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完結章

牧修身影顯現的時候，末也一點也不意外。

末也看着牧修的表情有些複雜，好像審視，又好像思考，良久才開口道：“我知道你會來這裏。請坐吧！”

末也随手一揮，一旁的椅子就移到了牧修面前。

牧修很奇怪末也突然對他态度的轉變，末也不應該是對他很不友好的态度嗎？為什麽表情那麽複雜？

為什麽看着他的感覺很奇怪？難道末也已經知道他的身份？

牧修忐忑地坐下後，直視末也的雙眼道：“我這次來這裏，是想請你放了阿宿。”

“放了他？”末也反問了道，他看着牧修的表情更加複雜，“為什麽要放了他？難道你不想他死嗎？”

末也詢問牧修，不等牧修回答又道：“雖然我一直對于人的外貌沒有特別的判別，但修為提高後，我記起了很多事情，記起了我是誰？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我為什麽心中堅定着一定要阻止睡神成神的信念？只是随着記憶越來越清楚，我越來越搞不明白一些事情，你是不是救我的哪個人？”

末也看着牧修的眼睛認真地詢問，牧修聽到末也的話，瞪大了雙眼，末也果然知道了他的身份。

牧修嘆了一口氣，心中也有些難受，畢竟他也不想讓劇情走到了這一步。

“你說的那個人是我。”牧修拿出一張非常漂亮的面具戴在臉上，臉上的外貌瞬間發生了變化，是和之前的牧修很相像，卻更加神聖耀眼的模樣，那模樣和末也記憶中救他的人的模樣重疊，再跟他是天時鐘時日日看着的睡顏重疊在一起，讓他腦海中無數記憶湧入。

他記得他剛清醒的時候，他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要做什麽。

他沒有阿母、阿爹，也沒有親人，他不知道修煉是為什麽？只是看着別人修煉，他也修煉了起來。

只是修煉讓他感覺到無趣，沒有意思，他不明白大家都看起來很友好。他覺得友好對他而言是不對的，他喜歡欺騙、喜歡算計、喜歡看到別人出醜，可是，似乎這樣做，就沒有人和他一起玩了。

開始的時候，他覺得這樣挺好，一個人很自由，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後來，他變得有些麻木，也有些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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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一個人在森林中冒險，獵殺野獸，可惜那次運氣不好，他被野獸咬了，受傷很重，他以為他要死了。

但就在他迷離之際，他看到一個天神一般模樣的男人出現在他面前，對于人類面貌，從來辨別不清楚的他，第一次記住了那個人的外貌。

等他再次清醒，那個天神般俊美的男子就一直陪着他，陪他玩，陪他打獵，給他做吃的，還告訴他只有修煉劍神，才能成為最厲害的天神。

那人教了他很多心法，随着日日修煉，他的修為提高很多，也變得越來越厲害。

那人告訴他，有個人将來有可能成為他的敵人，所以，讓他努力修煉，将來有一天一定要打敗他。

那人還告訴他那個敵人什麽時候會出現在什麽地方，身邊會出現什麽樣的人。

他一一都記在心中，那段時間，他的世界變得不再孤單，而是有個人一直陪在身邊。

他仿佛一夜之間找到了活着的價值和意義，他不知道為何要那樣聽那人的話，他覺得應該去聽，他順從了自己的內心。

後來，那人告訴他要離開一段時間，以後一定會相見，他也一直相信。

只是，後來，他再也沒見到過那個人。

他見到了修煉睡神的封宿，開始了打敗封宿之旅，可惜，他每次襲擊封宿都無功而返。

而封宿身邊有個人一直在跟他作對，那個人就是牧修。

對于牧修，他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現在想來，要是當時他對人類的外貌有特別細微的辨別能力的話，他第一時間就認識了牧修是誰。

可惜，他沒有。

因為牧修阻撓他，他對牧修産生了厭惡的情緒。

他開始将牧修和封宿列為一體，成為要打敗殺死的對象。

可是，每次封宿和牧修都能化險為夷，直到到浮雲境，作為他分、身的花跡才有機會對封宿和牧修出手。

本以為牧修和封宿會一直被困在靈石礦群裏面死去。沒想到兩人卻出來了。

只是兩人出來的時候，他和花跡已經彙合很長時間，因為他和花跡彙合，兩人的記憶和修為一點一點融合，他才記起了很多事情。

記起他在沒見到那個人以前的很多事情。

他記得他曾經只是一個随身攜帶的物品，沒有生命，沒有思想，什麽也沒有，但被第一代天神作為随身帶的計時器使用，随着第一代天神修為提高，他受到恩澤感化，變得像人一樣有了思維，只是還是和人不一樣。

