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她的回憶

地鐵門開了，那黑衣男人瞅準機會繞過那個女生，趕緊逃下地鐵，其他到目的地的人也緊随其後，除了喬露，再沒有人敢管那摔倒的女生。

外面的人沒想到地鐵裏會摔了一個人，都猶豫着不知道要不要進。

喬露見那女生摔了一下，但還是有意識，眼睛半睜着，看着喬露。

“能起來嗎？”喬露低聲問了句。

女生或許還沒緩過神來，但聽清了喬露的問話，便眨了眨眼。

喬露拉過她的手，先把她半扶着坐起來，再扶着她的腰讓她使力站起來，慢慢往地鐵外走。

地鐵站內人來人往，地鐵門在一陣急促的警報聲之後緩緩關上，剛剛目睹了一個女孩在地鐵上摔倒的人中，只剩下了喬露。

“你還好嗎？”

地鐵站內沒有座椅，喬露把女生扶到最近的一根柱子旁邊，讓她靠着柱子就地休息。

女生擡頭看她，盡管臉色依舊不好看，但眼神裏滿是感激。

“謝謝你，我就是有點低血糖，今天早上急着出門，沒來得及吃早飯，沒想到就暈倒了……”女生說着說着有些不好意思，聲音逐漸變小。

喬露怔了下，反應過來後拿下自己的背包，從裏面翻出一個粉白相間的包裝袋。

沈禦風給她的餅幹，她還沒吃完。

“給，先吃幾塊緩緩吧。”

女生情緒有些激動起來，“不用不用，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真的。”

喬露卻不由分說地解開包裝袋，拿出一塊餅幹放到她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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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的臉因為窘迫微微發燙，她不希望太過麻煩別人，特別是像眼前這個小姐姐一樣善良的人。

趕上早高峰的人都有着各自的工作，步履匆匆，一分一秒都不容耽誤，可眼前的人卻願意留下來照顧她。

“謝謝。”

女生輕聲道謝，見喬露态度堅決，便不再推辭，低頭小口地吃起了餅幹。

喬露注意到，她低頭的瞬間，有一滴眼淚迅速滑落，落在她杏色的裙擺上，暈開一朵淚花。

沒一會兒，女生便抽泣起來，喬露看得出她已經在竭力控制住自己了，或許是因為情緒突然崩潰，她的肩膀還是因為抽泣而小幅度抖動起來。

喬露不好多問什麽，只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女生感受到喬露的安撫，哭得更兇了。

“謝，謝謝你……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人關心過我了……”

情緒一旦找到了宣洩口，便像洪水決堤，止也止不住。

“我男朋友，昨晚還在跟我吵架，質問我為什麽要把那麽多精力放在孩子身上……”

“我昨晚淩晨一點才備完課……上周有兩個孩子打架，我也只能聽着兩邊的家長吵，嗝……他說，他還說這都是我自找的。”

女生哭得鼻子通紅，喬露趕緊從包裏翻出紙巾給她擦擦眼淚。

“沒有人，沒有人真正理解我……我媽一直罵我，說我工資低，但工資低又不是我想的……還讓我趕緊相親把自己嫁出去。”

“我真的好累……”

女生哭的動靜有點大，經過的路人都會看她們兩眼。

喬露依然一下一下地輕撫她的後背，嘴裏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都會過去的。”

或許是太久沒有讓負面情緒得到宣洩，女生哭得情難自已。

喬露雖然不能跟她感同身受，但她也明白，這個女生現在的處境并不好。

從她的口中可以知道，她的男朋友和父母并不支持她的工作，甚至會诋毀她的工作和人格。

喬露不太會安慰人，只默默地在一旁陪着她。

女生哭了一會兒，把心裏積壓的負面情緒全部發洩了出來，心裏好受了許多，喬露見她已經平複了心情，又勸着讓她再吃了幾塊餅幹。

“真的非常謝謝你。”女生鄭重地向喬露道謝，剛哭過的眼睛還紅紅的。

“很抱歉耽誤了你這麽長的時間。”

“沒關系。”喬露說，“你的工作是不是快遲到了？需不需要我幫你請個假？”

女生因為喬露這句話鼻子一酸，這是被感動的。

“沒事沒事，謝謝你。我可以，留你個聯系方式嗎？”她希望以後能夠報答喬露。

喬露一時有些猶豫，可看到女生希冀的眼神，心不由得一軟，便應下來。

告別了這個女生，喬露重新踏上地鐵，卻沒了一早出門時那種心情，随便在商業街附近轉了轉，不到中午就回了民宿。

回到民宿的時候，沈禦風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你怎麽了？”察覺到喬露有些低落的情緒，沈禦風便問了一句。

