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高腳杯裏,些許琥珀色的酒液折射出荊城的夜色,美麗妖冶。

啪一聲後,鑒定報告被一只手大力按在桌面上,高腳杯震動,酒液輕輕搖晃,夜色頃刻之間變的破碎虛無。

周遭氣氛駭人。

撐在桌子邊沿,沈源的視線緊緊的粘在報告上面,将每個字都拆解了,一筆一劃的咀嚼,那目光似是能穿透紙張,将桌面刺出一個窟窿。

片刻之後,他的表情已恢複如常,不再扭曲。

坐回椅子上,沈源從口袋摸出煙盒,在裏面拿出一支煙,幹瘦的手捏了兩下煙蒂,沒捏住,煙掉到高腳杯裏。

酒液瞬間蔓過煙身,混濁不堪。

沈源又拿了一支煙,用牙咬住,拇指按着打火機,一束橘黃色的火焰竄起,猛一下照入眼睛裏。

他不适的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眶充血,手一直在抖。

“肆兒,來一根嗎?”

對面的人沒有表情。

深吸一口煙,沈源笑起來,“大伯忘了,你很少抽煙。”

他的口鼻噴煙,皺巴巴的臉上都是煙霧,“穆鋅的煙瘾也不大,你們兄弟倆都很節制。”

沈肆不表态。

背後是一大片的落地窗,星空之下,夜已漸漸深沉。

他就坐在那裏,白衣黑褲,長腿曲在桌子下面,雙手放在腿上,沒有任何舉動,卻讓人無法不去畏懼。

一口接一口的抽煙,沈源低着頭,“怎麽懷疑到這上面的?”

沈肆說道,嗓音冷漠,“在你找印章的那天。”

指間的煙抖了抖,沈源拍掉胸前的煙灰,哈哈大笑道,“原來你是故意讓大伯聽見的。”

那笑聲格外的刺耳,好似是一把刀,在虛空用力的橫豎劃了幾下,漂浮的塵埃都沒有逃過,碎裂了。

沈肆的眼簾微微阖着,像一尊石像,由石塊構造而成,什麽也不能讓他動容半分。

“大伯真是沒想到啊……”沈源的言語中帶有清晰的贊賞之色,夾雜着嘆息,“小輩裏面,爺爺最喜歡你,也器重你,不是沒有道理。”

“鑒定報告早就得到了吧,這幾天按兵不動,直到現在才給我看,你的目的是什麽?”

沈肆沉默不語。

沈源也不說話了。

很快,煙霧缭繞起來。

晚上七點多,迷幻的霓虹串聯整個荊城,獨獨缺了老宅。

諾大的客廳漆黑一片,陰森森的。

只有二樓有一股子殺氣,悄無聲息的彌漫着。

王義立在門外,腰間鼓起來一塊,那形狀看着,是一把手槍。

他旁邊還有一人,是個黑人,皮糙肉厚的,一身都是肌肉,夜裏露出一口白牙,能把人活活吓死。

“老王,裏面怎麽沒動靜了啊?你說大少爺是不是……”

眼神制止,王義壓低聲音警告,“三兒,我提醒過你,閉上你的嘴巴!”

“我是擔心大少爺的安危,他的眼睛看不見,萬一動起手來,形勢對他很不利,還有,”周三的臉比鍋底還黑,“麻煩叫我全名,謝謝。”

“知道了知道了。”王義轉頭就說,“三兒,你能別龇牙嗎?晃眼。”

周三咬牙,“王義,你再說一遍看……”

忽然有一聲清脆的響動從門裏傳了出來,王義跟周三互看一眼,手按在腰後,神情肅冷。

之後,又歸于平靜,

王義抹了把腦門的汗,一邊留意動靜,一邊捋着所知道的信息。

沈源跟田箐桦有一腿,生下了沈穆鋅。

沈峰戴了一頂大綠帽子,好像自己還知情。

王義咂嘴,豪門事真多,比他妹妹追的劇還精彩。

至于死去的張佩……

他一開始不知道那個女人是什麽人,大少爺為什麽要查,跟彌山是否有聯系。

直到他們的人在張佩的住處發現一枚鞋印,就在昨天确認了,鞋印的主人就是沈源。

那倆個人有過接觸。

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在王義的腦子裏勾了出來,堵了一天,到現在還消不掉。

張佩才是大少爺的生母,幕後之人就是沈源,他為了給自己的兒子鋪路,不惜一切代價,借刀殺人,最後殺人滅口。

一門之隔,氣流凝結。

高腳杯四分五裂,酒液全灑了出去,盡數滲進昂貴的灰色地毯裏面,染上了一塊髒污。

沈肆還是原來的姿勢,沈源已經站起來,停在他面前。

局面一觸即發。

“你打算怎麽做?把這件事對外公開?讓荊城人都知道沈家的醜聞?”

