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同床共枕

哪怕莫名其妙穿越到了這樣一個地方,姜半夏都沒有如此絕望過。

她已經喝了一大桶冷水,也扣着嗓子吐了好幾回,感覺苦膽都快吐出來了,可也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作祟,她眼下渾身都不舒服,手腳更是虛浮的緊。

從小父母離異,她吃百家飯長大都沒這麽狼狽過,看着由于急于灌水打濕的衣裳,再回想起自己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姜半夏氣的把水瓢扔在了地上,自己扶着一旁的大樹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王!八!蛋!”

“嘔……”

來到此處本來也沒吃什麽東西,這會兒又喝了那麽多水,吐到現在,姜半夏臉色發青,胃裏胃酸卻還是在翻騰。

她複又幹嘔了幾下,整個臉色黑的吓人。

“汪~”大黃不懂兩人的情況,看着姜半夏難受的在院子裏扶着樹站在,它在其後有些不明所以的叫了一聲。

姜半夏聞聲回頭,看着門口處的大黃,再一看門內還在地上的某人,她額前青筋跳了跳,胸前瞬間大幅度起伏了數下。

好。

好的狠!

“碰!”的一聲,姜半夏踢到了一旁的水桶,咬着牙頭也不回的快速的走回了屋內。

人已昏迷,姜半夏一連吸了好幾口氣,才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不過,此間縱使她再不甘願,和自己的小命比起來,她也不得不重新蹲了下去将手放在對方的頸間感受了起來。

脈搏還有,人還有氣。

确定了這個結果,姜半夏又掃了一眼對方的情況。只見一開始包紮的地方由于适才的動作再次出血,盡管她之前喝了一大桶水吐出了一些東西,但姜半夏也确實不敢拿命來賭,是以确定了眼前的情況之後,她只得抓起對方的手臂,把人扶了起來。

“你最好是有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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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給姑奶奶下毒,什麽玩意兒!”

費力的把人重新弄回床上,姜半夏一邊沖着其罵罵咧咧,一邊卻也不得不老老實實的認真處理傷口。和之前她救人時相比,這一次,她小心謹慎了不知多少倍。等到終于把某人身體所有受傷的地方都再處理好了,這外面的天色卻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暗了下去。

累死累活一天,都不帶休息的,姜半夏癱坐在床邊,拿起不曉得什麽時候被她放在一旁乘着水的水壺“咕嚕咕嚕”的就灌了好幾口。

這傷口這麽嚴重,她這裏只有一些簡單的藥草,最貴的就是大黃不曉得從何處翻出的人參,一想到這個情況,姜半夏不僅肚子餓,還頭疼的緊。

再一想今日又是墜崖又是泡水還大幅度折騰了一下,才剛松一口氣的姜半夏頓時眼前便是一黑。

天!她這是惹了個什麽大麻煩!

“誰……”

“……誰……”

肚子裏沒有一點東西,姜半夏餓得難受,她本想出去弄點吃的,可這邊才剛起身,她的身後卻傳來了動靜,姜半夏動作一頓,她垂在兩側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最後到底還是妥協的轉過了自己的身子,不耐煩的沖着對方道:“什麽誰誰誰,嘀嘀咕咕說什麽呢!”

床上陸玄并未轉醒,他不适的皺了皺自己的眉頭,已經幹涸的雙唇下意識的張了張,“……水……”

仔細聽清了對方話語的姜半夏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她手上這會兒剛好便提着才喝過的水壺,雖不情願,可還是走了上前,“水水水,還知道要水。”

