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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情形莫名的有些古怪,還有些沉默。
兩個人相互對視着,似乎都想要等待對方先開口,然而此事說來話長,一旦開了口,就得打破一些東西。
林間的樹葉晃了晃,地面的落葉也被席卷而起,慕疏涼在這一陣微冷風中攏了攏衣裳,輕輕道:“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這四個字可以解釋許多事情。
他是慕家的主人,是空蟬派大師兄,他知道很多事情,也能想明白很多事情。
雲衿的手中有密室的鑰匙,她與黑衣交談過,所以黑衣将密室交給了她,慕疏涼不在的時候,定是雲衿在與那三名內應聯絡。十洲不是什麽好對付的人,這密室當中的東西分量也比旁人所知道的要重得多,普通人不會答應黑衣的請求,而黑衣也不會随意信任一個普通人。
想通了此節,慕疏涼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問題,他擡眸道:“你是誰?”
這個問題聽起來有些奇怪,因為雲衿自一開始,就告知了他自己的名字和來歷。
但雲衿知道他要問的是什麽。
雲衿神色微肅,認真道:“我姓蕭,蕭雲衿,清山蕭家人。”
聽得雲衿這話,慕疏涼眸中光色忽變,似乎想起了什麽。
雲衿接着道:“多年前,十洲屠蕭家滿門,如今……只剩下我一人。”
她說這話的時候,神情依舊平靜,平靜得像是在敘述一件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事情。
慕疏涼見過這種情緒,如果一個人将一些痛苦的記憶牢牢刻在心裏,他便會時常記起,時常将此事告訴自己,時常提醒自己,長此以往,再提及此事,便不會再有任何情緒。
因為所有的情緒都已經被積壓進了心底,等待着徹底爆發的一天。
慕疏涼再一次明白了。
“你想報仇。”
雲衿輕輕颔首,随即卻又道:“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如今首要之事是護師兄你離開此地。”
現在的确不是時候,雖然他本應有些事要去做,但雲衿說得對,現在不是時候。
慕疏涼忽而又笑了起來,他笑起來的時候依舊如春風般柔和,他說:“好。”
随即,慕疏涼斂去了情緒,坐直了身子很快道:“此地西邊是亂石灘,灘上有巨石林,而右邊是樹林,林子蔓延至海島最東方,若我沒有記錯的話,這裏是十洲當中的流洲,而方才那些使軟劍的流洲弟子也證明了我的猜測。”
慕疏涼果然早就心中有數,不過方才一直隐瞞不曾說出來而已。
雲衿安靜的聽着,雙眸卻一直落在對方的身上不肯移開半分。
慕疏涼在旁人看來一直是溫潤有禮的空蟬派大師兄,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喜歡笑,笑起來叫人如沐春風,眼底滿是真誠。慕疏涼的笑意不假,所以能夠讓人感覺舒服,但這時候雲衿才發現,慕疏涼或許并不是這樣喜歡笑的。
他此時就斂去了所有笑意,眉角輕輕挑着,語氣顯得有些随意,“十洲相距不遠,旁人或許不知道,這十處島雖是分立海上,其實卻是相通的,只是這十處島分別是兩兩相通。其中聚窟州距離中原最近,十洲衆人出島,也是從此地坐船離開,後面依次是流洲、炎洲、生洲、祖洲、長洲、元洲、玄洲、鳳麟洲,最後是瀛洲。”
慕疏涼說這話的時候,目光輕輕往身旁掃去,蘊華劍便自鞘中飛出,順着慕疏涼的話,在地面間掃蕩落葉,劃出了十洲的位置。
雲衿很快看了明白。
海上雖有十洲,但這十洲卻只有一條出路,那就是居于最西方的聚窟州,而自聚窟州越往裏,離中原陸地便越遠,想要離開便越難。
慕疏涼看了一眼雲衿神色,知道她聽懂了自己的意思,于是又擡手指向其中一處道:“好在我們現在是在流洲,距離中原不過只隔了一座聚窟州,我們現在需要去島上東南方,那裏有通往聚窟州的路。雖然可能會遇上些麻煩,但我們只要動作夠快,在其他島的高手趕來之前将它解決,那就不是什麽□□煩。”
不久之前,慕疏涼還滿臉無奈的說是自己拖累了雲衿,說不知要如何離島。如今他信手一指,卻已經将全局說了個透徹,他看起來甚至十分篤定,他們一定能夠平安解決一切問題,離開此處。
雲衿神情有些複雜,慕疏涼久久沒聽見回應,擡眸瞥見雲衿神色,這才不疾不徐道:“說得差不多了,我們再休息片刻,便順着這樹林往東南方去。”
“師兄。”雲衿喃喃道:“為何你一開始不肯說出此事?”
