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人在失去視覺時,其他感知會被突顯出來。

浴缸裏的水聲嘩啦響,剎那間,沈肆的所有注意力都被拖拽去那個方向,死死的釘上去了。

腦補的能力是可怕的。

想象力也是無窮無盡,豐富多彩。

此情此景,美人沐浴,沒有一個正常的男人會把持的住,無動于衷。

一股熱血從沈肆的心髒位置擴散出去,穿過四肢百骸,流竄至鼻腔裏。

他捏住鼻子,那股熱血極速往下沖,勢不可擋。

蘇夏猝然察覺出一道氣息的存在,過于灼熱,像剛從火堆裏扒出來的石頭子,就那麽朝她砸了過來。

燙到了似的,蘇夏閉着的眼睛立即睜開,看到男人站在燈下,面對着她,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的。

呆愣了幾秒,蘇夏下意識的拿手去遮擋胸前,恨不得自己的手掌再大兩倍。

後來一想,這人看不見,才沒那麽慌。

尴尬依舊存在。

自己畢竟光溜溜的。

蘇夏調整紊亂的呼吸,別扭的往水裏躺,她的眼神閃躲,沒直視那個男人,“你進來幹什麽?”

當時自己只顧快點洗掉沈穆鋅留在身上的味道,沒顧的上去檢查門鎖沒鎖。

不然也不會出現這麽一幕。

沈肆擡了擡拿着襯衫的那條手臂。

蘇夏臉上的燥熱有所緩和,原來是要給她送衣服的,“衣服留下,人出去。”

沈肆開口,嗓音裏沒有起伏,“我看不見。”

蘇夏,“……”

能自己摸着進來,不會摸着出去?

當她傻呢。

浴室多了個人,還是一個男人,蘇夏沒辦法淡定,她想去拿浴巾,結果那浴巾竟然在沈肆那邊的架子上挂着。

咬咬牙,蘇夏紅着臉說,“轉過去。”

雖然他看不到,但她還是不行,沒法光着起來,在他面前走動。

聞言,沈肆的薄唇壓了幾分,沉默着轉過身子,背對着浴缸。

有一串略急的水流聲響在耳邊,女人從水裏站起來了。

他不是天生失明,早就深刻在腦海裏的一道身影緩緩的浮現了出來,又逐漸清晰,清雅如畫。

沒了那些衣物的遮擋,女人的身子一定更加纖細,柔韌。

沈肆的胸膛起伏稍快。

水汽往毛孔裏鑽,肆無忌憚,這樣很沒有安全感,蘇夏急着去勾浴巾,走的很快,那只崴到的腳不小心使了勁。

她痛的叫了一聲。

眉頭一跳,沈肆展臂抱住蘇夏,觸手濕滑,溫熱。

蘇夏身上都是水,弄濕了沈肆,她是熱的,他是涼的,碰撞到一起,沖突又融合。

這一刻,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蘇夏聽着男人的呼吸和心跳,能感覺到他現在很激動。

她也是。

而且她更嚴重,因為她還沒抓到浴巾,放在她腰上的手掌那麽寬大,毫無阻擋的貼了上來。

那股涼意直往蘇夏的骨髓裏滲去,她的心都顫了一下。

“蘇夏。”沈肆喚她,在她耳邊說,“我沒有隐疾。”

我相信,我已經發現了你家的雨傘,很大,蘇夏窘迫的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放了。

她無助害怕的喊他,“沈,沈肆……”

微微俯身,沈肆的唇碰到蘇夏滾燙的耳垂,将上面的水珠子吻去。

蘇夏的心跳停止了一拍,又瘋狂跳動,似是要蹦出來。

渾身也像是被一條火蛇纏住了,從頭到腳,哪個地方都不對勁。

這種無法控制的感覺很陌生,好像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蘇夏愣神的功夫,男人的手掌已然開始移動,力道不輕不重,節奏不快不慢,她感覺他所經過的每一寸地方,都有一絲電流劃過。

用力抓住那只手,蘇夏的聲音綿柔,“沈肆,別……”