話聽着十分不耐,可姜半夏扶人起來喝水的動作卻顯得十分小心,她也懶得再去拿什麽碗了,也不講究幹淨啊什麽的毛病,拿着壺嘴便湊到了對方的唇邊喂了起來。

陸玄處在昏迷之中,吞咽的動作純屬本能,多少有些慢,于是最後喂完的時候,他的下颌和頸間便流下了好一些水漬。

姜半夏看了一眼,她雙眸微動,把人放下去後,到底還是給人順道擦了擦。

還別說,這王八蛋其實還真是長在了她的審美點上。

模樣是沒的說,要不然一開始她也不會把這人錯認成女的,但明明長了一副絕美的容貌,可睜眼之後的那股氣勢,卻讓人感受不到絲毫的女氣,真要說的話,姜半夏覺得妖孽一詞,形容這人是再貼切不過。

一想到這,擦完收手的姜半夏身體一僵,她連忙搖了搖自己的腦袋警醒自己道:“姜半夏啊姜半夏,被這外表欺騙了一次,怎麽還能欺騙第二次,蠢死你算了!”

肚子是真的餓得不行了,眼看着人暫時沒啥事,未免再沉浸在這王八蛋的外貌中,姜半夏連忙從屋內走了出去。

她得快一點把自己喂飽,眼下沒事不代表今晚沒事,傷口沾了水,要是感染的話,結果如何,姜半夏可不敢想,她得多做一手準備才是。

有時候,還真的是怕什麽就來什麽。盡管姜半夏隔一段時間便給對方換一次藥,人參也切成了片給其含在口中,但到了深夜的時候,她還是被大黃的一聲叫喚給驚醒了過來。

“汪!”

“汪汪汪!!”

“嗯……”屋子裏只有一張床,姜半夏不是委屈自己的人,所以她把陸玄往裏面挪了挪,自己蜷縮在床邊合衣睡着,大黃鬧出動靜的時候,她呓語了一聲,伴随着大黃叫聲的急切,她的手下意識的往一旁摸了摸。

這一摸不打緊,她的睡意頓時就去了大半,蹭的一下就坐了起來。

“發燒了?!”

擔心是自己感受錯誤,姜半夏連忙把手重新放回對方的額頭上。片刻過後,她的手被燙的往回縮了一縮,“完了完了!”

“真的發燒了!”

确定了這個消息,姜半夏連忙轉身下了床。中藥見效慢,她用藥什麽的,也只是憑着原本的記憶來的,原身也算不得是什麽大夫,這一會兒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一時半夥她還真沒什麽辦法,只能把入夜前翻出的藥酒快速的搬了過來。

“死馬當活馬醫,你若是撐不過去,那就是命,要是撐過去了,你我的賬我再和你好好算!”姜半夏一邊把藥酒倒進一旁的盆子一邊自言自語的拿起了臉巾放了進去,待臉巾徹底濕透,她再拿起來輕輕的擰了擰,随即轉身回到床前,二話不說便掀開了蓋在陸玄身上的棉被。

棉被下的身體傷痕累累,不僅僅是新傷,還有許多舊傷遍布,尤其是對方的背部,那叫一個慘不忍睹,這還是姜半夏第二次好好給人上藥的時候發現的,也不知這人曾經是受了多少苦。但是,縱使受再多苦也和她無關,眼下的她只有一個目的,那邊是給人物理降溫。

物理降溫需要高濃度的酒精,這裏釀酒技術不大純,這酒也不是白酒,然而目前的情況,她只能找到這個,有總比沒有強,她的能耐也只有這麽一點,其他的,就只能盡人事看天命了。

大黃在一旁見姜半夏手忙腳亂,面色沉重,它曾試着叫了兩聲,但姜半夏忙起來根本無暇顧及到它,它在屋子裏徘徊了一會兒,最後也不知怎麽的,突然就往外面跑了出去。彼時的姜半夏還在緊張着陸玄的情況,所以并沒有發現大黃不見了,等到她察覺的時候,屋內哪還有大黃的身影。

“大黃——”姜半夏找了一圈無果,遂叫出了聲,“大黃~快出來。”

“聽話。”

四周寂靜,沒有回應,姜半夏皺了皺眉,疑惑道:“這傻狗子又跑哪兒去了?”

