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雲衿最後那一句話聲音很大,也很清晰,足夠讓慕疏涼明白她話中的含義,也足夠讓慕疏涼安靜下來。

慕疏涼果然也沒有再開口,他神情一瞬之間複雜下來,看着夜色裏的少女,良久也未再開口。

雲衿也沒說話,她在靜默的等着。

崖上的風聲開始呼嘯起來,海浪濺起的腥鹹海水落在了雲衿的頰邊,有些像雨水,更像眼淚。

她擡起手輕輕擦了擦,這動作也有些像拭淚,然後她放下手臂,繼續認真而堅持的注視慕疏涼。

慕疏涼眨了眨眼,沒忍住似的笑了起來。

然後他擡起另一只幹淨的手,将雲衿頰上沒擦幹的水跡拭去,終于出聲道:“我要做的事情有點瘋,你跟我去可能會死的。”

雲衿自然不會因為他一句話而放棄,她說出放在那句話,就已經代表了自己的決心,她認真道:“可是與對付十洲有關?”

慕疏涼沒有否認,輕輕颔首。

雲衿于是道:“只要能鏟除十洲,我死又如何?”

她說完這話,微微一頓又道:“兩個人一起,總比一個人強。”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雲衿的目的與他一樣,所以她要去,兩個人更容易成功,所以她更該去。與情緒無關,只與事實有關,性命只有一條,慕疏涼打算用在這裏,雲衿不能阻止,但雲衿想要與慕疏涼同行,慕疏涼也不能阻止。

所以慕疏涼沒有拒絕的理由。

于是慕疏涼眼底又泛起了些許笑意,他轉身道:“那我們走。”

他沒有再讓人扶,不過他走得很穩,絲毫看不出剛才面色蒼白虛弱咳血的模樣。雲衿看着他的背影,萬般情緒都再次斂回心底,只堅定的跟在慕疏涼身後往夜色中的樹林裏走回去。她此刻本應該想很多東西,但她将那些東西都抛在了腦後,她決定暫時什麽也不想。既然慕疏涼說他們如今要去做的是瘋事,那她就好好的瘋一把。

兩人重新回到林中,只是前行的方向卻變了,他們所去的方向是這個島的東北方,那裏有去往炎洲的橋。

流洲之上共有兩座橋,一座在西南,一座在東北,所有人都以為雲衿與慕疏涼會去西南角的橋頭,所以流洲的人也都在西南,沒有人料到他們會來東北角,所以守在這個地方的只有兩個人。

這兩人與剛才那些白衣人修為相當,方才那三十來人守在橋頭,雲衿與慕疏涼都能夠應付,此刻要應付兩個人自然也不成問題。

然而來到橋頭之後,慕疏涼上前準備出手,雲衿卻将他給攔了下來。

方才慕疏涼出手雖是漂亮,對付三十來人也不過是一瞬之事,但他收劍之後便開始吐血,那情形實在是将平時波瀾不驚的雲衿都給吓了一跳。

雲衿不想再被吓一次,所以她将慕疏涼攔了下來。

慕疏涼看出了雲衿的意思,他這次很配合的停下了腳步,只好奇似的看着雲衿一人上前。

他并不擔心雲衿,因為他就在她身後,若有危險,他能夠第一時間出劍。

雲衿迎上那兩名白衣人,亦是出劍。

她出的還是蘊華劍,只是這次與方才出手有了些區別,劍芒如虹,依舊鋒利而寒冷,但在這寒冷當中,還帶着一股決然而強大的氣息,劍氣,屬于陵光宗那位素來默然無言的宗主的,如寒梅一般的劍氣。

然後一瞬之間,劍氣止,風聲停。

劍再次入鞘的同時,兩名白衣人還未及使出軟劍,便已經倒了下去。

雲衿抿唇看着這倒下的兩人,半晌才回身往慕疏涼看去。

慕疏涼在笑,他雙瞳染着橋頭的火光,在夜色裏清亮無比,“這是梅師叔五道劍招當中的攻勢,沒想到你不過入門一年,他就已經将此招傳授于你。”

雲衿沒有解釋梅染衣究竟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将這劍招傳授給自己的,因為這個故事有些長,現在不是講故事的時候。方才在另一邊橋頭,她使出蘊華劍,一共出了五招才終于制住一人,如今來到此地,她卻只用了一招便制住了兩人。這并非是因為她的境界在短短的時間裏就有了進步,而是因為她在賭。

梅染衣的劍勢她學了已經許久,但除了在空蟬派大殿中對付仲鋒的時候用過之外,她再未用過一次,因為她沒有把握。

這劍招只有一招,一招落下不論生死,還是只有一招,她辦不到如梅染衣那般自如的換招收招,所以若是一招沒能夠對付敵人,她很有可能會死。

她不是個願意冒險的人,所以從來不用,但現在随着慕疏涼來到此地,她知道這本身就是一個冒險。如今慕疏涼身體衰弱,他們只有兩個人,她必須要變強,才能夠與慕疏涼一起走下去,所以她不惜冒險,也要使出這一招。

好在她成功了。

這一招不只是一招,也是個坎,劍道上的一道坎。

現在她跨過去了。

雲衿面色如常,對于自己劍道有所突破卻似乎并未如何高興,因為她知道這還不夠,她與慕疏涼之間的差距還有很遠,但她不想成為慕疏涼的拖累。

“師兄,我們走吧。”雲衿來到慕疏涼身前道。

慕疏涼收回笑意,點了點頭,與雲衿一道往那鐵索橋上走去。

橋上的風景其實很美,風清月明,下方有海浪的聲響傳來,明月的倒影在水中細碎搖晃,醞釀出淺淺淡淡的光暈。

如果沒有遠處漂浮的薄霧,一切會更美。

然而雲衿無心看風景,只想看人,或者說眼前的人就是她的風景。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慕疏涼的身上,很認真,很專注,像在思考,又像是什麽也沒想。

或許是因為這道視線實在是太過熾烈,原本遙遙看着前方炎洲的慕疏涼終于忍不住回過了頭來,笑到:“你在看什麽?”