他以為她一大早出門起碼也要下午才回來，她好像對探索一個陌生城市的大街小巷，觀察不同的人的生活還挺感興趣的。

現在卻一副恹恹的樣子。

喬露搖搖頭，沒出聲，拿了自己的杯子泡一杯奶粉喝。

沈禦風關了電視，盡量不去打擾她莫名的情緒。

如果可以的話，他更希望自己能抱抱她，而不是僅僅關上電視。

她一定是在外面遇到了什麽事，觸及到心裏最脆弱的地方，才會是現在這樣默默捧着一杯沖泡奶粉，窩在沙發的一個角落裏，發呆出神。

然而他卻不知道她到底發生了什麽，經歷過什麽。

他還什麽都不知道。

沈禦風心裏莫名煩躁起來。

盡管他們已經認識了不長時間，但他卻依然像個局外人，喬露從來沒有親口對他講述過關于她自己的情況。

就連知道她是華瑞珠寶年慶豐的女兒，是年華姿的妹妹，也是汪從榮告訴他的。

沈禦風回過頭，不再去看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喬露，擡手撫上眼睛。

他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挫敗感。

喬露自從聽了早上遇到的那個女生的訴苦後，就想了很多事。

她想到了年華姿、想到了爸爸、想起了大姑，想起了小時候在家裏的花園瘋玩，想起了醫院白花花的、毫無生氣的牆，還有刺鼻的消毒水味。

還想起了……媽媽。

這個近乎陌生的詞彙。

四歲以前的記憶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毫不留情地抹去，只餘下一些零碎的片段，有喜有悲，卻早已分不清這些片段她是否真正地經歷過。

殘缺的記憶中，只餘下口中奶粉的味道依然清晰。

安柔和汪從榮、蘇北桐幾個趕回民宿準備做午飯的時候，進門看到的就是一副詭異的畫面。

他們的沈總，坐在沙發上，手蓋着眼睛，似乎是在閉目養神。

而喬露，雙手捧着她的兔頭杯子，雙腿并攏，屈膝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眼睛盯着一處發呆，仿若自閉。

兩人毫無交流，看上去就像一對剛吵過架都要找靜靜的小情侶。

三人一時間都不敢出聲。

還是喬露餘光看見有人站在門口的樣子，回過神來往門口看去，就見三人跟三只鹌鹑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縮着脖子不敢說話。

“怎麽不進來？”喬露問他們。

沈禦風聞聲放下蓋着眼睛的手，也注意到這三人。

三個人這下才松了口氣，笑笑便進屋去。

“你倆都一副‘我在靜靜’的樣子，還以為發生什麽事了呢。”汪從榮率先出聲解除警報。

“我先去做飯，你們先聊着。”

肩負着投喂六張嘴重任的安柔不敢懈怠，眼看就要到飯點了趕緊往廚房去，餓着誰也不能餓着沈總啊！

喬露見狀便要放下杯子，“我跟你去。”

沈禦風看了她一眼。

安柔擺擺手，“不用不用，蘇北桐，來幫打下手。”

蘇北桐莫名其妙地被抓了當壯丁，癟了癟嘴便跟着安柔進了廚房。

汪從榮正要跟喬露和沈禦風好好說道說道他們三個出去這一趟都發現了什麽，就聽見小院裏傳來動靜，沒一會兒，鐘樂潼就從外面進來了。

鐘樂潼在鏡頭下保持着得體的微笑，“你們都回來啦？”

她今天也出去了一趟，當然是為了給觀看節目的觀衆和沈禦風一個好印象，她現在畢竟明面上跟其他人是一起在拍節目的，就算大家互相看不順眼，她再不想出力做事，也還是要做做表面功夫。

“正好，人都齊了，那就都說說想到了義賣活動上要賣些什麽吧。”汪從榮說。

鐘樂潼找了個位置坐下，看了沈禦風兩眼，便搶先開口說：“我今天騎着自行車去逛了逛附近的花鳥市場，發現花都開得好漂亮，我還特地問了這麽好看的花是從哪裏批發來的。”

“人家能告訴你？”汪從榮詫異道。

鐘樂潼一聽汪從榮這反應便笑得更得意了，裝作不經意地換了個姿勢，讓自己以最好看的姿态面對沈禦風，擡手把長發別到耳後去。

“是啊，賣花的老板人很好呢。我問了問一些花的價格，他也都告訴我了，我聽了覺得這些鮮花的批發價也挺便宜，我們買回來稍微包裝一下的話，可能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鐘樂潼看向沈禦風，眼波微動，靜等他用帶有磁性的嗓音說“這個主意不錯”。

只是沈禦風從來不會如她的願，他看都沒看鐘樂潼一眼。

喬露靜靜聽了，眉間微蹙，不由得提出自己的疑問。

“義賣活動上……賣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