下一刻,沈源搖了搖頭,“你不會那麽做的,否則現在坐在這裏的,就不止是大伯一個人了,而是沈家所有人。”

他這個侄子城府太深,又向來不露聲色,從小到大都那樣,根本就不知道存的什麽心思。

椅子上的人依舊沒有回應,沈源的呼吸急促的厲害,摸不透對方心中所想。

這讓他束手無策。

沈肆的薄唇抿了起來,“沈穆鋅知道?”

“不知道。”沈源的情緒變的特別激動,“穆鋅他什麽都不知道!”

“這不是他的錯,是大伯一時糊塗,犯下的錯。”

“事情發生以後,大伯怕被別人知道,又不敢面對,這才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沈肆漠然道,“是嗎?”

沈源冷笑,“事到如今,大伯還有撒謊的必要嗎?”

正當他要試圖掌握主動權時,卻冷不丁的看到沈肆拿出一張泛黃的照片,往前面推過去一點。

沈源的瞳孔緊縮,眼皮跳的更厲害了。

他瞪着照片,胸口大幅度起伏,仿佛是随時都會一口氣喘不過來,當場暈厥。

沈肆淡淡道,“大伯,你是不是應該跟我說一個故事?”

“沒什麽故事,”沈源輕描淡寫,“年輕時候,大伯心高氣傲,也異想天開,成天想着出去冒險,找刺激,就約了你爸媽,還有幾個朋友去旅行,僅此而已。”

說着,沈源的眼中浮現一抹回憶之色,歲月留下的痕跡在這一刻加重,變濃。

也越發的顯出,他老了。

摸着照片,将它拿起來,沈肆問,“這是在什麽地方拍的?”

沈源從鼻子裏發出一個音,“二三十年前的事了,大伯這個歲數,哪能記得。”

“淩山。”沈肆開口,“想起來了嗎?”

沈源的嘴角僵了僵。

照片掉到桌上,沈肆說,“張佩死了。”

他的聲音裏沒有溫度,又來的突然,聽在人的耳朵裏,像是被什麽利器剮了一下,神經末梢都發顫。

沈源的眼角猛地跳了一下,開始跳個不停。

他用手遮住右邊的眼睛,指腹用力,仍舊阻擋不了。

“她死的前一天,你去找過她。”沈肆說這話的時候,頭擡了起來,對着沈源所站的方向,“為什麽?”

此刻,沈源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跟她幾十年沒見過了,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沈肆從口中吐出一句,“她是我母親。”

沈源的臉色瞬間就白了,聲音抖着,憤怒道,“胡說八道什麽,你母親是箐桦,怎麽可能是那個跟毒品混在一起的女人!”

沈肆身上的氣息冰寒刺骨,“沒見過,怎麽知道她吸毒?”

沈源張着嘴巴,一個字發不出來。

沈肆的後背往後仰,後腦勺靠在椅背上面,他一言不發,面部輪廓是極致的冷峻。

一股可怕的威壓彌漫,散至每個角落。

沒有人可以輕松自如,沈源也不行。

他發白臉上的肌肉抽搐,冷汗在額角滲出,近似崩潰的大聲吼道,“對,就是我做的!”

沈肆皺眉。

身子輕微顫抖,沈源拿雙手遮住臉,聲音從指縫裏淌了出來。

“我知道你的生母吸毒,就用幾年時間設了一個局,讓她欠下巨額債務,然後我再出現,威逼利誘,她就為我所用。”

沈肆的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好像是在聽一個故事,自己并沒有參與其中。

“讓你懷疑自己的身世,再到查清真相,那些線索都是我給的。”沈源說,“彌山我也去了,就在你跟張佩後面,之後你變成傻子,我怕夜長夢多,就去殺了張佩。”

沈肆的右手拇指放在左手虎口位置,摩挲着周圍的薄繭。

“誰知道老天待你真是不薄。”沈源的語氣裏出現失望,“從那麽高的山上摔下去,竟然沒有死成,變成傻子還能恢複。”

沈肆低道,“是啊。”

他的命大,逃過倆個劫數。

沈源吸着氣,“你應該感謝我,不是我,你又怎麽能看清你那個親生母親的真面目?”