“因為我知道得太多了。”慕疏涼輕聲道,“在中原正道,知道得太多,想得太多,是無法領導衆人的,因為他們會怕我。”
“他們需要的是宅心仁厚,有事能夠擋在人前,無事能夠撐在身後的高手。”
方才慕疏涼待雲衿有諸多隐瞞,便是在顧慮此事。
雲衿知道,他說得不錯。
中原衆人之所以會認同慕疏涼,因為他在旁人看來,是空蟬派溫潤有禮的大弟子,是慕家宅心仁厚的家主,為整個正道殚精竭慮,為衆人奔波勞苦,若旁人知道他了解十洲的一切,他在三大勢力皆安插了自己的眼線,他知道無數旁人不知道的秘密,那麽縱然衆人敬他,卻也必然會怕他。
城府如此之深,又怎能不怕。
慕疏涼這般說着,很快又道:“不過既然你是自己人,我就不必再隐瞞了。”
“自己人”三個字,落在雲衿的心間,卻蕩起了別樣的漣漪。
她似是驚了片刻,随之微微別開眼,靜思片刻,又道:“師兄,你……”
她話音未落,聽見身前的響動聲,不由得重新收回了視線。
陽光掩映,樹影斑駁,落葉林中,慕疏涼不知何時已經撐着身旁的樹幹站了起來。
他身上還穿着雲衿所熟悉的那身空蟬派弟子服,長衣籠在他昏迷多年方才重新站起來的身體上,使他看起來有些消瘦,又有些纖細,像是風中的青竹,擁着無邊風骨。
他站起來,就成了空蟬派的大師兄,成了那個站在衆人身前的人。
“我好像好些了。”慕疏涼站在那一半陽光一半樹影之下,目中多了些狡黠的笑意,眨眼道,“我們走吧。”
慕疏涼雖是站起來了,但卻也不是真的完全好了,他走起來很慢,還需要雲衿扶着,不過比之先前的确好了不少,至少兩腿已經可以自己邁開步子了。
兩人沉默走了一段之後,慕疏涼的腳步才慢慢的變得稍快了一些,倚在雲衿身上的力道也小了一些,等到兩人來到東南方隐約能夠看見海面之處的時候,他已經終于能夠短暫的脫開雲衿的扶持,自己行走一段了。
林中太靜,雲衿喜靜,慕疏涼卻似乎并非如此,他能夠自己走路之後,就開始有餘力同雲衿說話了。
“師妹在空蟬派多少年了?”
“四年。”雲衿不似慕疏涼那般漫不經心,她目光平視着前方,小心的戒備着四周的動靜。
“從未下山麽?”
“這是第一次下山。”
慕疏涼“哦”了一聲,又道:“空蟬派四處你都去過了麽?”
雲衿搖頭:“平日只在前殿與弟子居附近,未曾去過其他地方。”
“那你一定沒有去過星霜湖,是麽?”
雲衿一怔,搖頭,她的确沒有聽說過那個地方。
慕疏涼便笑了,不是從前那種如暖陽如清風的笑意,這笑容讓雲衿想起了那日在紫煙洞,十歲的慕疏涼送她離開山洞時候的樣子。她聽見慕疏涼道:“星霜湖在執明宗裏,空蟬派常年落雪,只有星霜湖數年前被師父布下結界,從不下雪,是整個空蟬派唯一能夠見到春夏秋的地方。”
關于慕疏涼的師父,雲衿也曾經打聽過。慕疏涼雖幫陵光宗整理書房,卻并不是陵光宗的人,只是與梅染衣學過劍法而已。
慕疏涼事實上是執明宗的人,他修的是心道而非劍道,他的師父,也就是原來的空蟬派執明宗宗主,叫做舒無知。
十年前,就在空蟬派解散之前不久,舒無知卸去了執明宗宗主的職位,離開了空蟬派,有人說他是與妻子一道隐居了,卻也沒有人知道他隐居在哪裏。
雲衿聽說過舒無知,卻沒有聽說過星霜湖。
慕疏涼又道:“不過星霜湖是師父最喜歡的地方,他素來喜歡在那湖邊喝酒,從不讓其他人進入其中,說是怕弄壞了他辛苦養大的荷花。”
雲衿本不開口,聽到這裏不禁問道:“你去過?”
“我自然去過,我瞞着師父去的。”慕疏涼似是想到一事,喃喃道,“不過我一時興起讓蘊華劍下水捉魚,弄壞了不少荷花,沒敢讓師父知道。”
雲衿一怔:“師伯沒發現嗎?”
“發現了。”慕疏涼毫不在意,“反正沒人會懷疑到我頭上。”
雲衿:“……”
慕疏涼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對雲衿道:“等我們回去,我帶你去星霜湖看看?”
雲衿亦停下腳步,怔怔看着他。
或許是因為現在島上只有他們兩個人,或許是因為她知道慕疏涼的秘密,或許是因為他們方才一起同生共死,不管究竟是因為什麽,她看得出來,慕疏涼對她沒有什麽防備,她很喜歡這樣沒有防備的慕疏涼,比從前從任何人口中所聽說的還要喜歡,她毫不遲疑的告訴自己,這的确是喜歡。
于是她眸光清亮,迎着慕疏涼的目光點頭道:“好啊。”
兩人接着往前,這次輪到雲衿開口道:“師兄。”
“嗯。”
“空蟬派大家都很想你。”
慕疏涼唇畔隐着笑意,對這一點毫不懷疑:“我知道。”
“等你回去,大家一定會很開心。”雲衿知道慕疏涼對空蟬派的感情,正如同她知道空蟬派對他的感情,“我走之前空蟬派的大殿已經修整得差不多了,梅師伯說等過不久一切平定下來,空蟬派就會重新開始招收弟子,到時候空蟬派還會重新熱鬧起來。”
慕疏涼挑眉笑道:“你相信嗎,到時候那些麻煩事梅師伯絕對會推到我頭上來。”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有怨怼,語聲倒是有幾分輕快。
這些猜想都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
兩個人聊了一路,終于在靠近東南邊那處海岸的時候停了下來。
他們終于走出了樹林,而就在樹林那頭,是一座高聳的海岸,下方海浪不停湧動,傳來似是焦灼的拍打之聲,行了一日,天色已至黃昏,就在海岸之上,駕着一座長長的吊橋,這座橋在狂風裏微微晃着,橋的另一頭,隐約可以見到霞光與海霧裏藏着一座墨色的島嶼。
那裏就是聚窟州,那裏有回中原的路。
只要從這座橋上離開,就能夠到達聚窟州,但在這之前,他們必須要先打敗這守在橋頭的三十來名白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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