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很久很久以前
好像很多故事的開頭,都是以很久很久以前開始頭,很久很久以前,一個美麗的王國——但,這裏要講的,不是王國。而是一個鳏夫的家,他姓張,是張悅的遠親。遠到什麽程度呢,他是張悅爺爺的同姓兄弟的孩子,但彼此之間并沒有血緣關系。
張悅的爸爸生前是個開着自己診所的小醫生,他常常去照顧那個遠親。之前張悅并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麽一個親戚,第一次由爸爸帶着去是因為家裏一時沒有看着張悅,她才會跟着爸爸一起去。
在張悅印象裏遠親一直都是躺在床上,而且他的房間裏總有一股子怪味,好像是老年病人身上散發出來的特有的怪味。小張悅不喜歡遠親的房間,雖然有陽光會照進來,但那股怪味總是揮散不去,伴着怪味的還一種死氣沉沉的壓抑感。
所以,張悅到了之後就跑出去到附近遠,附近有一片空地,空地上長了很多野菊花,白色的連成一大片一大片。小張悅想到一件事,如果把花放到遠親的房間裏,不知道他會不會高興。
花,采了很多,多到手裏快拿不下時,有人替她撿了起來。她看到一個比自己大幾歲的男孩。“你掉的,給你。”他把花遞給小張悅。
小張悅說了一聲謝謝:“你要再幫我一起摘嗎?我想把花送給一個人。爸爸說他總是躺在床上,他的房間裏不可聞的味道。我想把花放到他的房間裏,房間裏會好聞的吧。”她笑了起來。
男孩說可以,便幫着小張悅一起采花。直到摘下來的花兩雙小手都握不住時,男孩才問小張悅那人住在哪裏。小張悅指向一個地方。男孩手中的花掉了下來。
“花掉了。”小張悅連忙去撿,可惜怎麽也拿不下,她幹脆抛起衣服把花都裝在衣服裏,“這下可以了。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男孩搖搖頭:“我聽在人說,那家的人沒有老婆孩子,一直生病在床上躺上。”
“嗯,我爸爸是醫生。常給他來看病。”小張悅沒有注意到男孩的眼神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要跟我一起去嗎?”張悅又問了一遍。
男孩搖搖頭:“我要回家去了。再見。”說完,男孩飛快地跑開。
小張悅把花帶到遠親家裏,在他的房間外聽到他和爸爸的談話好像是在說他過世的妻子,還有一個妹妹,如果有可能,想讓張爸爸幫着照顧一對可憐的母子。躺在床上的遠親說話時氣若游絲,總是給有一種随時會見不到明天太陽的錯覺。可他偏偏以一副病身子活了那麽多年。
“我是不放心她。”遠親比張爸爸的年紀大,所以張爸爸讓張悅叫他伯伯。小張悅進去時,看到他幹瘦的手顫抖着抓着爸爸的手,“她男人總是要打她,我擔心,我不在的時候,她會被她男人打死。她還有孩子……”遠親說話時也是顫顫巍巍,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
張爸爸拍拍遠親的手背說讓他放心,自己會多關照那對母子。
遠親看到了小張悅,還有小張悅衣服包着的花。“悅悅來了啊。”他說着話,張悅永遠記得他說話時蒼老沙啞的嗓聲,後來張爸爸才說他只比自己大了沒幾歲,可看上去他卻要老很多。
“嗯,伯伯,我把花放到瓶子裏放在你房間好不好,這樣好像春天就在你房裏一樣。”小張悅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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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爸爸給小張悅找了一個空瓶子,她把野菊花都□□瓶子,放到遠親身邊。就像春到了房間裏似的,奇怪的味道淡了很多,能聞到的全是野花的香味。
小張悅放好花之後又問還能不能出去玩,在得到爸爸允許之後,又跑了出去。她還想着跟剛才那個男孩一起玩,因為剛才只顧着摘花,沒有在一起玩。在她出去時,聽到遠親又繼續對爸爸說起了拜托的事:“如果那個時候我娶的是她該多好……”
小張悅不知道遠親在說的人是誰,也不會明白遠親的遺憾是什麽。只知道那之後,爸爸的診所裏常常會來一個瘦瘦的女人。女人總是一個人,爸爸會在她看病,有幾次,小張悅看到女人身上總着傷。但女人好像不喜歡被外人看到自己身上的傷,會要遮掩過去。
很久很久以前,其實也沒那麽久,大概是在林簡還在讀高中的時候,那時他的爸爸已經因為意外去世。而媽媽——林簡不願意提起媽媽,也不願意跟媽媽多說話。因為他不能原諒媽媽做的事,他不希望爸爸打媽媽,也不希望媽媽在外面找男人,他只想一家人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