“汪~”說來也是巧,姜半夏此間剛準備轉身回屋的時候,茅屋外面卻适時的傳來了一聲回應。姜半夏停下腳步,回頭的功夫,她的眼前便竄來了一個身影。

大黃渾身濕透的跑到了姜半夏的身前,它的口中叼着一個藍白相間的東西,對着姜半夏便使勁的搖着自己的尾巴。

“這是什麽?”姜半夏看了一眼。

大黃把東西放在了姜半夏的腳下,咧着嘴開心的叫了兩聲,“汪~”

姜半夏把東西撿了起來。還別說,這家夥怪好看的,除了兩朵藍白相見的小花外,這株草上還有一顆小果子。這是姜半夏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東西,大黃見自家主人沒動,不由得咬着姜半夏的裙角便往屋裏拽。

“哎……”

大黃被原主從小養大,姜半夏繼承這具身體,記憶還有些混亂,尚沒怎麽摸清大黃的性子。見大黃一個勁把自己往屋子裏拉,她順勢跟着走了進去,誰曾想最後竟來到了床前。

“汪汪——”

帶到了地方,大黃便開始圍繞着姜半夏轉了起來,它用頭頂了頂姜半夏拿着東西的手,“汪!”

姜半夏不蠢,大黃表現的如此異常,再一想到昨日其不知從哪裏扒拉出的那株人參,她的雙眸動了動,看着其道:“你要我喂給他吃,是不是?”

“汪~”大黃認真的回應了一聲,也不知是肯定還是否定。姜半夏見此,心底卻有了主意。

左右都沒辦法,她就試一試,真有毒把人毒死了,就算他倒黴。

這麽一想,姜半夏很快便施以了行動。

她把藥草搗碎碾成汁,随即快速的來到床前把人扶了起來,陸玄此時已經徹底的失去了意識,姜半夏一開始打不開他的口,後來索性直接上手掰開,再強勢的給人喂了進去。

如此一折騰,天邊也漸漸泛起了白,不過好在的是,也不知是否是藥酒起了作用還是大黃找的藥草起了作用,總之,臨近破曉,陸玄的燒,總算是退了。

察覺到此,姜半夏松了口氣,她瞬間癱在了床上,連動都不想再動了。

昨日先是墜崖,後是落水,陸玄在河中其實喝了不少水,而後姜半夏為了給他治病療傷,又先後灌了他藥水和參湯,是以第二日,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的陸玄,最後是被自己腹間的脹意憋醒的。

意識漸漸恢複,入眼是破舊的屋頂,周圍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渾身都在疼,包括喉嚨,睜眼後的陸玄先是皺了皺眉,等到他所有感官迅速恢複完畢,他瞬間便發現了自己身旁的情況。

一旁是一個亂七八糟如鳥窩一般的頭發,一女子就這樣直接的睡在了他的身旁,和他一個枕頭!一個被子!

山間的夜裏寒冷,茅草屋內又只有一張床和一條被子,姜半夏折騰了一晚上,早已疲憊不堪,是以她的頭剛一沾着床,幾乎眨眼的功夫就睡着了。

幼時家逢巨變,被追殺,被淨身,從蝼蟻到手握大權,陸玄幾乎已經忘了旁人近身是什麽感覺,還別說是如此親密的接觸!

他心底的怒火驟然上升,本想把人直接踹下去,可一動才發現,他的大腿上,竟然還搭了一條腿!!