等第一代天神飛升後，他就作為天時鐘掌管天上的時間。

那時候的他已經和正常人思維沒什麽不同，只是不能化形，不能說話，也辨別不清楚人的外貌。

他以為作為天時鐘的他會一輩子計算着時間生活下去，沒想到有一天突然有個人來到了他身邊。

開始的時候，他對身為床神的牧修沒什麽感覺，對于牧修的外貌也沒特別的印象，但随着一天一天過去，他聽着牧修的煩惱，看着牧修的睡顏，漸漸地對牧修産生了不一樣的感情。

他變得對牧修的外貌記憶猶新，變得想每天見到牧修，想要幫牧修解決掉煩惱，想要和牧修說話。

但是，他知道身為天時鐘的他只有在規定的時間才能發出聲音。

他每天最開心的事情就是叫醒噩夢中的牧修，每次牧修醒來臉上都帶有溫柔和松了一口氣的笑意。

他最喜歡的就是露出那樣表情的牧修，他不喜歡牧修愁悶的模樣。

直到牧修說要自貶下凡，阻止睡神修煉成神，他才忍不住高興的發出聲音。

他是真的希望牧修能夠不用處在噩夢之中，也想讓牧修露出笑意。

所以，他很認同牧修說的話，但是，他知道牧修自貶下凡後，他将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看不到牧修，他忍受不了這種感覺。

因此，他決定偷跑到凡間，重新修煉，變成人類的模樣，尋找牧修，陪牧修修煉成神，陪牧修阻止睡神修煉成神。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在吃了第一代天神給他的化形丹後，他完全失去了記憶。

遇到牧修後，他重新有了阻止睡神修煉成神的目标，有了想和牧修一起修煉的想法。

只是，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他的期望還是期望，等到現在恢複記憶。

再次回顧過去之時，他才知道他錯過了那麽多。

他本以為牧修一直潛伏在封宿身邊是想要阻止封宿修煉成神，取得封宿信任，但作為分、身的花跡看到以伴侶身份相處的封宿和牧修，他不敢相信兩人之間的關系，他抱有牧修并非他認識的牧修的心思。

現在牧修承認了，他覺得夢瞬間清醒了一般。

他一直追随的人，從天界追到人間，為了牧修和封宿處處作對，到頭來，牧修卻和封宿成為了道侶，而他還是他。

他曾經還為如果牧修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作為花跡的他将牧修推下去的事情而自責。

現在，看到牧修為封宿擔憂的模樣，看到牧修對他毫不在意的模樣，他真的很難過，非常難過。仿佛從過去到現在都是在做夢一般。

牧修看到末也不可置信的模樣，不知道末也在想什麽，但他還是解釋道：“末也，我也和你相處過一段時間，你也應該清楚，我的确因為阿宿，每夜都在做噩夢，即使現在夢境依舊如此，但我和阿宿現在道侶，我們也有了孩子……”

牧修還沒說完，末也突然站起來，眼睛血紅地看向牧修，身上披着的衣袍瞬間掉落，他也不管不顧，有些不可置信地詢問牧修：“什麽！？孩子？”

牧修不知道末也為何會反應這麽大，但他還是重複了剛才說過的話，“我和阿宿有了孩子，叫風琊，阿琊，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救阿宿。”

末也終于聽清楚了牧修說過的話，瞬間癱軟地坐在床榻上，眼神也變得沒有神采起來。

“什麽時候的事情？”

牧修不知道末也詢問這句話的意思，但他知道現在封宿的安危全部掌握在末也手中，他不敢不回答。

“就在浮雲境靈石礦群的時候。”

末也聽到牧修如此回答，只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居然會将自己想的一切親手毀去。

當然，他知道就算那時候作為花跡的他沒有将牧修從那裏推下去，牧修和封宿之間的關系也無法改變。

但是，這些他根本不想看到。

“是嗎？”末也反問過後，擺了擺手對牧修道：“你回去吧！”

雖然他很想對待牧修很好，但現在這個事實，他有些難以接受也難以面對。

牧修見末也讓他走，有些着急地拿出他和末也之間的信物，那是末也做的一把非常精致的木劍。

“阿也，你一直阻止封宿修煉是我當初告訴你的，你現在完全可以不用這麽做了，如果，你不相信我，你看看這把劍，這是你送給我的，我就是當年救你，教你修煉劍道的人，帶着這把木劍，只是希望阿也能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阿宿。我不想阿宿待在那裏。”

