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房間只配了一個浴室,蘇景裴先去洗澡了,沈餘好坐在床沿給莊怡回消息,他一個走神就又想起剛剛的事情,只覺得有點兒丢人,就在半個小時之前,他居然被一個比自己小那麽多的男人看慌了神。

那手牌簡直就是送人頭,當時沈餘好手中就剩三張牌,一個大王,一對三,腦子一混亂他直接把對三拆單打了出去。

“這麽好?餘好讓着我呢。”

這句話驀地回蕩在沈餘好的腦海中。言語輕挑中又帶着幾分調侃,聽聲音就不是什麽正經人。如果記憶沒有出現差錯,蘇景裴還朝着他挑了挑眉,活像只……像只公孔雀。

沈餘好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符合蘇景裴特質的一種生物。

當時蘇景裴話音一落,一桌子的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沈餘好也在笑,眼裏卻罕見的藏着幾分惱怒,他不曉得是不是錯覺,對方的眼裏帶着點兒不明的意味,讓他有點不舒服。

其實也不是不舒服,就是一種難以形容出來的感覺。

沈餘好正想着,浴室的門就被推開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随意圍着一條浴巾,一手拿着毛巾邊擦着頭發上的水珠邊往外走,他絲毫沒有避嫌的意思,大剌剌的,随着手上的動作,腹部的分明的肌肉越發明顯。

沈餘好心頭一跳,總覺得答應跟蘇景裴住一間房可能是一個天大的錯誤,雖然兩人都是大男人,誰還沒見過同性的身體了。可是沈餘好卻本能的覺得很危險,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一瞬間就冒出來了,沒有一點預兆。

他想到了當初與蘇景裴在酒店房門外糾纏不休的那個男人,蘇景裴為他做的那些事情也一件件的在腦海中飛馳而過。

沈餘好頓時寒毛倒豎,一個荒誕的猜想冒了出來,然而那個猜想一瞬又被他狠狠地壓了下去,怎麽可能,不過就是不穿浴衣而已,又不是不穿,可能只是對方習慣了而已。

沈餘好讓自己不要去多想,可能只是錯覺。

房間裏有兩張床,蘇景裴行至床邊視線随意一掃就看見的沈餘好,臉上閃過一抹驚詫,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立即撿起床上的浴衣穿上,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抱歉,我習慣了,總以為還是一個人住。”

果然是錯覺,好在剛剛沒有表現得有什麽異樣的情緒,不然就尴尬了,沈餘好反思了一會兒,以後還是不要随意猜測他人,到底還是自己太敏感了。

既然對方已經解釋清楚,沈餘好也就不在意了,他笑了笑說:“沒事。”

蘇景裴洗完之後,沈餘好便拿着衣服進去洗漱了,卧室中只剩下蘇景裴一人,很快就傳來門鎖落下的聲音,他臉上的不好意思随着聲音的落下消失得一幹二淨,剩下的只有深沉與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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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要麽就永遠都遠遠看着,一旦靠近,心中那潛藏的感情便會控制不住的破體而出,像是有千萬個小鈎子在引誘着他,在拽拉着他,說再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那麽美好的人,你一定要得到。

沈餘好很快就将剛剛的事情抛在腦後,連帶着那些荒誕的猜想也給抛到九霄雲外去了,等他洗完澡出來,蘇景裴已經靠坐在床頭,見他出來還對他粲然一笑,露出一排白牙。

兩人獨處時仍舊沒有什麽話可說,卧室中安靜得可以。

沈餘好兀自垂眸回着信息,沈父沈母前天從澳洲回來,一回來就打了一通電話給沈餘好,氛圍起初還算和諧,但最後又差點吵起來。

沈家二老都是國內頂尖學校的教授,沈父一生從醫,沈母則是一位潛心研究古代文學的學者。沈餘好還有一個雙胞胎姐姐,自幼便展現出了過人的天賦,目前在國外一所知名高校任教,從事着物理方面的研究。

除了沈餘好的父母姐姐,沈家其餘人随意拎出來一個都是潛心學術的學者,其中不乏業界大能,再不濟都是那種小有名聲的學者。

可就是這樣的家庭中卻偏偏出了沈餘好這樣一個人,從某種角度來說,他與父母一樣,都是同樣的光芒萬丈,不過他是站在聚光燈底下這般而已。

當年沈餘好是學校的文科狀元,理所當然的,他去了最好的大學,念了學校中最好的專業,然後被人相中陰差陽錯的拍了第一部 戲,接着在次年莫名其妙的拿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個影帝。

