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臨近期末,潘楊發現,顧懷璧這家夥不對勁。
盡管上課的時候他依舊不聽課,但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睡大覺,而是開始教輔資料上勾勾畫畫,各種批注題注,畫重點五角星。
潘楊用手肘戳戳陳舟,陳舟坐在顧懷璧斜後方,用手機偷偷拍下他勾畫的內容,放大了仔細察看,最終,兩人經研究一致确定,顧懷璧絕逼是在勾期末重點!
顧懷璧是同學們眼中的學神級別人物,他一個人的分數,可以直接帶着原本應是年級吊車尾的12班超神,把平均分拉到中等班級行列。
老師對他真的是又愛又恨,恨他上課總不聽講,也愛他成績怎麽能這麽好!
所以學神到底是在給誰勾重點啊?
放學,潘楊他們眼睜睜看着顧懷璧将這些教輔資料打包整理,整整齊齊地裝進了斜挎包裏,走出教室。
他們連忙追出教室,趴在五樓的陽臺上偷窺。
樓下,陳邊邊推着車走出了自行車棚。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蓬松款羽絨服,白絨絨的帽領兔毛随風飄動,她的臉蛋也在這一片雪白中被襯得越發玲珑剔透。
顧懷璧三兩步追上她,将書包砸進她的車籃子裏,然後坐在了她的車後座。
邊邊回頭望他,眉頭擰了起來:“你幹什麽?”
“載我。”
邊邊努力蹬踩了幾下,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累得氣喘籲籲:“你長大了,我都快載不動你了。”
顧懷璧依舊沒有從她的車後座下來,死不要臉地用那雙大長腿滑着地面:“我給你助力,加油。”
邊邊:……
顧懷璧臉皮一直很厚,總是各種壓榨她,小時候蕩秋千要她推,買東西要她跑腿,騎自行車還要她載……邊邊覺得自己簡直活脫脫就是富家少爺身邊的使喚丫頭嘛。
“顧懷璧,我走這條路,是要回家了哦。”邊邊回頭望他:“跟你家是相反的方向。”
“嗯。”
“你要去我家啊?”
“好啊。”
“……”
邊邊只是在問他,但并不是在邀請他啊!幹嘛同意得這麽爽快!
她站起身來,用全身力氣蹬踩着自行車,載着身後已經長到了一米八五的龐然大物,累得呼呼直喘。
“你今天不和潘楊他們玩兒啊?”邊邊喘息着問他:“你們不是每天都約着一起打球麽。”
“很久沒有陪陳邊邊了。”顧懷璧面無表情說:“雨露均沾。”
“……”
邊邊咬咬牙,心說你以為你是皇帝嗎!還雨露均沾呢!誰稀罕你的……雨露。
邊邊見這家夥是真的要跟她回家了,她按下剎車,指着前面的馬路,喘息着說:“上、上坡,我真的不行了。”
顧懷璧終于憐香惜玉了一次,沒再粗暴地要求她繼續載他。
“交換吧,我載你。”
邊邊眨巴眨巴眼睛,有點不敢相信顧懷璧的耳朵,大少爺以前推她蕩秋千都不肯的,會主動騎車載她麽?
顧懷璧已經接過了車龍頭,坐了上去,不耐地說:“不上來,我走了。”
“哦!”
邊邊趕緊坐到車後座,把着車墊穩住身子。
顧懷璧将自行車騎了出去,輕輕松松,毫不費勁。
這是邊邊第一次被顧懷璧載着,有些受寵若驚,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只能緊緊抓着座椅鐵杆子。
顧懷璧載着她駛過了梧桐道,避着刺目的陽光,也避開了減震帶,将車騎得很穩。
這時,身邊駛過一對騎車的男女,女生側着身子坐在男生後面,緊緊地攬着他的腰,将臉貼在他的後腰上,閉着眼睛,滿滿都是幸福的模樣。
一看就是在幹……早戀的“勾當”。
氣氛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不知道為什麽,顧懷璧感覺自己的臉頰有些燥熱,邊邊也立刻別開了目光,不太好意思再看人家。
這時,顧懷璧按下了剎車,長腿落地穩住車身。
邊邊不解:“怎麽了?”