沈肆的薄唇驟然間緊抿在了一起,那是他最痛恨的原因。

彌山之行,讓他的夢都變的那麽醜陋,也剝奪了他在以後的歲月裏去回憶的機會。

“之所以這麽做,全是因為我虧欠穆鋅那孩子。”沈源放下手,目中盡是猙獰之色,“只要你死了,沈家的一切都是他的。”

說完所有,沈源承認了自己的罪行,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他搓了搓臉,“大伯會去自首。”

沈肆的眉頭擡了擡,晦暗不明,“自首?”

“是。”沈源有些低聲下氣,“肆兒,大伯求你,別把這件事告訴你弟弟,也不要對他動怒,他什麽都不知道。”

“這一切全都是大伯一個人的主意。”

沈肆沉默不語。

他的沉默讓沈源陷入極度恐慌的境地,瘋了一樣。

“大伯知道你沒忘記蘇夏,你是不想把她牽扯進來。”沈源笑的溫和,“肆兒,大伯說的對不對?”

“如果你不肯就此收手,大伯即便是死,也會做點什麽。”

沈肆啓唇道,“那麽,會有人去陪你。”

沈源笑起來,确定的語氣,“你不會那麽做。”

沈肆的眼眸一眯,“為什麽不會?”

這句話刺激到了沈源。

他把手伸到沈肆脖子那裏,不知何時捏住的一塊玻璃碎片抵上去。

“肆兒,事到如今,大伯是咎由自取,也認了,唯一的希望就是請你別遷怒無辜的人。”

脖子上有冰涼的觸感,貼着大動脈,那一頭極其鋒利,沈肆雙目失明,依然穩如泰山,好像受制于人,面臨險境的不是他,而是沈源。

他不開口,沈源的手抖個不停,“說話!你再不說,大伯可就……”

沈肆突然出手,鉗制沈源的腕部,快且狠。

聽到巨大的聲響,王義跟周三破門而入。

桌子掀翻,沈源跌坐在地上,碎片紮在手裏,血湧了一片。

王義呼哧呼哧喘氣,“大少爺,你沒事吧?”

沈肆昂首。

地上的沈源趁周三不備,一把推開他,跑了出去。

周三要去追,聽到背後的命令,他的腳步立刻剎住了。

“大少爺,現在怎麽辦?”

沈肆揉了揉太陽穴,“幾點了?”

王義愣半天,周三回神比他快,“大少爺,離八點還差十分鐘。”

沈肆起身,“清理一下。”

周三跟王義都是一臉懵逼,“是。”

主子走了,他倆眼神交流,嘴上也沒閑着。

周三問王義,“莫非大少爺是打算不追究了?”

王義立馬否定,“不可能。”

周三抱着胳膊,“那你說說。”

“讓讓。”王義推他,把桌子扶起來,“我又不是大少爺肚子裏的蛔蟲,我怎麽知道他的想法,”

周三翻了個白眼,“你看見沒有,剛才沈源跟大少爺交過手了,沒讨到好,他那表情,非常瘆人。”

王義說,“誰能在大少爺讨到好?”

看樣子,沈源是承認了。

應該會自首,這是對他來說,最好的結局了。

假如不自首,而是想逃,那就完了,大少爺是絕不會心慈手軟的。

“有啊。”周三咧嘴道,“蠢貨,大少奶奶可以。”

王義無語。

在卧室裏獨自待了許久,沈肆叫來王義打開手機,他要跟蘇夏視頻聊天。

王義戳了幾下手機,“大少爺,弄好了。”

沈肆說,“把門帶上。”

把手機放好,調整了位置,王義應聲出去。

周三好奇的湊過去,“我還沒見過大少奶奶,漂亮嗎?”

想了想,王義搖頭,蘇夏那個人不是漂亮不漂亮那麽簡單,她最出挑的是氣質,無法形容。

“不會吧?”周三瞪眼,“大少爺不可能那麽随便吧。”

王義說,“見了就知道了。”

周三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下次一定要認真仔細的看看,他轉了轉脖子,“我去宅子外面溜達去了。”

房裏,沈肆拿着手機,面對着屏幕。

蘇夏剛練完舞,脖子上都是細汗,黏着幾根發絲,她也沒去管,随意的出現在視頻裏。

鏡頭切換,蘇夏看着正襟危坐的男人,“有事嗎?”