牧修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幾乎帶着懇求的口吻。

牧修現在的修為根本無法和末也和花跡融合之後的修為相提并論。

再說要不是因為他生風琊，要不是因為被困在靈石礦群中，也許他現在修為也不比末也差。

只是，現在的他根本無法與末也硬碰硬。

“你先回去吧，你說的事情我想想。”末也看都沒有看向牧修，态度非常決絕。

牧修只好将手中的木劍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帶着隐身法器，起身離開。

但在他打開寝殿門時，末也突然道：“明天午夜，你帶着風琊去我的閣樓，我會去那裏。”

“好。”牧修不知道末也的意圖，但他知道末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并沒有帶有任何危險的成分，他才會應聲。

牧修離開，寝殿大門關上的瞬間，末也直接躺倒在床榻上。

他腦海中不斷回憶着一切，他一直跟随着第一代天神，能夠作為掌管天界時間的天時鐘，他感到很幸運，也很榮幸，要不是遇到牧修，他想着他一輩子在天界敲鐘也不錯。

但是，他遇到了牧修。

為了牧修，他願意下界，願意修煉成人。

但是，最終的結果，卻和他想的不一樣。

在人類世界生活了那麽長時間的他。雖然是天時鐘化形後的人，但他知道他對牧修抱有的心思，和牧修對封宿抱有的心思一樣。

就是因為這樣，他現在才難以抉擇。

就像牧修說的，他阻止封宿修煉成神都是因為牧修，如今牧修都不阻止封宿修煉成神，繼承牧修曾經意志的他堅持又有什麽意義。

他一輩子将封宿困在虛時之境中，讓牧修傷心，看到牧修日日難過，讓牧修的孩子無法和封宿相聚？

這樣的情況更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曾經身為天時鐘的他總是想着作為人類一直陪在牧修身邊，但現在牧修身邊已經不需要陪着的那個人。

他不想讓牧修難過，他想要看到牧修輕松微笑的一面，就像花跡記憶中看到的那些畫面一樣。

所以，他做了決定。

為了牧修，同時也為了使天界恢複，他只能做出這樣的決定。

在這一刻，他突然有些釋然，也許他該當一切都沒有存在過比較好。

身為物品的他，也許不該擁有和人類一般的感情。

但是，他并不後悔他所做的一切。

因為相遇，所以擁有。因為相識，所以付出。

現在他做的只不過是一切回歸原點而已。

牧修回到寝殿，看着封宿安靜的睡臉，看到風琊睡的香甜，心中很是忐忑。

他不知道末也會告訴他什麽樣的結果，他現在只能等。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他心中很是焦慮，時時捧着夢花鏡，看夢花鏡中的封宿。

封宿自末也離開夢境後就一動不動的站着，要不是封宿眼睛時不時動一動，不然他更不安心了。

牧修經歷了很難熬的一段等待時間，終于到了快要約定的時間。

他抱着風琊，又為封宿的身體設置了陣法，戴上末也熟悉的面具，穿上隐身法器就向天時鐘所在的閣樓走去。

在去往天時鐘閣樓的路上，他想了很多，想到很多種末也拒絕将封宿放出來的場景，當然也想了很多次末也将封宿放出來的場景。

他不知道結果如何，只能抱着風琊一步一步順着閣樓的階梯往上走。

這條路，記憶中的他走過為無數次，每次走的時候都會帶有很好的心情，因為他知道只要走到閣樓的天時鐘下睡覺，他就可以能夠很快從噩夢中醒來。

相比那時候帶有的好心情，這次再次登上天時鐘的閣樓，他心中忐忑的感覺和之前的很多次不同。

每一步登上階梯的感覺都像是在煎熬一般。

等他終于到達閣樓，看着空無一物的閣樓，俯視着整個天界時，心中只覺難受。

那時候從這裏看整個天界，時時都有歌舞升平的景象，如今一眼望去各天神的寝殿倒是顯得有些蕭條。

他早來這裏一些時間就是為了減輕內心煎熬的感覺，但他發現他來這裏後，內心煎熬的感覺更多了。

但是，他能做的只是等，看着懷中熟睡的風琊，看着這蕭條的雲海，腦海中不斷回憶曾經在這裏發生的一切。

随着時間一點一點靠近午夜，當他看到末也順着階梯一步一步向閣樓走來的時候，他心中更覺緊張。

他不知道末也會給他什麽樣的答複，不知道末也會跟他說什麽。

直到末也越來越靠近他。他緊張的心情一點也沒有減輕。

末也走到天時鐘閣樓，眼睛一直看向他懷中抱着的風琊。

末也看了他懷中抱着的風琊一會兒，視線才看向他。

末也臉上冰冷的表情已經散去，臉色很蒼白，看起來虛弱而難看，仿佛大病了一場一般。

末也沒有尖銳的話語，只是對他說了句：“我來了！”