“你根本不像女孩子。”
邊邊一臉無辜:“我怎麽了。”
“沒有女孩子會像你這樣坐,你看看人家。”
邊邊看到前面的女孩是側着身子,溫婉含蓄坐在後座上,而自己大咧咧地岔開雙腿坐着。
“這樣舒服啊。”
而且穩如狗,不會擔心摔下來。
顧懷璧不同意了,他固執地要求邊邊也要像別的女孩那樣,淑女地坐在他的身後。
邊邊拗不過他,于是只能換了姿勢,側着身子坐在椅子上:“這樣好了吧。”
顧懷璧說:“這些事還用我來教,自己沒點覺悟。”
邊邊:……
她怎麽就沒覺悟啦!不就是騎個車麽,又不是盛裝出席宴會,她幹嘛要這麽端着。
邊邊覺得顧懷璧真是越來越難應付了,小時候也沒這麽多過場,難不成男孩子長大以後,都會變得這樣磨磨唧唧麽。
顧懷璧重新将車駛出去,這次速度很快,邊邊幾次告誡他慢些,很危險會摔下去,顧懷璧回頭說:“怕摔你還……”
不抱着我。
顧懷璧說不出後面的話,臉又紅了,幸好他在前面,女孩看不到。接下來的一段路,他就故意往減震帶上猛沖,這樣搞了幾次之後,女孩終于穩不住……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角。
以前她也沒少接觸他,牽衣服,有時候還會牽手指頭,顧懷璧沒覺得不對勁,有時候還會覺得煩,甩開她。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段時間以來,他反而開始渴望女孩的肢體接觸,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哪怕僅僅只是攥着他的衣角,那褶皺的觸感都會通過衣服布料傳導到他敏感的皮膚神經上,然後傳到大腦,分泌令他興奮的多巴胺。
邊邊完全沒有察覺顧懷璧心間胡亂撒歡兒撅蹄子的小鹿,她一再追問:“你真的要去我家啊?”
“嗯。”
“不是,你去我家幹嘛呀。”
“一起寫作業。”
“好吧。”
他們的确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一起寫作業了,跟顧懷璧一起寫作業真的超幸福,基本上他就是一張活體參考答案,無論是不會做的題目,還是做完之後對答案,準确率都是百分百。
邊邊帶着顧懷璧回了家,今晚陳文軍加班不會回來,王玲見邊邊難得帶了朋友回來,顯得有些訝異。
“邊邊,這位是……”
不等邊邊回答,陳茵茵興奮地從房間跑出來,搶白道:“顧懷璧,你怎麽來了!”
王玲當然聽過顧懷璧的名字,知道他是江城豪門顧家的大少爺,陳茵茵能就讀嘉德中學,全靠他母親的幫襯呢。
她立刻熱情了起來,對顧懷璧說:“那留下來吃晚飯吧,要吃什麽水果,我去給你洗個梨吧。”
邊邊問顧懷璧:“你要留下來吃晚飯麽?”