她還沒有準備好去接受更進一步的觸碰。

沈肆擡了擡眼簾,呼吸粗重,他的掌心揉了一下,修長的手指抓着她,無法掌控。

蘇夏的氣息也重了起來,從來沒有被這麽對待過。

她感覺自己在男人的指間跳躍,發燙。

察覺懷裏的女人在顫抖,沈肆并沒有強迫,他的手從她身上離開,伸到後面,将架子上的大毛巾取下來。

蘇夏的身上一沉,有棉質的觸感裹了上來。

她的視線觸及濕答答的地面,又往上移。

路過大雨傘,蘇夏慌忙離開,心裏一陣亂跳。

男人低頭為她擦拭身上的水,垂眼的時候,長長的睫毛蓋下來,遮住了冰冷和嚴肅,很溫柔。

蘇夏知道這不是她的錯覺,因為男人手裏的毛巾擦着她的胳膊腿,力道很輕,生怕弄疼了她。

沈肆拿掉毛巾,摸着蘇夏的手,給她穿上襯衫,整理袖口,衣領,扣扣子。

蘇夏愣愣的,從嘴裏蹦出來一句,“你好像我爸。”

沈肆摸着扣子,一粒粒的扣上去,“嗯?”

蘇夏閉上嘴巴,頭偏到一邊,臉紅的跟煮熟的蝦子一樣。

那種被呵護,被照顧的感覺,記不清多少年沒體會過了。

扣好最下面的那粒扣子,沈肆刮了一下蘇夏的鼻子,“出去等我。”

他做那個動作的時候,依然是一張冰山臉,遠遠比任何表情都要來的暧昧。

呼吸一滞,蘇夏趕緊離開浴室。

如果不是腳疼,她準跑了。

空氣裏都是沐浴露的香味,和那個女人身上的一樣,沈肆在原地杵了一會兒,他擡手,捂住鼻子,有些無奈。

幾瞬過後,金屬聲輕響,沈肆解開西褲皮帶,脫下黑色襯衫,擡腳跨進浴缸裏面。

水裏都是那個女人的味道,仿佛被她撫摸着,沈肆精壯的左臂随意搭在一側,右臂往下伸去……

房裏的蘇夏剛找到吹風機,浴室的門打開,人出來了。

她脫口而出,“這麽快?”

沒想到這個男人的雨傘看起來巨大,原來這麽不經用。

以為對方怎麽也要在裏面待上個把小時,蘇夏還打算吹幹頭發,理理思緒。

沈肆的唇角隐約彎了彎,“可快,可慢。”

有幾分調情的味道。

蘇夏的臉騰地一燒,拿着吹風機去了客廳。

八點檔偶像劇裏常見的情節之一,女主角會以各種不同的原因穿男主角的衣服,一定是襯衫,白的,長度在臀部以下,不能太長,也不能過短,要達到隐隐若現的效果。

女主角的腿要長,且直,膚白,細嫩,能勾去男人的三魂六魄。

蘇夏此刻就是那個身份,不過,男主角沈大少爺眼瞎。

只有她自己不自在。

從小學舞,蘇夏的手腳修長,勻稱,她的身材比例非常好,不是幹巴巴的那種瘦,該飽滿的地方飽滿,纖細的地方纖細。

白襯衫有點大了,蘇夏穿着,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朋友。

而且,裏面是空的,她什麽都沒穿。

換下來的內衣褲都濕了。

沈肆過來的時候,蘇夏拽了拽襯衫的下擺,腿并攏到一起,“沒有別的衣服了嗎?”

沈肆低頭,對着蘇夏,似是在詢問。

吹風機的呼呼聲裏,蘇夏的聲音有些模糊,“不合适。”

沈肆默不吭聲,手碰到蘇夏,摸了摸她的腰,“合适。”

蘇夏拿開沈肆的手,又被握住了,包裹在他的掌心裏。

倆人都沒說話。

半響,沈肆出聲道,“給我。”

蘇夏沒反應過來,臉上火燒火燒的,“什麽?”