出道是意外,走紅也是意外,拿獎更是意外之外的意外。

拍第一部 戲之前,沈餘好前十九年人生都是按着父母給定的軌跡而行走。拍了之後,他的人生便完全偏離了最初的方向,而且偏了個十萬八千裏遠。就算是沈父那樣一個溫文儒雅的男人拿着一根棍子把沈餘好從樓下攆到樓上,又從樓上攆到樓下,也沒能把這條軌跡掰扯回來。

那是沈餘好活了那麽久第一次有如此渴望去做的事情,他就想要拍戲,甚至動了退學重新高考去電影學院的念頭。

當然,退學是不可能退學的。然而,不拍戲也是不可能的。

沈餘好紅得這樣快,很快就有公司來簽他,他把合同給了專業的律師進行了審查,确認無誤之後,沒有絲毫猶豫就簽了那份經濟約。這是沈餘好頭一次跟父母這樣對着幹,就像是遲來的叛逆期。

後面大致也能猜到,無非就是父子冷戰,搞得家宅不寧。

事情過去都快十年,沈父卻一直沒有放下,兩人關系雖然有所緩和,但他仍舊會時不時念叨娛樂圈的事情。

就在沈餘好剛剛發完一條消息,沈母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房間中還有另外一人,沈餘好便握着手機去了樓頂。

樓頂上風很大,擡頭就是滿天星子,遠處是被掩蓋在濃黑天色中的連綿大山,偶爾居然還有流星劃過,沈餘好站在圍欄前,一點點昏黃的燈光印在他的半張臉上,另一半藏在陰影中。

沈母起初也是不贊成沈餘好進入娛樂圈,近幾年卻是已經妥協,她想着只要自己的孩子開心就行。她這次這通電話是來替沈父講和,沈父總是拉不下臉,沈餘好又倔,就只有她來當和事老了。

沈母的聲音總是溫溫柔柔,帶着點點笑意,“我已經好好說了你爸爸一通,你別和他置氣了。”

沈餘好為了讓沈母放心,也主動認錯,“那天我也有錯,不應該和爸爸大聲說話。”

沈母聽着這話笑了起來,“你這是在哄我呢,認錯得那麽爽快。”

兩人又聊了些別的事情,都是家常事。按着普通家庭的标準,沈餘好已經二十八歲,是一個該談婚論嫁的年齡了,沈餘好又老實每次戀愛了都會告訴沈母,聊着聊着就出問題了。

沈家客廳中,沈母旁邊還坐着一個英俊的中年男人,一張臉拉得老長,身體卻又總往沈母那邊湊,大概是想聽電話的遞內容,接着就被沈母拍了一下大腿,又被瞪了一眼。

沈母組織了一下語言,問:“餘好啊,你和你女朋友現在是怎麽個情況呀?這都有大半年了,該帶回來給我們看看了吧。”

另一頭的沈餘好心裏卻是咯噔了一下,他向來都是談了戀愛從實招來,分了手卻不會告訴家裏人。

面對着沈母的問題,沈餘好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最後還是選擇了一個最樸素的回答:“我和她早就分手了。”

“又分了?”沈母聲音陡然提高幾度,有些急的感覺,“你這是怎麽了呀,怎麽談一個分一個,我跟你說,你這樣很不負責,不僅是對自己還是對人家姑娘。”

沈餘好沒辦法把女方出軌這種事情跟沈母說,“不合适就分了,如果兩個人不合适還一定要在一起,那不是更不負責嗎?”

沈母有點生氣,沈家家風好,後輩的家庭教育向來做得極好,因為沈餘好的關系,她對娛樂圈的事情略微有些了解,便免不了有點擔心,“我是怕你學壞,跟那些人一樣玩弄別人的感情,到時候還沾一些不好的東西。”

沈餘好安撫道:“媽,我心裏有數,你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

其實不怪沈母會生氣,主要是沈餘好在男女朋友關系上太不穩定了,去年被她知道的就有兩個,全都是兩三個月就分了,大抵是她們那一輩的婚姻大多都沒什麽曲折,她便很難接受這些。

沈母一時半會聽不了勸,越想越生氣,連最初是來做什麽的都氣忘了,念叨了許多便挂了電話。

沈餘好在樓頂上站了許久,風吹着人很舒服,卻沒把煩悶吹走。

他放眼望去,夜晚的村莊很寧靜,層層疊疊的房屋平靜的躺在夜色中,燈光分布十分零散,大部分道路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突然之間一只溫熱的手掌覆上了肩頭,他驀地回神,扭頭望去,沒什麽意外的看見了一張俊臉,以及那張臉上好看的笑容。

“喝酒嗎?”蘇景裴換了一件T恤,懷中抱着兩瓶啤酒,挑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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