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嘆故人生死不由意,傷初蕊開敗盡随天
書蔚嫁進郁家也有一年多了,和丹青的日子倒也過得美滿。丹青對書蔚也是相敬如賓,只是膝下無子,這便成了全家人的遺憾。不過,郁家人倒也通情理,沒有人因為這一點看輕書蔚,反倒對書蔚更加疼愛了。
但作為書蔚自己,還是覺得過意不去的,好在莫然在不久前懷上了孩子,書蔚才松了一口氣。丹青平日裏忙于作畫,顧不上莫然,書蔚便盡量多陪着莫然。莫然也是心胸寬闊的女子,自然是不會和丹青計較,而且她也因為這個孩子賺了個“姨娘”的名分,雖遠不及少奶奶,但畢竟是個正當的名分。
當然郁太太關心的不只是莫然的孩子,更重要的是在別院裏關了十六年的二小姐。這二小姐,郁太太是生下來還沒來得及見孩子一眼,就被關進了別院。整整十六年,二小姐除了成天對着淇芷、奶娘,幾個小丫頭和教書的老先生就沒見過其他人。
郁家的老傭人應該都記得,二十年前,郁老爺新納了二姨娘,自是疼愛有加。二姨娘也的确算得上是閉月羞花的美人了。她即使不施脂粉,也同樣傾國傾城勝莫愁,而郁老爺也總是喜歡對着二姨娘作畫。
不過,好景不長,三年後的一天,二姨娘莫名染上了惡疾。郁老爺自然是四處求醫,但不管是當地的名醫還是民間的偏方,都無濟于事,二姨娘的病反而更加嚴重了。無奈之下,郁老爺請來了幾個和尚做法,希望對二姨娘的病有用。和尚們做了一堆看不明白的儀式後,告訴郁老爺郁家有災星降臨,郁老爺欲細問,但和尚卻不願多說,只是無奈地搖搖頭。
不久後,郁老爺發現郁太太有了身孕,他又想起了和尚們的話,不由得膽戰心驚,不管和尚的話對不對,對于郁家來說,都是一個悲劇。若未出世的孩子正是那所謂的“災星”,除災星,二姨娘便有救,可那孩子雖未成形,畢竟是自己的骨肉,叫人怎麽忍心?!更則,郁老爺內心也是極不願相信的。可若一切與孩子無關,也就意味着二姨娘的病無從下手,他怎麽能讓她就這樣離開?!
在這樣的痛苦與掙紮中,一年很快便過去了。二姨娘的病情在這一年中越發嚴重了,郁老爺寸步不離的守着她,生怕自己一眨眼她便離開了。在這樣的情況下,郁老爺自然是無暇顧及已有身孕的郁太太的,好在家裏老媽子多,而郁太太這也是第二胎了。
郁老爺以為這樣守着二姨娘,她就會不舍離開,一直支撐下去。殊不知,任何東西都總有放下的一天,生命是如此,何況這份不完整的情呢?該走的總是要走,強留着又有何意義?倒不如走得潇潇灑灑,這樣,興許他還能記你一輩子。
二姨娘就這樣香消玉殒了。此時,就在郁府的另一座苑子裏,一聲嬰兒的哭叫,讓人啼笑皆非。
郁老爺一下子鎮住了,所有的情緒湧上心頭,混雜在他的大腦裏,拉扯、悲哀、狂怒,他已無力承受了。郁老爺沖進郁太太的産房,從産婆手中奪走了嬰孩,産婆無辜的看着郁太太,郁太太自是明白的,卻無能為力,只是一味的哭。
郁老爺抱着孩子去了那幾個和尚所在的寺廟,看着眼前這個怒火沖天的男人,和尚們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施主,你這是……”管事的和尚問道。
郁老爺向向和尚道明了原委,問道:
“那個‘災星’,是不是她?”郁老爺咆哮着,高高地舉起了嬰孩。
“施主,切莫沖動啊!”那和尚跑過去,搶下了嬰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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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老爺似乎也緩和了些,道:
“怎麽做,才能讓她走好?”