沈肆說,“吹風機。”

蘇夏哦了一聲,把吹風機關掉,遞過去。

他的頭發濕漉漉的,發梢在滴水,順着剛毅分明的面部輪廓往下滑,越發的冷峻,陽剛。

沒顧自己,沈肆摸着蘇夏的長發,撩起一縷。

吹風機聲再次響起,是最低檔,風力小了一些。

一般時候很少人用,那樣的話,頭發幹的慢,費時間,也會很消磨耐心。

但沈肆并不覺得煩躁。

他甚至享受。

可惜他早就習慣了将情緒藏在心裏,不表露出來,一時難以有所改變。

男人的指腹一下一下的撥弄她的頭發,蘇夏怔了怔,上次沈肆給她吹頭發的時候,還是傻傻的。

同一個人,做着同一件事,卻是兩種感受,截然不同。

坐在椅子上,蘇夏發着呆,就連頭發幹了,吹風機聲停了,她都沒發覺。

夜深了,酒店旁邊的湖景朦胧。

車裏,王義跟周三打着盹,某電臺的節目剛開始,主持人甜美的聲音讓周三提神。

他搓了搓臉,扭頭把王義叫醒。

王義沒好氣的問,“幹嘛?”

周三擡頭,示意他看某層,“燈滅了。”

“廢話。”王義說,“也不看這都幾點了。”

周三暧昧的擠眼睛,配上他那肥頭大耳,小眼睛厚嘴唇的長相,有點猥瑣,“義子,你說大少爺跟大少奶奶晚上會做嗎?”

要是平時,他這麽不正經,王義會當沒聽見,不搭理。

這次王義回了,毫不猶豫,“不會。”

周三驚訝的瞪大眼珠子,“why?”

他聳聳肩,非常不贊同,“義子,我想你并不懂男女之事的樂趣,大少爺不是你。”

王義降下車窗,伸出腦袋抽煙,懶的跟這黑球理論。

從他親眼所見,親耳所的那些事判定,大少爺是絕不會對蘇夏用強的。

再者,根據得到的資料得知,迄今為止,蘇夏沒交往過一個男朋友,跟異性的接觸僅在舞蹈團隊,她不是激情似火,會來事的性子,起碼目前不會。

日子久了,說不好,跳舞的人韌帶拉的很開。

王義抽嘴,他成功被黑球帶偏了。

估計大少爺夜裏會比較難熬。

那麽大大美人,換誰都吃不消,要麽做到天亮,要麽熬到天亮。

十一點多,房裏陷入黑暗中,四周一片寂靜。

這是沈肆恢複後,蘇夏和他的第一次同床。

床很大,只有一個枕頭,沈肆枕在上面,蘇夏窩在他的臂彎裏。

這樣的姿勢非常親密。

緊張在蔓延,無聲無息。

蘇夏困了,想睡覺,又繃着一根弦,不讓她如願。

只要一想到襯衫裏面空蕩蕩的,她就渾身難受。

雙腿伸直,緊攏在一起,蘇夏覺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烤,體溫只升不降,要燃起來了。

飄在鼻端的男性氣息又那麽濃烈,根本忽略不了。

沈肆毫無睡意,大腦異常清醒。

他的心裏好像跑進來了一只貓,不停的抓着撓着,癢意難耐。

風吹動窗簾,白色的被子翻動。

濕膩的音色将靜谧打破。

下巴被捏住,男人的氣息卷來,蘇夏試着去迎合,很生澀。

沈肆亦然。

他們用唇舌相互摸索,熟悉彼此,難舍難分。

蘇夏的眼眸裏彌漫了一層水霧,“嗯……”

聲音嬌柔,媚态橫生。

下一秒,身上一輕,男人離開了。

蘇夏的胸口一下一下起伏,她的白襯衫領口開了,下擺卷起一截,淩亂,又極具誘惑。

她側身,面朝着窗戶,想讓夜風趕去身上的熱度。

不知道男人為什麽中途退出,蘇夏也不會追問,張不開口。

躺在旁邊,沈肆阖了眼皮,在心裏默念三字經。

蘇夏胡思亂想了片刻,困意來勢兇猛,她睡着了。

眼睑微動,沈肆擁着蘇夏,嗅着她的發絲,唇輕蹭了一下。

過了會兒,他又去蹭。

無聲的表達着自己的高興,亢奮,喜愛,滿足。

後半夜,蘇夏起來上廁所,她特意放輕動作,不想弄醒了身邊的男人。

沈肆壓根就沒睡,還在默念三字經。

從衛生間回來,蘇夏上床的時候,胳膊碰到沈肆,發現男人睜着眼睛,她一愣,“不好意思,是我把你弄醒了。”

