。”她習慣性地下了決定。
祁游不是那種願意接納別人武斷的決定的人,現在卻容忍了宋一滿說話的語氣。“我在公司。”
“那行,等我。”
于是祁游随便在公司的休息茶水咖啡廳找了一個座位。
公司的職員們或許都習慣了來來往往的大明星,祁游什麽也沒遮擋,倒也無人在意。只是碎嘴的麻雀叽叽喳喳的聲音時不時從耳朵後傳來。包養,小白臉,潛規則,賣/diao的。祁游默不作聲地喝着自己的春螺,飄蕩的茶葉在浮沉。
他已經經歷過人生最大的波折,從天堂到谷底。現在面對這些言語,已經刻意輕松應付了。
他沒當回事,可有人當回事。
尖叫聲從背後傳來。
祁游用不着回頭,聽那聲音就知道是誰。
宋一滿端着手裏的冰咖啡,滿臉荒唐地看着座位上尖叫的女人,不懷好意地笑,“大姐,我這也沒倒啊?你叫啥呢?”
八卦的女職工尴尬地理了理裙子。任誰忽然擡頭發現有個女的一臉狠意地看着自己還好死不死擡手舉起杯子,總歸是要想到偶像劇片段的好不好?
“宋一滿?”有人把她認出來。
宋一滿很想嚣張地回一句叫你姑奶奶的名字幹嘛,可她不是那種脾氣。沈惠子是,要沈惠子,已經劈頭蓋臉撲了咖啡外贈奶精上去。她宋一滿沒這習慣,低頭掃了一眼女人的工牌,記在心上,沒說話。沈惠子光明磊落發脾氣,她不一樣,她陰。宋一滿笑着從包裏抽出名片。黑白線條構建出冷凝的美,莎莉美術館,宋一滿的字樣變得顯眼。
“歡迎參觀。最近有德拉克羅瓦與尤金畫展。”
她脫口而出的法國浪漫畫派代表人物的名字讓周圍的人瞠目結舌。
宋一滿可不管,看背影認出了祁游,叫上他兩人從此地離開,拐角的時候,她把打包的咖啡丢進垃圾桶中。
上了車,宋一滿就舒坦了。
裝完逼就跑,刺激。
祁游坐在副駕駛位,好心地一句你穿高跟不方便被她脫鞋的舉動噎在喉中,轉了話題,“你怎麽知道我在那?”
宋一滿看鬼似的看了他一眼,心想,老娘是去買咖啡碰巧發現你在那。祁游的那張臉又把她迷惑了,于是粗暴的話變成了刻意的嬌笑,“緣分吧或許。”她這樣說。
祁游很想提醒她,估計這笑沒達成她想要的結果,變得點滴滑稽。可是心中那股暖意不能被忽視,于是他配合地搭戲,“因為是男女朋友吧。”
宋一滿猛地咳嗽了聲。
祁游重新調整好安全帶,關心地問,“你沒事吧姐姐?”
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宋一滿微笑着說沒事。赤腳一踩油門,飛一般殺出了停車場。祁游覺得好笑,多大一女的,還這麽幼稚。他憋得難受,側頭去看窗外。宋一滿眼睛賊尖,冷笑一聲,開得更快。祁游坐在位置上都被往前騰了下,不得不擡手抓住頭頂上的把手。
兩個人都沒說,直到車子開進一條仿佛山野之路,祁游才忍不住講話。
“不是去你家?”他問。
宋一滿看着前面的彎道,“誰給你說這不是去我家了?”
這tm不是上山嗎?祁游剛想這麽說,一個彎道過去,藏在山野中的別墅就露出了真面目。白漆的鐵門自動打開,周遭都是蔓延的綠地,林木叢叢,房尖在不遠處若隐若現。祁游小時候也有錢過,卻是沒有這般的大手筆。這簡直跟他演的瑪麗蘇電視劇有的一比。
“我媽沒別的愛好,不買包不買鞋。就愛買房。”宋一滿冷不丁開口。
“呵呵。”祁游面無表情,“阿姨真有情趣。”
宋一滿把車開到門口,等待已久的傭人上來準備替她把車開去停好。祁游從另一邊下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不知道為何,宋一滿看到祁游的臉上寫滿了期待。
“放心吧。”宋一滿擡頭看了一眼自己都不常來的家,“我媽不會給你甩五百萬的支票的。”
祁游:她怎麽知道我腦子裏在想什麽……
祁游正要開口,衆星捧月間有個女人搖搖曳走了出來。身材挺圓滿的,徐娘半老,唐代風。他聽見宋一滿喊了一句,媽。
羅知棋唉了一聲,直愣愣從自己女兒身邊走過,飛一般地握住了祁游的手。弄得祁游怪不好意思,有點無措。
祁游:“阿姨好。”
“阿什麽姨!叫媽!”
祁游如晴天霹靂,他去看宋一滿,宋一滿捂着臉不想說話。
“哎喲喂,這多帥一小夥阿。俊得喲。想當初我看上宋一滿他爸,也是因為他帥。”
祁游:我算是知道宋一滿為什麽這麽肯定她媽會滿意了。這他媽就是遺傳。
“辛苦你接納我們家小滿了。這孩子哪都好,就是沒有男人緣。我着急。”
“媽!”宋一滿覺得丢臉。
祁游還被羅知棋拽着小手,“阿姨,宋……”在羅知棋的目光下,祁游被迫改了口,“小滿她,很好。”
一個女人的價值不是由她有沒有男人決定的。祁游心想。二十七的宋一滿,已經很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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