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笨蛋
“你們在幹什麽?”
手裏拿着毛巾,蘇夏站在門口,一張臉白白淨淨的,裹着清晰的驚詫。
地上的沈肆和沈穆鋅聞言,他們僵持的動作一停,同時扭頭去看聲音的方向。
女人穿着米色睡衣,她的身上帶着水汽,長發濕漉漉的,發梢還在滴水,很快,肩頭和胸前都濕了。
正常男人看到此景,勢必會口幹舌燥,眼睛很難從女人潮濕的幾處挪開,本能的想剝掉礙眼的衣物,盡情地去欣賞她纖細的身子曲線。
傻子不是。
他想不到那些,只覺得頭發濕了,要吹幹,衣服濕了,要換掉,不然會生病。
沈穆鋅的眼眸微沉,鉗制在他脖子上的力道猝然消失,連同鋪蓋的窒息感。
在他發愣之際,沈肆已經起身,大步走到蘇夏那裏。
沈穆鋅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往下隐去,他慢悠悠站起來,腰背挺直了,優雅的順過額前的幾縷發絲。
全然不見方才的怒不可揭。
蘇夏看看沈肆,又看沈穆鋅,“怎麽回事?”
她沒聽過有關這對兄弟不合的傳聞,嫁進來以後也沒見他們發生肢體上的碰撞,不明白為什麽要打架,兩個人的神情還那麽可怕。
尤其是沈肆,平時傻傻的,生起氣來竟然有些駭人,蘇夏看見的時候,吓了一大跳,甚至都不太敢相信跟她撒嬌,賣萌的男人會有那樣一面。
見兄弟倆都不說話,裝聾作啞,蘇夏捏了一下毛巾,“沈肆,跟我回房。”
沈肆乖乖的跟着蘇夏進房間。
門砰的關上了。
沈穆鋅立在原地,他濃黑的眼睫往下垂搭着,眼尾細長,如畫筆精描過,此刻蘊着晦暗不明的東西。
霎那間,那些被他壓制在平靜之後的陰冷翻湧了出現,逐漸蔓延整張臉。
沈穆鋅擡手,漫不經心地拍了拍衣褲上的灰塵,他看了眼房門,淡淡的笑了笑,眼底卻如同結了冰,泛着刺骨的寒意。
一門之隔,諾大的房間裏,男人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孩,手足無措。
“老婆……”
蘇夏握住發尾,擦着上面的水,“為什麽跟你弟弟打架?”
沈肆的嘴唇抿的直直的,透着倔強。
蘇夏瞥見男人喉嚨那裏紅了一大片,想起沈穆鋅的鞋抵上去的那一幕,她的心裏劃過一絲波瀾,近似是心疼。
“笨蛋,你又打不過他,不知道喊人嗎?”
“不笨。”沈肆的背脊挺拔,認真的說,帶着炫耀和自信,“他打不過我的。”
蘇夏說,“……撒謊。”
沈肆猛地一個蹿步,貼上蘇夏,“真的!”
猝不及防,蘇夏被沈肆頂的踉跄了一步,她不受控制地往後仰去,又被一只手掌勒住腰,用力拉了回來,額頭結結實實的撞上他的下巴。
倆人都疼。
蘇夏最慘,疼的不止額頭,胸骨也遭殃了,男人的胸膛堅硬,像一塊硬邦邦的石頭。
她沒好氣的瞪着揉下巴的男人,“說話就好好說話,突然靠過來幹什麽?”
沈肆委屈,“我的下巴好痛。”
蘇夏哼道,“我也不是銅牆鐵壁。”
沈肆偷偷的去看蘇夏,他把手放在她的額頭上面,聲音低低的,“老婆,我給你揉揉。”
男人的掌心溫熱,蘇夏的臉上滾燙。
一時間,房裏安靜下來了。
那種安靜一開始很純粹,後來隐約摻雜了別的東西,在悄無聲息的發酵。
蘇夏出聲,打破異樣的氛圍,“好了。”
沈肆把她的劉海撥到一邊,彎腰湊近,仔細看了看,“我不是故意的。”
蘇夏說,“我知道。”
沈肆垂着頭,“不要生我的氣。”
蘇夏的唇角翹翹,“好。”
沈肆咧嘴,也笑起來,俊朗的眉目之間沒有一點黑暗的色彩。
身上黏黏的,蘇夏拿了套幹淨的睡衣去衛生間換了出來,“沈肆,你的脖子沒事吧?”
沈肆搖頭,“沒事。”
蘇夏拿吹風機吹頭發,聲音夾在風聲裏面,有些模糊,“以後不要沖動,有事告訴我。”
她轉而一想,沈肆出事後,僅是智力受到影響,其他方面還好,他當過兵,而沈穆鋅是個拿筆的。
體能上面,沈肆應該更強一些。
打不過不是沒有可能。
沈肆的臉色不好看,“穆鋅很壞。”
蘇夏說,“那也不能動手。”
下一刻,她關掉吹風機,似是剛反應過來,“他是不是說了你什麽?”