沈肆說,“沒事,”

他掀開被子,蘇夏躺進去,挪到他懷裏。

第二天早上,蘇夏以為是在自己的房間,她踢掉被子,趴着抓頭發,直到下面涼涼的,才猛然驚醒。

沈肆還在睡着,呼吸悠長。

比起蘇夏千奇百怪的睡姿,他是平躺着的,手腳都規矩的放着,很老實,那邊的床被都要整齊一些。

蘇夏湊過去,她支着頭欣賞男人的睡顏,忍不住用呼吸去描摹,拿手去摸。

腦子裏閃過一件事,沈肆犯傻的時候,說過一句話,要她圖他的臉。

這張臉的确值得去圖,近距離看,還是無可挑剔。

蘇夏順過男人額前的碎發,往後捋了捋,凝視着他俊美的眉眼。

這是她的丈夫,不可思議。

沈肆突然睜開眼眸,蘇夏措手不及,和他對上,當場吓了一跳。

他看不到,應該不知道自己已經醒了,蘇夏決定再躺回去。

背脊沒有挨到柔軟的床,而是硬邦邦的東西,蘇夏臉不紅心不跳,“你醒了啊。”

沈肆嗯一聲,帶着剛睡醒的低啞磁性,“早安。”

蘇夏露出酒窩,“早安。”

沈肆說,“手機。”

蘇夏摸到手機給他。

沈肆坐起身子,衣襟大開,露出一片小麥色的胸膛,“調到王義的號碼。”

蘇夏移開視線,在手機裏翻到王義的電話號碼,撥打過去。

那頭很快就接通了,她把手機拿到沈肆耳邊。

沈肆叫王義去拿衣服。

半小時後,王義提着紙袋子進來,裏面有一件白色的連衣裙,一套白色內衣褲,一雙白色防水臺高跟鞋,全是蘇夏的尺寸。

蘇夏面色古怪,“你喜歡白色?”什麽時候買的,款式都很不錯。

沈肆沉默,他僅僅是喜歡蘇夏穿白色的衣服。

蘇夏換上衣服出來,邊走邊說,“沈肆,你要多說話,把心裏想的都說出來。”她也在改變,準備和他分享以後的生活。

沈肆抿抿唇,“好。”

得到答複,蘇夏松口氣,她攏了攏頭發,“沈肆,你有沒有想過再去醫院看看眼睛?”

沈肆說道,“十九號去德國。”

他說完,面對着蘇夏,在等着什麽。

明白沈肆的意思,蘇夏想了想,“我看看能不能調一下課,陪你去一趟。”

很希望他的眼睛能早點恢複,可以和她對視。

上午,蘇夏請了假在房間待着,沈肆回老宅給她拿東西。

宅子裏,氣氛很不尋常。

田箐桦沒去公司,大清早就坐在客廳,她一見到沈肆,臉色立馬就變了,“有人看到你的人昨晚去了林區的畫廊,知道穆鋅身上的傷是誰弄的嗎?

沈肆說,“我。”

他直接承認,田箐桦的意味不明顯得多此一舉。

昨晚兒子沒回來,把她急壞了,擔心了一晚上,就在前不久,才接到一個朋友的電話,說在醫院看到了她兒子。

急忙趕去醫院,田箐桦看見兒子嘴角都破了,她第一反應就是沈肆。

除了他,沒人敢對穆鋅動手。

況且他們兩個人之間會有沖突,因為一個女人。

沖突的大小,誰也無法預料。

心中起疑,田箐桦的口氣很差,“你為什麽要那麽對你弟弟?”

沈肆沒有表情,“問他。”

臉色變的更加難看,田箐桦蹙起了柳葉眉,看來真是為了那個蘇夏。

孤星命,誰跟她有牽扯,都會倒黴。

這次是穆鋅,下次就是……

看了眼沈肆的背影,田箐桦轉身去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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