她知道顧懷璧口味極挑剔,可能不太吃得慣這些家常菜。
顧懷璧倒是聳聳肩:“随便。”
王玲笑開了眼,連忙進廚房忙碌了起來,顧家是什麽樣的人家啊,打麻将的時候都時常能聽見麻友們議論呢,說江城一半的房子都是他們顧氏地産修起來的,那是豪門中的豪門,就說他們家那座王府花園,古代那就是王公貴族才能住的地方呢。
邊邊拉着顧懷璧回了房間,給他端來椅子,讓他坐在自己的書桌邊寫作業。
顧懷璧載了他一路,脫下外套随手扔她穿上:“陳邊邊,我要喝水。”
她立刻跑出去給他端了杯溫開水進來,放在他的手邊:“喝吧。”
顧懷璧只看了那玻璃杯一眼,便說:“這杯子別人喝過。”
“可是洗幹淨了呀。”她知道他愛幹淨,特意用可食用的洗潔精裏裏外外清洗了一遍呢。
顧懷璧依舊嫌棄:“還是有味道。”
邊邊知道這位少爺不好伺候,她為難地說:“那我下樓給你買礦泉水吧。”
“不必。”顧懷璧目光在她的小桌上環掃一圈,拎起一只小貓粉瓷杯遞給邊邊:“用這個。”
邊邊說:“可……這是我的杯子啊。”
“我知道。”
他聞出來了,這個杯子上全是她的味道。
邊邊只好用她的小貓粉杯給他接了水,送到他手邊,眼見着他一口氣喝光見底,還真是渴得不行了啊。
邊邊從床上拾起他的外套,挂在衣鈎上,回頭看見顧懷璧只穿了一件黑色毛衣,毛衣貼身勾勒着他挺拔的上身,肩寬腰闊,已經完完全全有了青年男人的味道。
那個總愛躲在黑屋子裏搞惡作劇的搗蛋鬼,終于長大了。
顧懷璧打量着房間,房間正中一張大床,旁邊放着一張小床,很明顯小床上有她的氣息。
“你跟別人住一間?”
“對啊。”
“那還不如搬回王府花園。”
邊邊心說,那當然是不能比的咯,在王府花園她和顧懷璧兩個人獨占一棟樓呢。
“這裏是我家啊。”邊邊又搬來另一把小椅子,坐在了他的身邊,拿出課本:“我得和家人住在一起。”
“我呢?”
“什麽?”
顧懷璧問她:“我不是你的家人?”
“你當然……”
邊邊想了想,轉而說道:“杜阿姨對我很好啦,就像我的媽媽一樣。”
聽到這句話,顧懷璧嘴角忽然綻開一抹淺淡的微笑,他偏頭,避開了她的視線,也不想被她捕捉到自己竊喜的情緒,清了清嗓子:“哦,你希望她當你媽媽嘛。”
“我哪有這個福氣呀。”邊邊翻開作業本,準備要寫作業了:“而且別人聽見,會覺得我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我從來不敢對別人講的。”
顧懷璧順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心眼還挺多。”
女孩低頭,乖巧地笑了笑。
他将自己勾好重點的教輔資料遞給她:“用這個複習。”
“這是?”
“筆記,不用借別人的,用我的。”
邊邊驚詫地翻開資料,顧懷璧的筆記資料,并非薛青那種廣撒網式的密密麻麻标注,他的資料很簡明清晰,詳略得當,只要是他重點标注出來的,肯定就是一定會考的重要知識點。
“哇~~”
邊邊發出一聲長長的驚嘆,奉若珍寶地将顧懷璧的筆記資料抱走:“真給我啊!”
“嗯。”
“顧懷璧,你太好啦!我都有點不習慣你對我這麽好。”
顧懷璧從她的書包裏摸出了薛青的複印筆記:“這個可以扔了。”
“哎,別啊。”邊邊話音未落,顧懷璧已經将筆記從窗外邊扔了出去。
“……喂!你這人!”
顧懷璧挑起下颌,嚣張地看着她笑。
他從來如此,霸道且蠻橫,想做什麽根本不會征求別人的意見。
邊邊連忙探出頭去觀望,複印資料本來只用了一個訂書針裝訂,現在全散開了飄飄揚揚落下去,滿地都是。
邊邊怨念地推了他一下:“你做事前能不能問問我!”