沈肆在蘇夏的注視下,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原委說了。
原來是沈穆鋅在客廳看到蘇夏的手機,特地拿了上樓,親自送來了。
知道蘇夏在洗澡,他沒立刻就離開,而是跟沈肆聊天。
沈穆鋅很輕易的就從沈肆嘴裏套出了他想知道的一些事情。
譬如沈肆為蘇夏準備的生日禮物。
他把十六個桂花放在熊寶寶胸前挂着的小包裏面,還有一只雕刻的小羊。
沈穆鋅說要看,沈肆就打開小包給他看。
但是等沈肆想收起來了,沈穆鋅卻不松手,兩人拉扯的時候,小包被扯下來,桂花全撒了,小羊也摔掉了一個角。
沈穆鋅事不關己的走了,沈肆生氣的追上去,之後就是蘇夏看到的那副樣子。
聽完事情的全部,蘇夏還是不明白。
沈肆的行為是個孩子,很多時候跟他講不通道理,特別是他鬧起來了,除了哄,順着他,沒別的辦法。
可沈穆鋅又沒傻。
都是親兄弟,況且明明是自己有錯在先,哪來那麽大的火氣。
眼皮一跳,蘇夏在床邊找到手機,她滑進去翻翻,第一次後悔沒設密碼。
“羊。”
耳邊是沈肆的聲音,蘇夏擡眼,看到一個木雕小羊,“你刻的?”
沈肆的耳根子泛起一點紅,他點點頭,“嗯。”
男人在害羞嗎?蘇夏看愣了,她回神,尴尬了一瞬,“你什麽時候刻的?”
沈肆說,“在你每天中午睡覺的時候。”
蘇夏有午睡的習慣。
但那麽點時間,并不寬裕。
刻小玩意兒,對于一個傻子,難度比正常人更大。
她再去看面前的男人,目中有說不清的東西。
“王義說不能告訴你,”沈肆抿嘴,“還說禮物要保密。”
他難過的嘟囔,“可是,現在你知道了。”
蘇夏伸手,“給我。”
沈肆說,“時間沒到。”
“過幾天不還是要給我嗎?”蘇夏拿走他攥着的小木羊,把玩了一下,“我很喜歡。”
沈肆攤開另一只手,上面躺着一小塊木頭,“這是羊角。”
蘇夏也拿走了,一并放到桌上擺好,心裏想着把缺的那塊粘上去。
沈肆在地上找,“桂花沒了。”
“沒就沒了。”蘇夏說,“樹上有很多,再去弄不就行了。”
沈肆先是一怔,而後露出一口白牙,傻笑起來,“對哦!”
他抓着蘇夏的胳膊,眼睛黑亮,“老婆,你真聰明。”
傻子,蘇夏繼續吹頭發,“別傻笑了,快去洗澡。”
沈肆抱着自己的衣服去浴室,很快就出來了,他把腦袋湊到蘇夏眼前,“我也要吹吹。”
蘇夏簡直要懷疑,沈肆洗那麽快,是不是就想蹭她的手。
“頭低一點。”
沈肆乖乖的把頭低下來。
男人的碎發從她的指間穿過,她的指腹能觸到他濕熱的頭皮,蘇夏有短暫的發呆,這種感覺從未有過,很陌生。
她垂下眼角,見男人眯着眼睛,舒服又滿足。
只是吹個頭發,蘇夏不懂,沈肆為什麽可以那麽快樂。
房間裏響着吹風機呼呼的聲音,沈肆打了個哈欠,“老婆,我困了。”
蘇夏摸摸他的頭發,确定幹了,“去睡吧。”
兩人磨磨蹭蹭的上床睡覺,沈肆左擁右抱,一邊是他的熊寶寶,一邊是他的蘇夏。
他沒一會兒就呼呼大睡,蘇夏換了個姿勢,摸到手機,從通話記錄到短信,聯系人,一一看了一遍,她又去看圖庫。
蘇夏對電子産品并不執迷,這手機的款式雖然早就被淘汰了,但功能都好好的,她就一直沒換,裏面存了很多照片,生活的點點滴滴。
自拍照也有不少,不同時期的,好在尺度很正常。
腦子裏浮現沈穆鋅陰柔的臉,蘇夏打了個冷戰,尤其是他笑的時候,比不笑還要讓她頭皮發麻,總覺得會嘶嘶的吐信子。
兄弟倆一個柔美,一個剛毅,截然不同。
如果不是沈穆鋅像田箐桦,沈肆的輪廓和沈峰相似,她幾乎要去懷疑,他們不是親的。
胡思亂想了許久,蘇夏被自己折騰的頭疼,她放下手機,蜷縮着身子,在沈肆的呼吸聲裏閉眼睡了。
第二天早上,老爺子要去遛彎,只叫了蘇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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