沈肆說,“沒事。”

“那你跟我視頻幹什麽?”蘇夏說,“你又看不到,打電話就可以了。”

沈肆說,“你看的到。”

蘇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确實有點想他。

“那你湊近一點。”

聞言,沈肆的上半身前傾。

蘇夏不自覺的伸出手,虛虛的描摹男人俊美立體的五官。

反應過來,她的臉發燙。

沈肆叫她的名字,“蘇夏。”

蘇夏嗯一聲,“我在。”

沈肆說,“想聽你說話。”

蘇夏确定沒聽錯,“你想聽什麽內容?”

她邊喝水邊說,“跟你說說我一個朋友的事吧。 ”

只不過是個八卦,沈肆的神态卻很認真。

蘇夏清清嗓子,“她跟她男朋友在一塊六七年,結婚兩年,感情一直很好,突然有一天,男的出軌了。”

沈肆的眉峰皺了皺。

“男的染了病,天天道歉,說自己下次不會了,我那朋友心一軟,原諒他了,誰勸都不聽,就是覺得男的好。”

“第二年,沒想到他又開始夜不歸宿,跟別的女人玩暧昧,被我朋友知道了,他跪地上道歉,哭着認錯,我朋友沒再給他機會,前不久兩人離了。”

蘇夏收起感慨,“說完了,該你說了。”

沈肆說,“我不會出軌。”

蘇夏微愣,她是随便一說,沒更深層次的意思。

“沒有誰能預測到未來的事,明天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沈肆的眉頭皺的更緊。

蘇夏看男人那副模樣,就知道是生氣了。

她說的是事實,但太真的東西,似乎不讨人喜歡。

“沈肆,我沒懷疑你。”

沈肆擡起手,摸到手機屏幕,在蘇夏的臉上摸了摸,唇輕輕的碰了一下。

蘇夏看着男人放大的臉,好像自己的唇上真的有種屬于他的微涼氣息。

她不喜歡不能自已的狀态,“手機屏幕很髒,不知道有多少細菌。”

沈肆的唇間溢出三個字,“煞風景。”

蘇夏,“……”

她想起來一件事,“你的印章還在我這兒呢,我給爺爺,他不收。”

沈肆說,“放你那兒。”

蘇夏抽抽嘴,誰能知道,她揣着那個小印章,就跟揣了火球一樣,吃不好睡不好,提心吊膽,放公寓吧,怕小偷進來偷竊,一不小心就順走了她的包,放身上吧,還是怕小偷。

“你還是盡快拿走吧。”

沈肆不吭聲了。

他不高興,蘇夏對自己一眼都能看穿的技能表示費解。

有時候,男人很好懂,比如現在。

印章的事跳過去,沒有再提。

聊了片刻,蘇夏抓抓後頸,身上黏黏的,想去洗澡,“晚安了。”

沈肆說,“晚安。”

他的臉冷冰冰的,看不出有一絲不舍,但人還杵在屏幕前,沒有挪動半分。

蘇夏打哈欠,“那就這樣吧,我關了。”

沈肆說,“好。”

嘴上那麽說,蘇夏沒關掉視頻。

反正他看不見,也不會知道她還在繼續看他。

蘇夏快速去浴室沖洗掉一身的汗,神清氣爽的出來,她換了睡衣睡褲,盤腿坐在床上,一邊敷面膜一邊看手機。

男人還端正坐着,入定了似的。

過了一會兒,蘇夏聽到男人的嗓音,低低的,隐約在笑,“不早了,下次再給你看。”

分明沒有波動,卻讓人有種是哄小朋友的語氣。

蘇夏的臉騰地一熱,“你怎麽知道的?”

沈肆面癱着臉,“傻瓜。”

他能聽到她的呼吸聲,腳步聲,所有的聲響,包括她走沒吃晚飯,餓肚子的咕嚕聲。

蘇夏飛快的把手機丟開了,想扒出一個洞鑽進去。

躺屍了很久,她才把升高的溫度降下去。

難道真的像明明說的,她對沈肆有沖動了?