這個問題的答案連想也不用想,雲衿應道:“看師兄。”

這話應得實在是太快,慕疏涼縱然是只極會裝模作樣的老狐貍,聽到這句話也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好在雲衿接着道:“我擔心師兄的身體。”

慕疏涼眸光微漾,這才接着行步道:“反正在做完我要做的事情之前,我是死不了的,師妹放心。”

在這之前,雲衿對慕疏涼的每一句話都十分相信,但這一句她卻有些猶豫了。但她沒有将這猶豫說出來,她只是跟在慕疏涼的身後,輕聲問道:“師兄要做的,究竟是什麽事情?”

慕疏涼腳步未停,兩人一前一後在鐵索長橋上走着,腳下的木板随着腳步輕輕響動,聽起來分外靜谧,“十多年前,我曾經到過瀛洲。”

“我見了十洲的島主,但那個時候,十洲島主還不是現在的島主。”慕疏涼說起此事的時候,聲音裏沒什麽語氣,只是平緩的道,“現在應該叫他老島主了。老島主建立十洲的最初目的,本是想要救那些在中原無法立足之人,讓他們能夠在此桃源仙境平靜的生活,所以這裏收留了許多無家可歸之人。”

“不過随着時間推移,十洲的人越來越多,十洲人的修為越來越高,想得也越來越多,老島主也開始發現事情有些不對。他必須要做些什麽。所以他把我找來了瀛洲。”

瀛洲是十洲當中居于最裏的一座,也是十洲總島主所在的地方。

雲衿這是第一次聽見關于十洲的秘密,她忍不住問道:“為什麽是你?”

慕疏涼笑了起來,他似乎早知道雲衿會這樣問,于是很快道:“因為我聲名在外,所有人都知道,在整個中原,我是最值得信任,也是最值得托付的人。”

雲衿發現在誇獎自己方面,慕疏涼從來不會吝啬言語。

慕疏涼沒覺得自己誇得有什麽不對,因為他說的的确就是事實,他于是接着道:“老島主告訴了我一件事情。”

“什麽事?”

“他告訴我他快死了。”

雲衿腳步終于頓住,不解道:“老島主不是實力高強,本應飛升的仙人麽?仙人也會死?”

慕疏涼肯定的應道:“仙人也會死,只要仙力枯竭,就離死不遠了。”

雲衿不解,慕疏涼接着道:“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仙力枯竭,看來離死不遠了。他告訴我他最擔心的事情,便是在他死後,二島主不甘待在島上,想要操縱十洲對中原出手,所以他特地留了一件東西給我,一件能夠對付二島主的東西。”慕疏涼說到這裏,又自己糾正道:“應該是現在的十洲島主。”

“他說若有朝一日他不在了,二島主當真要對中原出手,只有這件東西能夠阻止他。”

慕疏涼的話,讓雲衿不禁問道:“十洲島主究竟有多強?”

這是她一直想要知曉的問題,也是一直探問不清的問題。

聽得雲衿的問題,就連慕疏涼也覺得有些難以回答,他們二人此時已經行至長橋中央,這橋極長,前後的景致都因霧氣而看不真切,他目光落在霧色那頭,想了想道:“比你所能想象的任何一切,都要強。”

這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但已經足夠讓人聽明白。

所以若沒有老島主所留下的東西,他們根本沒有可能打敗那個人。

雲衿又道:“老島主所留下的東西在哪裏?”

“就在我們要去的地方,瀛洲。”慕疏涼聲音很輕,指尖往夜色裏指去,也不知究竟是否是瀛洲的方向,但他顯然沒有計較那麽多,他更計較的是另一件事情:“那東西被老島主藏在哪裏,只有我知道,所以十洲的人才會抓我來這裏。”

“我們得小心些,不能被現在的島主發現行蹤,否則我們還沒有找到東西,就先沒命了。”

慕疏涼說這話的時候難得的有些認真,但若在旁人聽來,一定覺得十分可笑。

他想在那位強大得無法想象的島主眼皮底下找東西,幾乎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他們想上瀛洲,必須要經過十洲當中的八座島嶼,而在這些島嶼之上他們不知道會遇見多少敵人,碰上多少戰鬥,或許他們剛踏上瀛洲立即就會被島主給發現氣息,或許他們一照面就會被島主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但最大的可能是,或許他們根本連瀛洲都到不了,便會死在路上。

雲衿不知道慕疏涼究竟是為何有信心說出這樣的話來,到這時候她終于明白之前慕疏涼為何說他要做的事情有點瘋,在正常人看來,這根本不是“有點瘋狂”,而是真的瘋了。

長橋的末端漸漸地在夜色裏面清晰起來,慕疏涼與雲衿幾乎同時停下了腳步,因為他們發現橋頭站着一個人。

與方才流洲的看守不同,炎洲的橋頭上,只有一個人,但兩個人都從那人身上寒冷而可怖的壓迫感中感覺了出來,那是一個實力已經超過了六境的人。

雲衿知道,中原高手境界共分六等,白業境、金陽境、赤衍境、青炎境、紫霄境、玄元境。

雲衿如今在青炎中境,慕疏涼是紫霄上境。

但這個人明顯已經不在六境之中,玄元境再往上是什麽,雲衿不知道,那對她來說太過遙遠。

但慕疏涼給出了回答,他緊緊盯着橋頭的那個人,沉聲道:“泰定。”

橋頭出現的,是一名已經超過六境,步入半神泰定境界的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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