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賜婚
沈緋哪有臉待着,可沈家若因為她的緣故離開又顯得小家子氣,只好先讓人将沈緋獨自送了回去。香爐宴的獻藝還在繼續,沈家人從主子到奴才各個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其他世家也只字不提,只當沈緋鬧的大笑話真的沒有發生過一樣。
“久聞殷家少夫人自小生于牧西,騎射武藝絲毫不遜于男兒。今日的獻藝都是女兒家的玩意兒,實在沒有多大新意。不知道殷家少夫人可否有興致為香爐宴添一道濃彩,表演舞劍?”高臺之上,一身豔紅的雅定公主趾高氣揚地說。
宴席靜了一瞬,衆人都望向殷家的位置。
殷争想要站起來,卻被魏佳茗摁住了手。魏佳茗朝着身側的殷争搖了搖頭,她緩緩起身,走到中央盈盈跪拜,說:“能為皇室舞劍是民婦的殊榮,只是民婦有孕在身,實在不易舞劍。”
魏佳茗拜了又拜。
雅定公主公主坐在高臺之上,神色莫測地俯視下方跪拜的魏佳茗,并不讓她起身。
殷争再也忍不住,他起身走到魏佳茗身側,一掀衣擺,陪妻子一同跪下,道:“內人腹中胎兒月份不足,實在不易舞劍,還望公主恕罪。”
戚雅定的目光從魏佳茗的身上移到殷争身上,再移不開視線。她就那麽望着下方跪拜的男人,不動不言。她不說話,殷争和魏佳茗就只好跪着。
戚雅定嗤笑了一聲,道:“堂堂皇城,居然連個會舞劍的女兒都沒有,真是讓人失望。說什麽月份不足,本宮看不過是對本宮就意見。”
殷争和魏佳茗暗中握了握手,同時埋首道:“不敢。”
沈休忽然在桌下踢了沈卻一腳。
沈卻正瞧着殷争和魏佳茗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發呆,被沈休一踢險些叫出來。她回頭,有些疑惑地看向沈休。
“好妹妹,幫哥哥個忙怎麽樣?”沈休臉上的表情有點不自然,就像是他剛剛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一樣。
沈卻眨了一下眼,那一雙含水剪瞳好似将她的疑問說了出來。
沈休湊過來,低聲說:“殷嫂子人可好,我不能讓她受欺負!”
“所以呢?”沈卻不解地問。
“你每次假扮我都沒有被人發現,那我也扮你一回?”沈休臉上的表情極為不自然。
沈卻猛地睜開眼睛,她驚訝地看了看跪在當中的小夫妻,又看了看高臺之上的雅定公主,最後又将目光移到自己哥哥沈休那張和自己極為相似的臉上。
“哥哥你是想假扮我然後去獻藝舞劍?”沈卻搖頭,“不妥,不妥!這兒的事兒都燒着眉毛了。等咱們換了衣服再回來,早不知道變成哪種地步了呢。”
“好像是來不及了……”沈休撓了撓頭。
沈卻忽然湊過去,問:“哥哥真的要我幫忙?”
沈休的眼睛一轉,死死盯着沈卻,小聲說:“你要是能幫殷嫂子解了圍,以後我把驚蟬天天借你!”
“一言為定!”沈卻抓起沈休的手指頭跟自己的小手指勾了勾。
沈休一愣,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沈卻已經站了起來。
“鄂南城也不止魏姐姐會舞劍,沈家三姑娘沈卻也想試一試。”沈卻走到獻藝場當中,靜靜站在那裏,有清風般的笑意噙在她的嘴角。
“沈家三姑娘?”戚雅定皺着眉看向臺下的小女孩,有些狐疑地問:“戚珏的那個學生?”
