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下雪了，在春節的這一天，片片雪花如鵝毛般飄落下來。柳瑞玲跟女兒穿着靓麗，站在二樓窗前望着外面。她們不需要考慮外面的寒冷！欣賞着一片銀白之下，如童話般的美景！好大的雪！在柳瑞玲記憶裏，應該是她見過最大的一場雪了。

“等再下厚一些，我們出去堆雪人吧！”賀麗興奮的提議。柳瑞玲微笑着點了點頭，她好像并不興奮。所有不快樂的人都會忍不住觸景生情！那些感情那麽遙遠、那麽短暫，也許已經失去。所以他們無法快樂！

賀麗指着樓下，高興的說：“就在那裏堆兩個雪人，一個你一個我，守住門口----”她望着母親，忍不住笑了起來。柳瑞玲摟着女兒的肩膀，也笑了。她眼中又泛起淚光，她在慶幸自己至少還有女兒陪伴。但是如果沒有這個孩子，她也許能成為一個真正幸福的女人。

柳瑞玲松開女兒----，她的手機正在床頭櫃山震動着，嗡嗡作響。

“喂，你好！”柳瑞玲接起電話。

“你好，我是----你是柳瑞玲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他有些緊張！本來要做自我介紹，又突然想确定一下對方的身份。

“是我，請問你有什麽事嗎？”柳瑞玲客氣的問。

“我叫宋傑，你還買過我的魚，你還記得嗎？”宋傑期待的問。

“噢，記得！”柳瑞玲趕緊回答，然後又關心的問：“你還好嗎？”她同情那個老人，更為這個無辜的年輕人感到難過。他的身世那麽可憐！這些日子，柳瑞玲經常會不經意的想起。

“醫院的人都告訴我了，謝謝你！我想把你交的押金還給你。”宋傑的語氣中充滿了感激之情。

“不用了，沒關系的，真的不用---”柳瑞玲趕緊推辭着，她并不在乎那點錢。

“那怎麽行！----”宋傑有些激動，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們不用見面，你告訴個賬號就行了！我把錢打給你。”

柳瑞玲能聽出宋傑語氣中的自卑！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無意間傷到了那個年輕人的自尊，“就當是我對老人家的一點心意好嗎？”她真誠的懇求。

“可是----這樣不太好吧----”宋傑吞吞吐吐的不好意思接受。

“宋傑！”柳瑞玲叫了他一聲，說：“接受我的一點心意好嗎？”

電話那頭短暫的沉默了一下，“那謝謝你啊！”宋傑無奈的只能表示感謝！然後他将手機挂掉，揣進兜裏。他已經來到了柳瑞玲家的附近，他猜想萬一那個女人願意見他的話，他可以馬上出現。宋傑站在馬路上，擡頭仰望飄落的雪花。他看不出任何美麗，更無法感受到一絲溫暖！他身上已經披上了一層白色的“新衣”。片刻後，宋傑迎着寒風離去----。

鞭炮聲響起，外面五彩的燈光将黑夜照亮。柳瑞玲家門口，堆起了兩個可愛的雪人。但賀剛依然進入到這個家，與柳瑞玲跟女兒一起慶祝新年。還有柳瑞玲的父母也來了，柳瑞玲努力配合衆人，營造出一種歡樂祥和的氛圍。

晚飯過後，賀剛像往常一樣，識趣的告辭了。賀麗為一個個打來的電話，而忙碌着。柳瑞玲跟父母一起，安靜的欣賞着春節晚會。

突然，柳瑞玲的手機收到一條短信：新年快樂！我想你！收到就好，不要回複，不用理我！望着陌生的手機號碼，柳瑞玲大概能從字裏行間猜測出那個人是誰。她将短信删除，然後又認真的看着電視。

