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顧孟平身上穿的亞麻長衣長褲都已經濕透,連短發的發尖都滴着水, 男人冷着一張臉, 在這樣山清水秀的地方,像極是被搗了洞府的水中仙人。
而犯了錯的女人,坐在地上, 身上穿着的小朵小朵藍色碎花的裙子, 也都已經緊緊的貼合在身上。
她歪着腦袋, 試圖能倒出進了耳朵的河水。
顧孟平嘆了口氣, 轉身往河裏走,宋煙坐在岸上,看着男人一步一步朝着河裏的汽車艱難移動,然後打開後車門,從裏面取出了個黑色的背包,舉在頭頂,又返回岸上。
她鬧出這樣大的事情,他也不肯開口訓斥她。幸好這處河不比之前見到過的深, 不然難以想象要出什麽事情。
宋煙又心虛又愧疚, 顧孟平趟了兩次水,再出來的時候, 每走一步身後的地上都被他身上滴下來的水浸濕,留下一道印記。
他将手中的背包扔在地上,然後蹲下身,從裏面找出來個小小的應急醫用包。
裏面都會最平常的感冒藥還有宋煙的胃藥之類的,還有一小包的棉簽。
顧孟平撕開包裝, 顯得有些蒼白的額手指從裏面取出一根棉簽,然後掰過宋煙的腦袋湊近自己,小心翼翼的将棉簽在進了河水的耳朵裏過了一圈。
一直在用了四五根之後,顧孟平才停下手來。
“耳朵裏好難受嗎?”
宋煙左右擺了兩下腦袋:"好像,沒事了。”
顧孟平丢了手中捏着棉簽,要将醫用包放回背包裏,被宋煙扯住了褲腿。
她笑的谄媚,低眉順眼的模樣是顧孟平很久沒有見過的。
“對不起,我錯了···”
顧孟平沒說話,把她的手撥開,将醫用包放回背包裏,然後從裏面拿出一套幹淨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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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另外給我們倆一人備了一套衣服,沒想到還真能派上用場。”
顧孟平那個黑色的背包就像是個百寶袋一樣,又從裏面掏出一條幹淨的帕子,他笑了一聲,伸手給宋煙将臉上的水擦幹淨,然後随手搭在了她的頭頂。
“看來,以後還是不能放心讓你碰車。”
他摸了摸她的小臉,柔聲道:“吓壞了吧。”
宋煙點點頭,小聲的嗯了一聲。
這個時間點,這處河這裏根本就沒有人,估計也是,這裏又不是什麽著名景點,也沒有鄉政府什麽的打算開發,在他們這種場面住在城市裏,滿眼都是高樓大廈,香車寶馬的人眼裏,或許是個稀罕的地方。
但是對于這附近的十裏八村,不過就是一條普普通通的河,再多一些就是可以在這裏撈到些魚啊蝦啊的給家裏開開葷。
顧孟平往這四周望了一圈,除了水聲和鳥叫聲,再無其他。
修長的手指又從包裏拿出塊條紋的長布,宋煙看着眼熟,好像是很久之前,她嚷嚷着想出去野餐的時候買的,但是後來到底沒有去成,沒想到顧孟平還留着。
“委屈你點兒,找個地方我給你遮着,你把衣服換了,不然待會要感冒了。”
宋煙看着他手裏的那塊布,又瞧了瞧身後的茂密草叢,咽了下口水,想看看還有沒有回旋的餘地。
“必須要嗎?”
“必須。”
顧孟平将手裏的衣服扔給她:“快去,撒嬌也沒用。”
宋煙站起來,将衣服搭在胳膊上瞥了濕漉漉的男人一眼,輕哼:“誰要跟你撒嬌,做夢呢吧,換就換。”
顧孟平找了處隐秘些的地方,将手中的條紋野餐布抖摟,将宋煙圍起來。
宋煙拍戲也沒有遇見過這樣的場面,平時跟着顧孟平學的,又是難纏的很,生怕身上爬上什麽小蟲子,迅速脫了衣服就将幹淨往身上套,還一遍嘴不停地跟旁邊的顧孟平嘟囔着:“啊啊啊啊 ,有沒有蟲子啊,別往我身上爬啊,顧孟平我怎麽覺的後背有東西啊,嗚嗚嗚嗚,是不是有蟲子啊,天啊,我是不是腦子有病啊,幹嘛要出來啊···”
顧孟平怕她再嘀咕萬一将路過的人給引過來就尴尬了,斥了一聲:“閉嘴,快點換。”
宋煙不在開口,不過還是有小小的哼哼唧唧的聲音。
換完衣服,顧孟平将東西都收起來,朝宋煙擡了擡下巴:“站河邊去。”
“幹嘛?”宋煙沒好氣道。
顧孟平挑了挑眉:“給你和你的豐功偉績拍照留念然後回去。”
宋煙知道他是在笑話她,但是又心虛的不好意思還口,別別扭扭的真的站過去,讓顧孟平給她和河中報廢的汽車拍了張照。
‘走吧,回去我讓李秘書派人再把車弄出來。”
“那我們怎麽回去?”