陸玄雙眼驟冷,但他并沒有憤怒出聲,而是直接上了腳,作勢便想把人給踹下去。

然而,此間的陸玄卻是高估了自己的體力,這一踹踹是踹了,可想象中的人離自己一丈三尺遠卻并沒有出現,他的體力大不如以前,只把姜半夏輕輕踹倒了床邊,他的腳踝處便傳來了一陣劇痛。

姜半夏睡得死,可自己身體吊在床邊她還是有感覺的,她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原想往床裏面翻一圈,可翻到一半,昨日那股打從心底冒出的陰涼感卻是瞬間冒了出來。

經歷過一次瀕臨死亡,這感覺真是再熟悉不過。姜半夏倏地睜開了自己的雙眼,兩人的視線就這樣毫無保留的對在了一起。

陸玄的臉色黑的有些吓人,幾乎姜半夏剛睜眼,他便厭惡道:“滾下去。”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四目相對,姜半夏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清眼前之人睜眼後的模樣,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她眼下有萬分的理由相信,自己可能早已屍骨無存。

不過,她這人,向來吃軟不吃硬。對方雖然可怕,但有一點,姜半夏很确定,那就是目前這人受傷嚴重,還指望着她救,她雖受制于他,可沒了她,這人也一樣活不了。

想明白了這一點,姜半夏的心便安了。

她毫不膽怯的迎上對方的目光,随即緩緩的爬了起來,歪着頭冷笑道:“這是我的屋子我的床我的被子,姑奶奶先是救你,後又累死累活照顧你一夜,這便是你對救命恩人該有的态度?”

“讓我滾?做什麽夢呢。”

這是陸玄這些年第一次被人如此毫不客氣的回話,也是他第一次見到這般不要臉的女人,他額前青筋再一次跳了跳,倏地便伸出手扣住了姜半夏脆弱的脖子,“找死。”

“此處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你想找死,你便殺。”這一次,自認自己中了毒的姜半夏面對這樣的威脅,完全不帶怕的,她此間不僅沒躲,反而還把自己的脖子往前送了送。

“你……”陸玄渾身其實并沒有多少力氣,若不然之前也不會連踹一個女人都踹不動,見姜半夏不買賬,他轉而捏住了對方的下巴,冷聲道:“上一個敢這麽和我說話,已經被我剁碎喂了狗,”

“哦,是嗎?”姜半夏聞聲笑了,她看着他,“那你要剁我嗎?”

不怕他,還不按常理出牌,這樣的女人陸玄第一次見,他緊了緊扣着某人下颌的右手,陰沉着臉道:“解藥不想要了?”

姜半夏雙眸微動,反笑道:“你喂給我的,是毒藥麽?”

身處深宮,陸玄的眼比誰都毒,見姜半夏這般,他勾了勾自己的嘴角,“不信?”

說着說着,他放開了她,随即用身前的被子重重的擦了擦他适才碰過姜半夏的右手,頭也不擡道:“那你想試試麽。”

對方神色如常,似是胸有成竹,姜半夏沒能诓出事實,心底有些失落,再見其如此嫌棄觸碰自己,她扯了扯自己嘴角,“你以為我會信?”

陸玄沒有回答姜半夏這個問題,他專心的擦着自己的手,卻是自顧自道:“苗疆青蠱,可解劇毒,但若身體無毒服用,則化為子蠱,子蠱發作,若無母蠱在旁——”

陸玄一邊說着話,一邊緩緩的擡起了自己的頭。他臉上已經沒有十分明顯的情緒波動,然而讓人毛骨悚然的是,當要說到重點的他,卻是突然就這樣停了下來。

屋內陷入一種奇怪的氛圍,這些話,換作什麽旁人來說,姜半夏多半都會嗤笑一聲,再罵一句扯犢子。可是,和旁人不同的是,這話拿給陸玄說,卻莫名的多了幾分詭異的攪弄風雲之感,仿佛這所謂的蠱蟲,本身就蘊含着巨大的陰謀一般。再加上被這麽看着,姜半夏頭皮瞬間發麻,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回應是好。

能爬到九千歲的位置,論玩心計玩手段比耐力,陸玄便沒怎麽輸過,見姜半夏聽了進去,他緩緩眨了眨眼,随即不急不緩的俯了俯身,來到了她的身前。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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