他點了點頭，看向末也，等待着末也繼續說下去。

末也卻輕微笑了笑指着他懷中的風琊說：“我可以抱一下他嗎？”

牧修沒有應聲，沒有回答，反而有些緊張擔憂。

末也感覺到了牧修的緊張，笑道：“哥哥，我不會對你的孩子做什麽。畢竟我叫你哥哥那麽長時間，你還不相信我嗎？”

即使末也這樣說，牧修也沒有将風琊遞過去。

作為穿書者的牧修，對于末也人物性格很清楚，所以，他不敢冒險。

末也有些失望地看牧修，尴尬地笑了，擺了擺手，靠在閣樓的欄杆上俯視着整個天宮。

“我從這裏往下看了幾千年、幾萬年、幾百萬年，從來沒看到過天界這副模樣，會讓天界變成這般模樣是我的失職，我該接受懲罰。本想下界一次能夠得到最想要的結果，但是，一切并不如自己想的那般。”

牧修并沒有心思聽末也說這些，他心中所想的全部都是末也會不會放了封宿。

對于恢複天界，他也很在意，但現在他最最關心的是封宿。

末也也沒有想聽到牧修看法只是自顧自說了這句話後，道：“哥哥，你放心，我會放了封宿。也會使天界恢複原來的模樣，我什麽都不求，只希望哥哥能記得我，常來這裏看我就好。”

末也說完笑着看向牧修。

牧修聽到末也說要放了封宿，要使天界恢複原來的模樣，還處于吃驚的狀态。

他沒想到末也這麽輕易就說出放了封宿的話，也沒想到末也會決定使天界恢複原狀。

他還沒來及說出感謝的話，只是看末也帶有憂郁微笑的臉沒多久，末也的身影就變得模糊起來，變得越來越淺，身體仿佛流沙一般流散在閣樓中，一點一點化形成天時鐘的模樣。

牧修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久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直到完全化形的末也發出“铛铛”的聲響，他仿佛從睡夢中驚醒一般，才漸覺眼前發生了什麽。

末也在他面前親自化成了天時鐘。

他聽到熟悉的響聲，整個天界自然也聽到了熟悉的響聲。

回過神來的他趕忙從天時鐘的閣樓往下跑。

他知道衆天神一定會趕到這裏，他必須盡快離開這裏，一來是不想和其他天神遇到，二來是想盡快回到寝殿的密室，看看封宿是不是已經醒來。

他在衆天神趕往天時鐘閣樓之前離開了那裏。在回到寝殿密室，他趕忙跑到封宿躺着的小房間中。

當他看到躺在床上的封宿，睫毛動了動，微微睜開雙眼，正好與他相對的那一刻，他露出笑容的同時淚水瞬間溢滿眼中。

這麽長時間焦急擔憂的心情終于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

天界不斷回蕩着“铛铛铛”的響聲，讓衆天神感到興奮。

他們所有人在聽到鐘聲的那一刻就知道天時鐘回來了，他們趕忙從睡夢中清醒過來，趕忙跑出大殿中的寝殿向天時鐘所在的閣樓跑去。

他們互相看着彼此，訴說着這是天時鐘聲音的激動心情靠近天時鐘所在的閣樓。

當他們一步一步登上天時鐘所在的閣樓，看到閣樓中巨大的天時鐘。

看到天時鐘很有規律的擺動時，他們所有人都興奮了。

他們沒想到就在他們想方設法尋找天時鐘的時候，天時鐘居然回來了。

他們無法理解這是為什麽，不過，原因對他們來說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了天時鐘。天界秩序會一點一點恢複過來，他們的修為不會再流逝，會一點一點恢複。

他們将不會經歷修為銳減被貶下凡的命運，他們也不用經歷現在需要日日修煉，用法器維持修為的狀态。

他們擡眼注視着巨大的天時鐘，第一次覺得天時鐘居然是如此神聖的存在，第一次覺得天時鐘的鈴聲是如此聖潔的存在。

作為天時鐘的末也注視着牧修寝殿所在的方向，想到他化形後所見到的，所欺負、所殺、所陷害的所有人在他的力量下恢複原來的模樣，他不斷晃動着自己的身子，發出好聽的聲音，仿佛在向牧修訴說着一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