宋煙一邊發問,一邊跟在顧孟平身後走,走到路的分叉口,宋煙的話音剛落,就聽見不遠處有突突突的聲音,離他們越來越近。
顧孟平勾了勾唇角,看着另外那個路口的方向:“來了。”
穿着白色無袖背心的大叔,脖子上圍着塊毛巾,開着紅色的解放牌拖拉機,突突突,一路颠着離他們越來越近。
大叔很是熱情,聽說了他們的請求後,很爽快的答應将他們送到方正村口去。
兩個人上了拖拉機的後車兜。
“坐好了啊,我這車可是颠得很。”
圍巾大叔嗓門大的很,朝着兩個人喊完之後,紅色的拖拉機,又開始突突突的前近。
宋煙和顧孟平盤着腿坐在大叔的車兜裏的化肥袋子上。
平坦的小路上,車兜裏的兩個人一直颠啊颠的,宋煙憋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這這也太搞搞搞笑了吧。”
因為車子一直颠啊颠的,宋煙的話根本不能清晰的傳達,像個結巴一樣,混雜着拖拉機的尾氣一起傳達給顧孟平。
顧孟平臉上也帶着無可奈何的笑,卻又無力吐槽。
“你你你你說,那那個是什麽麽麽?”
宋煙指着車縫邊的黑色的散發出不同尋常味道的東西問道。
顧孟平那個潔癖的小雷達自打上了車就已經注意到,現在聽到宋煙聽起來,十分平靜道。
“百分之之之八十,和你後院牛根和鐵鐵柱窩裏的東西是一樣的。”
宋煙剛聽完還沒反應過來,雲裏霧裏的,聽到牛根和鐵柱的名字了,就順着他的話想,于是十分有話免得想到了豬窩裏的那一堆堆排洩物。
宋煙那個小院裏的,還是後來她實在受不了,請了趙大姨來幫忙處理了,農家人大多不在乎這些,更何況宋煙沒有來之前,牛根和鐵柱就是由趙大姨照顧着的。
豬鴨的排洩物,他們大多會去用來灌溉到田裏去,比用化肥要好的多。
聽說城裏那沒有用過農藥的蔬菜果樹價格貴的很呢。
宋煙默默把眼神移開,然後環視了一圈自己坐着的地方有沒有那團黑黑的東西。
雖說她不是什麽明星大腕吧,但是好歹現在也算是混到了個六七線五六線了,沒想到今天竟然落此下場。
宋煙嘆了一口氣,顧孟平扯了她的底下坐着的袋子,往自己身邊送了送。
“嘆嘆什麽氣,能回去就就夠不錯了,要是真真嫌棄,回回去好好洗洗,不不不會粘上味道的。”
顧孟平還以為她是受不了這車上的味道,好聲好氣的哄着。
宋煙搖搖頭,無精打采,垂頭喪氣:“我我不是是,我就是覺得,唉,我真是作死。”
“你說,我要是今今今天不提出來玩的事情,也不是這樣。”
“早早知道在家家裏呆着多好啊。”
顧孟平摸摸她的腦袋,給她用手指着拖拉機帶他們一路走過的風景,青山碧水,不知名的小花,長得比人高的野草,他們漸漸進入到有人群活動得大方,帶着草帽的大叔,在路邊放羊。
肥肥壯壯的羊群,在茂盛的草叢中低頭吃着草,有小羊不乖,一處吃了幾口就又跑到下一處去。
到了方正村村口,圍巾大叔将他們放下來,并且拒絕了顧孟平物質的謝意。
開着自己那輛紅色的解放牌拖拉機,突突突,越走越遠。
不知道是誰家在烙餅的香味,在村子口就能聞道,還有家長手中拿着鍋鏟在門口呼喊自己家的孩子回家吃飯。
“小王八蛋整天就知道玩,快點回來吃飯了,作業寫完沒有?看看你身上髒的,快點,今天有蒜薹炒肉,不是嚷嚷了好幾天了嘛。”語調裏方言味道濃重的婦人,一邊看似責怪嫌棄着孩子,然而話裏又帶着濃濃的關心。
雖然這裏沒有城市裏聳入雲邊的高樓,沒有廚師精心做出來的料理,沒有昂貴且張揚的跑車,沒有光鮮亮麗的服裝首飾。
但是,只要到了這裏,好像只要能夠呼吸到這裏的空氣,都能夠使一顆躁動的心安靜下來。
人間煙火,不過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 栗.說到做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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