“正是。”沈卻悄悄去看戚珏,見他正側着身子和身後的魚童說話。
戚雅定看了一眼跪在當中的殷争和魏佳茗,沉默下來。
“沒有想到沈家姑娘也學過舞劍,朕也想看看。”聖上開口,就是準了。
戚雅定看了自己父皇一眼,收到一個警告的眼色,她只好恨恨低下頭。
殷争扶着魏佳茗起身,都朝着沈卻露出個感激的笑來。
“沈三姑娘可有劍?”魏佳茗詢問。
“有!”殷奪忽然起身跨過身前的一條長凳,直接翻了個跟頭沖到沈卻面前。
“給!”殷奪獻寶似地捧着一把寶劍遞給沈卻。
“多謝殷二公子了。只是……不用了,我有劍的。”沈卻笑着搖搖頭,并不接劍。
殷争拍了下自己弟弟的頭,斥了句:“莽撞。”
“別給先生丢臉。”魚童将劍遞給沈卻的時候,小聲說。
沈卻莞爾,她接過劍,輕撫劍柄上雕着的沉蕭暗紋,然後緩緩拔劍。
她并不是真的懂什麽劍術,只不過是在她小時候,有次瞧見戚珏在桃花林裏舞劍,收劍時,無數桃花瓣被一分為二,紛紛揚揚,花瓣曼舞,将她的眼睛染成了米分色。
所以她便求戚珏教她舞劍,她至今沒有學會如何将所有桃花瓣一分為二。她刺出去的劍也沒有刺傷人的力道。但是吧,盡管是花拳繡腿,扛不住好看。
穿着裙裝舞劍原本是不方便的,然而沈卻小巧的身子卻随着手中的劍飛旋,層層疊疊地衣裙像撥開的雲霧缭繞,她猛地将手中之劍刺出時,裙擺又如潮水被霎時劈開,大開大合。
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骖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呵……六弟這徒兒教得倒是不錯。”高臺之上,一身玄衣的華服男子靠在椅背上,手裏把玩着一塊玉石。他的相貌打眼一看十分儀表堂堂,可是眼睛裏的那一股子邪氣瞧着倒是讓人覺得陰森。
這個人是戚玡,也是戚珏的二哥,更是當年親自将毒米分揉進戚珏眼睛裏的好哥哥。
戚玡身側另一個華服男子笑道:“六弟,聽說這女娃跟了你多年。你至今未娶該不會是跟她有關系吧?六弟你莫不是有戀童癖?”
他是戚玳,戚珏的三哥,戚玡的幫兇。
戚珏仍舊記得前世的時候聽見這話時的憤怒,當初更是直接甩袖離去。
然而重活一世,戚珏勾了勾嘴角,淡定地将手中茶盞裏的茶抿了一口。
甘甜。
香爐宴結束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再經過一路的車馬颠簸,等沈卻回了折筝院的時候,覺得渾身都疼。她泡了藥浴,讓紅泥将她梳理的墜馬髻拆了,烏黑的發垂在她的肩上,将她的肌膚襯得更加嬌嫩白皙。
當綠蟻匆匆忙忙沖進屋裏的時候,沈卻正一勺冰糕,一口蓑衣餅,小口小口地吃着。
“姑、姑娘!出、出大事了!宮裏指婚的聖旨下來了!”綠蟻氣喘籲籲地說。
“給誰指婚啊?緋姐姐嗎?”沈卻漫不經心地問。
“是、是大姑娘!”
沈卻又咬了一口蓑衣餅,吐字不清地問:“誰家啊?”
綠蟻說:“是鎮廣王第六子!”
“哦。”沈卻将嘴裏的蓑衣餅咽下去,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勁,問:“誰?許給了誰?”
“鎮廣王第六子戚珏!”綠蟻大聲又解釋了一遍。
沈卻慢慢眨了下眼。
“姑娘你這是怎麽了?”綠蟻走過來抓住沈卻的手,“是姑娘您天天口裏念叨的先生沉蕭君啊!”
沈卻呆了呆,她推開綠蟻的手,舀了一大勺冰糕吃下,又咬了一大口蓑衣餅。
不知怎麽了,今日涼亭裏殷争和魏佳茗相互依偎的樣子就浮現在她腦海。可是轉瞬間,魏佳茗的臉變成了沈緋,而殷争的臉變成了戚珏!
沈卻猛地睜大眼,然後“哇”地一聲,将吃下的東西全吐了出來。
惡心,真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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