柳瑞玲從廚房出來，手裏端着一盤水果。經過女兒身旁時，聽到女兒一聲聲對別人的祝福，她仿佛也想起了某個人----。

這個城市到處被燈光照射的五彩斑斓，但有些角落仍然籠罩在黑暗之中。宋傑的家中冷冷清清，正屋裏供奉着奶奶的靈位，顯得那麽凄涼！宋傑躲在房間裏，他害怕聽到外面一切快樂的聲音。他靠在床上，身旁守着幾瓶啤酒，地上還橫七豎八的倒着許多空瓶。笨笨懶懶的趴在一旁，偶爾擡起頭東張西望。宋傑目光呆滞的望着電視，眼中隐藏着無盡的淚水----。

“嗡嗡----”身旁的手機在震動。宋傑舉起手裏的酒瓶喝下幾口後，拿起手機：“喂！”

“宋傑，新年快樂！”柳瑞玲盡量輕松喜悅的說，她不想讓宋傑以為自己是在被人可憐！

宋傑沒有說話，他聽出是柳瑞玲的聲音，他不敢相信！甚至無法接受。他再也不能忍受自己的難過！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滴落下來，帶着他的委屈與自卑！

柳瑞玲聽到電話那頭哽咽哭泣的聲音，“宋傑你怎麽了，你一個人嗎？”柳瑞玲問完後，一副懊悔的表情。他怎麽可能有家人的陪伴！柳瑞玲知道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宋傑挂掉電話，大聲的哭了出來。不顧一切的痛哭！他不需要擔心會被人笑話，因為只有笨笨在望着他----。

柳瑞玲沒有勇氣再打電話過去，因為她能給的只有一些安慰的話語。如果那些安慰有用的話，她自己早就快樂起來了。

一個月後，賀麗返回了學校，柳瑞玲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

晚上八點多，柳瑞玲坐在車裏，望着外面小型的菜市場。她已經一連數天，下班後來這裏守候，但卻一直沒有見到宋傑的身影。她很想将老人的秘密告訴宋傑，因為他有權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柳瑞玲也知道，那會是對他産生更大的傷害！柳瑞玲只想看到那個年輕人能振作起來，堅強的生活下去。但是他遲遲沒有出現，讓柳瑞玲忍不住擔心。她不知道那個年輕人是轉行做了別的，還是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柳瑞玲有些後悔為老人隐藏秘密！

柳瑞玲總是會忍不住為宋傑的命運擔心，她不想這樣下去，她決定将整件事弄清楚，也許能幫上那個年輕人。以柳瑞玲的社會地位和人際關系，要查清楚老人的家庭并不是一件難事。她只需要撥通幾個電話----。

宋傑在一家棋牌室，與幾個人躲在隐秘的房間裏圍着一張桌子，各自緊張的看着面前的牌。宋傑表情嚴肅認真，将所有注意力集中。他喜歡這種感覺！永遠不知道下一手牌是什麽。他為這種，能暫時幫他抛開煩惱的“游戲”着迷！即使他的積蓄也在漸漸被榨幹，但他并不在乎。他不知道該攢錢做什麽！孝敬父母、照顧妻兒，還在幫助朋友？因為真的很湊巧，這些他都沒有。如果只是為了能養活自己生存下去的話，他懷疑即使自己能活到一百歲，又有什麽意義。在宋傑的對面，劉兆洋坐在那裏。他同樣一副失落頹廢的表情，只是他有張英俊的臉。他跟宋傑不認識，也不想認識。他們從不交談，除了說一些跟下注賭博有關的話----。

幾天後，柳瑞玲的助理，将一份整理好的檔案交給她。上面記載着老人家庭成員的信息：老人名叫劉美芬，死于車禍。配偶宋學寶40多歲就病逝，她獨自一人将兒子宋建興養大。宋建興曾是當地暴發戶，死于酒精中毒，限年還不到30歲。結過一次婚，與妻子潘淑梅的婚姻只維持了兩年，并沒有留下兒女。宋傑是被老人領養後，才改名字入了宋家的戶口。

柳瑞玲看完後，為這家人感到惋惜的同時，也稍微感到一點欣慰。畢竟宋傑還有可能跟母親團聚，如果他的母親願意承認的話。柳瑞玲決定試一試，她無法相信一位母親怎麽可能不想念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