可就是這個最簡單的願望也實現不了。就在跟媽媽的僵持中生活着,突然有一天,媽媽說要帶他去看一個人。林簡并不十分願意,現在他讨厭媽媽,讨厭跟媽媽說話,讨厭跟在她呆在一起。
媽媽執意要帶他去一個地方。那個地方,他記得自己小時候曾經來過,還遇到過一個摘野菊花的小女孩。另一個記得是因為那裏住着一個久病卧床的男人,聽其他大人曾說起過那個男人死了老婆也沒有孩子,之後就一直一個人生活,是個快死的人。
原來他到現在還活着嗎?林簡跟媽媽走過那人的房間,立即聞到一股奇怪的讓人透不過氣的味道。林簡不喜歡這裏,難怪有人會說他是将死之人,難道這會是死亡的味道——
林媽媽把林簡帶到他的病床前,讓他看林簡:“這是我兒子,今年要高考了。”
“好啊,好啊。”他孱弱地說着。“考個好大學生,将來好好做人,不要像他爸爸……”
林簡不願意從其他人嘴裏提到自己的爸爸。他扭過頭,不明白為什麽媽媽硬要帶自己來這裏。
“哎,可惜,小張有段時間沒有來,我要重新叫一個醫生。恐怕,沒有哪個醫生願意到我這裏來。”他自說自話,明明是一張求死的臉,卻還想着繼續活下去。“小簡,聽叔叔一句,要不要去考個醫大,将來給叔叔看病,把叔叔的病治好,叔叔有錢,叔叔還想活下去。”
林簡并沒有聽他在說什麽,在他看來,這是一個不想死的人求生欲望。那時林簡,還沒有想過考什麽大學,也沒有想過将來能做什麽。但唯有一點,他絕不想做一個醫生。林簡偷偷看了眼媽媽,因為跟媽媽出軌的那個男人,就是一個醫生。
“張——他出了車禍。”林媽媽說着一臉要哭出來的樣子。
爸爸死的時候,都沒見媽媽哭得有多傷心,林簡知道,爸爸有錯在先,爸爸總是打媽媽。曾聽其他大人說,爸爸的死對媽媽反而是種解脫。無法原諒爸爸的家暴,無論原諒媽媽的出軌,為什麽家會是這樣,為什麽——
“我出去走走。”林簡走了出去。
漫無目的的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裏,當他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走在一條陌生的巷子裏。巷子很深,周圍有住戶,但都關着門,好像沒人住似的。到是在巷子深處一家咖啡店。
好奇怪的店,為什麽會開在這裏。林簡看了眼咖啡店,店的對面也是二層樓的房子。房門緊閉,陽臺上有垂下來的綠色植物。林簡擡頭看着二樓的陽臺,好像自己曾經去過那裏似的,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無端的,眼眶變得濕潤。就在林簡低頭揉了揉眼睛時,聽到咖啡店裏傳來一聲奇怪的聲音。砰,很沉悶的聲音,他下意識跑了進去。只看到一個男人跌坐在一邊,而有一個年紀稍長的女人跪在一個倒地的老人身邊。
老人的頭上潺潺地冒出鮮紅的血,衣服上到處都血浸濕。而跪在老人身邊的女人顯然不知所摸。到是林簡沉穩定了很多,他讓女人叫救護車,自己則拿起毛巾想止住不停流出來的血。
就在這時,一個胖胖的女孩子沖了進來一下子躍倒在老人身邊:“爺爺,爺爺,你怎麽了,爺爺你醒醒,我是小容啊。爺爺,你不能有事。求你,救救我爺你,救救我爺爺——”她是急了心,對着看上去比自己年紀大的林簡求救。
可林簡能做的,也僅僅是讓剛才的那個女人叫救護車,而自己對老人漸漸逝去的生命卻無能為力。他聽了女孩撕心裂肺的哭聲——
如果自己是個醫生的話,是不是可以救活他,是不是可以。在林簡面前的老人深深印在他的記憶中,讓他永遠都無法忘記這一幕。如果是個醫生,說不定就可以救他——
如果是個醫生——
“你說,你要考醫大?”很久沒和林簡說話的林媽媽,在聽到林簡說在大學志願時,感到了吃驚。“我還以為你讨厭醫生。”林媽媽當然知道為什麽。
“我要成為醫生跟那個人沒有關系,我依舊很讨厭他,我也很讨厭你,所以讀大學之後我不會住在這個家裏。”
“媽媽不介意你回不回來,媽媽知道你讨厭我。媽媽只有一件要求——如果你成為醫生,請你在他的有生之年,好好照顧他。”林媽媽說的他,林簡知道是誰。
後來林簡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照顧他,因為林簡讀大學的學費都是由他來支付承擔的。林簡直到後來在他去世前幾年照顧他時才知道他跟媽媽的關系,他曾說起過,他這一生最愛的人,就是林媽媽。
林簡不想當,只當他在說胡亂,因為他已經病入膏肓,時日不久。他時而清醒,而來迷糊,更多的時間則是在睡覺。一會兒說起林媽媽,一會兒又要改遺囑,說要留給林簡。
到是有個人,在他去世前一年來看望過他。一個女孩,林間在女孩身上看到了很多年前在附近空地裏摘野菊花的小女孩的影子。
在林簡得知老人的遺産頗為豐厚的一瞬間,他動了私心,明明老人說過,遺産會留一部分給自己,為什麽又會全部留給那個摘野菊花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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