蘇夏起身去找水果吃,感覺動腦細胞都消耗能量。

客廳裏,白明明窩在沙發上刷微博,他租的房子被房東拿去賣了,臨時過來借住兩天,找到新的住處就走。

蘇夏打開冰箱,“明明,吃菠蘿嗎?”

白明明在一個名媛的微博底下刷的起勁,“不吃。”

蘇夏蹙眉,“我一個人吃不完。”

她有個習慣,不喜歡把切開的水果留一半過夜,到第二天準丢掉。

尤其是瓜類,所以但凡是體積能買小的,就一定不選大的。

白明明換了個姿勢窩着,“那行吧,我吃一點,多了不吃啊,我在減肥呢。”

蘇夏去把菠蘿切了,端到茶幾上,拿牙簽叉一塊給白明明。

白明明邊吃邊唉聲嘆氣,“等你回了沈家,我就是孤家寡人了。”

蘇夏吃着菠蘿,“你不是有後宮佳麗三千嗎?”

白明明一臉生無可戀,就剩半口氣吊着了,“皇後都走了,後宮還有什麽意思。”

蘇夏笑出聲,“你把這個貧勁用到別處,沒準年前就能脫單。”

“我不脫,我一個人好吃好喝的,多個人會降低生活質量,”白明明瞅了一眼蘇夏的手,“你說你,一個沈家大少奶奶,連戒指都沒有。”

蘇夏說,“沒有就沒有吧。”

“那怎麽行,婚戒是有意義的,”白明明摸下巴,“小夏,聽我的,你下次找機會提醒沈肆。”

蘇夏看看空蕩蕩的手,往嘴裏塞菠蘿,聲音模糊,“算啦,反正我跳舞的時候也戴不了,買了也是放着攢灰。”

白明明翻白眼,“你可真會替你男人省錢。”

蘇夏夜坐到沙發上,跟白明明看電視,婚戒這種事,要怎麽提醒?一旦張口,感覺兩人的關系都變樣了。

而且,沈肆知道的吧,他又不傻。

一集電視播完,蘇夏跟白明明打了招呼,回房睡覺了。

淩晨,沈源出車禍了。

那個時間,沈蕾還在酒吧,跟幾個朋友玩的昏天暗地,醉生夢死。

一個朋友拉着她,把知道的消息說了,沈蕾變了臉色,“你說什麽?開玩笑也要有個度好嗎?”

那人說,“誰跟你開玩笑啊,你爸真的出了車禍。”

沈蕾不笑了,滿嘴都是酒氣,“今天不是愚人節,你再這麽說我爸,就給我滾蛋!”

那人切了一聲,“愛信不信。”

袖子被拽住,沈蕾大聲罵,“幹什麽?”

“你的手機響了。”

接通電話,聽到那頭人說的內容,沈蕾抓着頭發,啊的尖叫一聲,她跌跌撞撞的往外面跑。

沈家老宅,燈火通明。

坐直身子,沈肆問道,“查出來了?”

王義說,“是司機酒駕。”

沈肆眯了眯眼眸,若有所思。

王義沒出聲打擾。

他輕着腳步出去,半小時過後,又進來了。

“大少爺,醫院那邊有了最新的消息,沈源活不成了。”

沈肆冷淡的開口,“拿衣服。”

一樓,老爺子睡的沉,誰也不敢把沈源出事的消息告訴他。

走廊靠左的卧室裏,田箐桦呆在床上,披頭散發的,失魂落魄。

沈峰扣着扣子,“趕緊穿衣服,我們去醫院。”

抓着被子,田箐桦的臉蒼白,“要去你去,我不去。”

手一頓,沈峰冷嘲熱諷,“你不去,穆鋅總要去吧。”

他整整衣領,“大哥要是不見到兒子一面,會死不瞑目的。”

“箐桦,你不想大哥有事沒事給你拖個夢,告訴你地下有多冷,他有多不甘心吧?”

田箐桦的眼角一抽,她的語氣尖銳,不知道被踩到了什麽地方,“沈峰,你陰陽怪氣的幹什麽?”

“我陰陽怪氣?”沈峰哼一聲,譏笑道,“要不是為了沈家的名譽,我會戴幾十年綠帽子?”

田箐桦的聲音發哽,看着沈峰的眼神充滿怨恨,“當年你明知道我喜歡的是他,你還……”

沈峰不耐煩的打斷,“少他媽在我面前提當年了!”

他打開房門,沈穆鋅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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