和尚看了嬰孩一眼,又看了郁老爺一眼,道:
“不必折磨這孩子。只需将她鎖在府內一座偏僻的院子裏十六年便是了。不過,這十六年內,不可讓她見到家人,煞氣自除。”
于是,二小姐便在那座苑子裏待了整整十六年。她從不曾踏出大門半步,也不曾識得任何家人。十六年來,與花草、風雪為伴,與古籍、琴音為友,便是她所有的生活了。
如今,她要離開這座鎖了自己十六年的苑子,心裏不免有些畏懼。
今天是她在這苑子裏的最後一夜,她無法安睡,她既不知道自己是為何進來,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出去,更不知道出去後會怎樣。她好怕一生都要這樣不清不楚的生活,好像是被人擺布一輩子。
朱墨從床上起來,行至古琴旁,随意地撥弄着琴弦。她低垂着眼皮,指尖無力地搭在弦上,好像水滴在琴弦上流淌,耳邊飄來熟悉的苑外的琴音。朱墨驚了一下,從來都是自己去和人家的,今天他倒是和上了朱墨的琴。朱墨的興致也上來了,她故意變換着調子去逗那人,那人也也毫不示弱地和着,還不時加入一些輕快地小調子逗朱墨開心。朱墨很想用琴告訴那人不必如此,自己本不是什麽重要的人,但又不忍擾人雅興。
朱墨繼續彈着,但不管她如何掩飾,琴音中總會流露出一種前途茫茫之感,畢竟,琴是不會說謊的。而那人似乎也察覺了,調子總會顯出對朱墨的疼愛與憐惜。朱墨像是被打動了,不停地流淚。
忽然,朱墨的琴音止住了。她已無法再彈下去了,她控制不住手指去彈那些傷感的音符,卻又不想讓別人也跟着傷心,即使千般不舍,但終究是沒有再彈了。
那人不解,播出幾個音符試探着,但朱墨這邊始終沒有再發出聲音。過了一陣子,那人的琴聲也消失了。
朱墨倚在窗前,久久不能入睡。若是明天離開了這裏,怕是再聽不到如此美妙的琴聲了。而今晚也全被自己給毀了,全因着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傷感,不然他們許是會一直彈下去。朱墨這樣想着。她開始幻想他的樣貌,開始猜測他的身份,應是哪家的公子,與朱墨一樣有着不便啓齒的秘密和命運,至于他是府裏的人,還是外面的人,這倒是說不準了。
朱墨的苑子離郁府的主建築群較遠,在靠近外牆的地方,聽聞府裏的人通常也并不會朝這邊走的,若他是外人也說不定啊,但外人又怎會深夜在郁府外彈琴呢?朱墨越想越糊塗,卻又難以放下,只是一團疑惑結在心中,越積越深。
第二天早上,朱墨迷迷糊糊的醒來,便聽見淇芷在屋外張羅着。于是,她披上外衣,站在房門口叫了淇芷一聲。淇芷聞聲趕來,道:
“二小姐,您醒了。”
朱墨驚了一下,平日裏須得叫好幾聲她才答應,如今卻這般殷情。朱墨輕輕搖了搖頭,笑道:
“這是在做什麽?”
“是太太要來迎小姐您出這院子,便差遣了人來打掃布置,好讓小姐走得體面。”
“哦,”朱墨沉思了一會兒,“你說的太太,是我娘?”
“小姐,正是了。”淇芷答道,又看了看朱墨,“二小姐,您即已起身了,就讓我為您梳洗梳洗吧。”
朱墨輕輕颔首,洗臉漱口後,便走到了梳妝臺前坐下。
淇芷開始靈巧的為朱墨挽着發髻。朱墨的頭發倒很是漂亮,又多又軟又滑,挽起來也毫不費勁。沒過多久,一個華麗的髻便出現在鏡中,珠釵步搖更添高貴之感。朱墨輕撫着頭發,許是自己一直都梳樸素發髻的緣故,她有點不習慣,甚至覺得鏡中人再不是自己了。她看着鏡子,對淇芷道:
“這些,是不是有些太過了?”朱墨輕觸頭上的飾物。
“二小姐,您是沒見府裏的小姐太太,哪位像您這般樸素的?況且,今日可是您的大日子。今後的生活,跟過去的十六年可是天壤之別啊,原是該隆重些的。”淇芷勸道。
“也是了。”朱墨點頭表示認同。
說罷,朱墨走到衣櫥前,挑了一件淡青色的雲錦大襖和雪鍛的馬面裙,大襖的領和袖上都有月白的狐毛為飾,還繡有菊花的紋樣,馬面裙上也有菊花的暗紋與之呼應。
朱墨正要換上,淇芷便道:
“小姐,這套怕是不夠隆重吧。”
“你可是想讓我穿這個?”朱墨指着一件水紅色滾黃邊的大襖,又道,“你看,這頭上已經夠繁雜了,若衣服再如此豔麗,倒也過于媚俗了,且有喧賓奪主之感。”
“二小姐說的是。”淇芷低頭道。
說罷,朱墨便讓淇芷出去看看,別讓那些人弄壞了她的東西。
待淇芷離開後,朱墨開始審視自己。十六年前,鏡中的女子被無情的送了進來,而十六年後的今天,她又将被殷情的迎出去,想到這裏,她不覺淡漠地扯了一下嘴角,難以描摹的笑容。聽聞,郁府很大,下人也多,她出去之後不免會成為下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她不願如此。
倒并不是所謂的有失身份,自己本無“身份”可言,只是自己始終不願意被當做物品般評論,何況,在她心中,并非所有人都有評論她的資格。在她的世界裏,淇芷必是入不了她的眼,而先生不過是一介酸儒,又如何能夠評價她?至于,那琴士,雖不曾識得人面,卻有“他鄉遇故知”之感,甚是難得。不過,她想,他也不會蠢到要來評論自己,若他這點胸襟都沒有,倒也彈不出那般空靈的調子了。
她深深地笑了,遂拿起石黛,淡掃峨眉,又取了胭脂,用指尖輕點朱唇。不覺想起來,這些日子,她的胭脂水粉倒是好用了許多。其實,這不過是淇芷的小把戲。前些年,她總是把小姐的胭脂和自己的換了,現驚覺小姐快離開這院子了,便又把小姐的胭脂水粉換成了上等品。
朱墨凝視着鏡中的女子發呆,忽聞淇芷急促的敲門聲,先是驚了一下,遂聽淇芷道:
“二小姐,快出來候着吧!太太已往這邊來了!”
“好,我知道了。”朱墨淡然地答道。
朱墨再凝視了一眼鏡中的自己,緩緩站起身來,穩步向門外走去。那是她後半生的命運,好奇、未知的命運。她的影漸漸滑出門縫,随着她的肉體離去。淇芷慢慢将門掩上,屋內徒留幾絲微弱的晨曦,将她十六年的悲喜一段一段一絲一絲燃盡。
作者有話要說: 二小姐朱墨終于要離開關了她十六載的小院了,今後的生活會是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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