對于薛青這個人,顧懷璧有一種近乎獨斷專行的固執:“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但是你不能用他的。”
邊邊懶得和他吵嘴,匆匆下樓去撿散落的筆記資料。出門的時候聽見王玲對陳茵茵說:“你也進去,和妹妹他們一起寫作業。”
“我幹嘛要去,你也看見了,顧懷璧根本不理我。”
“笨啊你,我怎麽生出你這麽笨的女兒,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你去找他聊聊天,他還能不應你麽,一來二往的,不就認識了麽。”
陳茵茵撇撇嘴:“上次爸爸打了他,他肯定不會理我了。”
“他要是真的記恨,還會來我們家?”王玲戳了戳陳茵茵的腦袋:“顧家是什麽人家啊我的天爺,你可掂量着點吧。你看那小子一進門,一門心思都在你姐身上,你學着些吧。”
邊邊倒沒把王玲的話放在心上,但是最後那一句,說顧懷璧一門心思都在她身上,邊邊倒是覺得,她想太多了吧,顧懷璧那家夥的心思,誰能猜得透。
顧懷璧翻着邊邊書桌上的小玩意兒,低頭,看到地上有掉落的黑色發圈,發圈上還纏着一縷柔順的發絲,他小心翼翼拾起發圈,修長的指尖纏着發絲,嘴角淺淺地抿了起來。
他快速将發圈戴在手腕上,然後扯下衣袖,環顧左右,宛如做賊。
不算做賊,反正是她不要的。
這時,陳茵茵走進房間,坐在床邊,滿身不自在地想和顧懷璧聊兩句:“那個,那天的事真抱歉啊。”
顧懷璧沒理她,頭也沒回。
陳茵茵打量着他挺拔的背影,心裏小鹿亂撞,沒有女孩能夠抵擋顧懷璧這樣的男人散發出來的魅力。
“……我其實也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你和我姐那麽要好,我其實和我姐關系也不錯的,你們出去玩的時候,也可以帶我一個啊。”
顧懷璧依舊沒吭聲。
陳茵茵臉都紅了,尴尬又丢臉,眼淚都快滲出來了:“顧懷璧,別人都說你是怪物,可是我不這樣覺得,我覺得你只是很孤獨,需要有人陪,我願意做那個人啊。”
這一番陳情說出來,顧懷璧縱使石頭人,也應該有所動容吧!
然而,并沒有,他依舊沒反應,眸光冷冷清清望着窗臺。
陳茵茵真的抹眼淚了,她偏頭望向顧懷璧,發現他耳朵裏竟然戴着邊邊的白色耳機線。
陳茵茵覺得好丢臉,自作多情的一番告白,敢情……他都沒聽見啊!
她氣得直跺腳,轉身走出了房間,将房門重重關上。
這時候,顧懷璧才慢悠悠将将耳機取出來,往後一仰,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為什麽陳邊邊就從來不會這樣跟他說這樣的話。
他對她這樣好,她的肺是狗肺嗎?
顧懷璧百無聊賴在房間裏轉了轉,然後躺在了邊邊的小床上。小床與學校宿舍的單人床差不多大小,容納顧懷璧高大挺拔的身形略顯局促,不過他倒是睡得也挺舒服。
他鼻息間萦繞的都是女孩身體的味道,淡淡的,略帶花瓣的甜香,顧懷璧猜測她沐浴露用應該的是栀子花香味。
他閉上眼,深呼吸,腦子裏又開始浮現那日夢裏的場景――
藍天白雲,茫茫無際的原野,女孩,還有狼……夢裏的他好像做了什麽事情,可是他又總是想不起來。
顧懷璧枕着手臂,覺得這一刻真的是惬意極了。
手臂碰到了什麽東西,顧懷璧順手拾起來遞到眼前,發現是一條少女的文胸,白色文胸嵌着蕾絲邊兒,杯形深凹,看得出來,容量不小。
顧懷璧猛地睜大眼睛,心跳開始瘋狂加速,血液全都逆流回了腦子裏,将他的臉脹成了醬紫色。
他猛地一把将那玩意兒丢掉,兀自平複了幾秒,又忍不住強烈的好奇心,帶着某種神秘和禁忌色彩,顫顫地将它拾了起來。
這時,門被推開,邊邊氣喘籲籲地回來:“顧懷璧,你要是再敢亂扔東西,我把你扔下………去。”
看到顧懷璧拿着她的文胸,邊邊手裏的筆記再度散落一地。
傻了。
“你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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