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陸淮說不可以 (1)

喬母握住女兒的手:“喬喬永遠都是我的女兒!”

“我又沒說過不認喬喬。沒人說過這種話,急眼什麽?”

喬父重重皺起眉來,“但你頭腦清醒點行不行?喬喬是女兒,親生女兒就不是女兒了?大不了多一個女兒,我們喬家又不是養不起,有必要這麽激動麽?”

“我不清醒?”

喬母突然加重語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要不是這個‘親生女兒’有出息,能給你長臉,你會急着認她?你老喬現在是淪為個笑話,忙不疊要把老板女兒推出來補面子!”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喬父的眼神仿佛在看無理取鬧的孩子。

“要是‘親生女兒’随林清清在農村長大,大字不識一個的,你能這麽熱情認她?你摸着良心問問自己能不能??”

喬母冷笑道:“喬治華你是個什麽表裏不一的人物,我比你更清楚。滿口通透大道理,實際上巴不得把內褲扒出來告訴人家多少錢定制的。阿南當初好好的,要不是你非逼他回來做生意,他願意碰這些東西?又在‘女兒’面前說什麽奮鬥來的東西,我問問你,你要人給你充多少面子,才舍得把手裏的東西放開?”

喬父勃然大怒:“你給我閉嘴!”

“我今天偏要撕破臉皮叫孩子們看看你的真面目,免得她們被你這幅假仁假義的模樣騙!”喬母反倒氣勢高漲。

被揭露真實想法的喬父惱羞成怒,猙獰的五官蒙上陰影,與方才的和藹模樣截然不同。

“我假仁假義?要不是我辛苦賺錢,你有這麽好的日子過?成天畫畫彈鋼琴,連豆腐和五香幹都分不清楚的大小姐,你以為你那些破爛畫有什麽好?要不是沖着我的面子,倒貼都沒人要!”

喬母氣急顫抖:“你當初求婚可不是這麽說的。”

“我是為了老喬家的面子才沒拆穿你的藝術家美夢!”

“喬治華!!!”

場面亂成一團,充滿吶喊和尖叫,空氣中彌漫起血腥,善惡是非擰作一團。林晚不近不遠地看着,驟然感覺到一股寒意自腳底板席卷而上,仿佛從幽深地底傳來的冰冷氣息。

不由得緊緊抓住陸淮溫熱的手。

這對父母看似為真假女兒的去留争辯,實則互相借機相互拆穿。

她斥責他滿心利益無情無義,他嫌惡她幼稚天真,除了塗塗畫畫半點幫不上忙。外界傳聞中的模範夫婦,就這樣在豪華病房中口角争鬥不休。

直到喬司南現身。

“就知道會變成這樣。”

相比喬喬的茫然,喬司南似乎對夫妻和睦下的真實情況早有所了解。他揮揮手,兩位護士快步上前安撫喬父的情緒,秘書則是将喬母帶出門去。

喬母坐在沙發上,雙手撐着額角,淡淡道:“現在你知道了?喬治華根本不是出于真心要認你,所以——”

不需要點名道姓,在場人都知道她這是對林晚說的。

“媽。”

“等等。”

喬司南與陸淮同時出聲打斷。

陸淮用他特有的那種缺乏興趣的、漫不經心的說話方式道:“怎麽你們都不問問當事人的意見?她有說過希望回來麽?什麽時候?在哪裏?誰聽到的?”

喬喬有喬母護着,他也得護着自家老實巴交不懂反擊的小老板。

“人總是舍不得怪自己,很正常。不過自己疏忽大意丢了女兒,轉頭還護着非親生的女兒裝偉大媽媽,阿姨你是不是本末倒了?”

他嘴角挂着近乎輕慢的笑容的。

“陸淮!”

頭個忍無可忍喊出聲來的竟然是喬喬。

她用力地咬着唇,含淚瞪着陸淮,“這是我家的事,你有什麽資格說話?”

兔子急了想咬人。

陸淮微微挑眉。

這一大家子除了喬司南還算公道,其餘人簡直是輪番上陣占據道德制高點。林晚也有火氣,若非礙于喬家父母是長輩,若非礙于原主的情面,她早破口大罵。

如今連喬喬也欺負到頭上,她不禁擡頭氣勢洶洶地吼回去:“兇什麽?”

“你兇他幹什麽?!”

貓要是急了,厲形厲色,毛炸起來,兇得也像只小老虎。眼瞧着情緒崩到極致的兩人要不顧形象大打出手,陸淮與喬司南交換個眼神,各自拎住一個。

但林晚不肯走。

她轉頭瞧瞧進入搶救狀态的喬父,再看看發絲淩亂的喬母與雙眼通紅的喬喬,只覺得這滿屋子全是可憐人。但數她最沒骨氣,走到誰面前都是被撒氣的那個,又有諸多顧忌不能肆無忌憚地頂回去。

陸淮将要哭不哭的林晚扣進懷裏,“我們走了。”

林晚委屈至極,“她兇你!”

陸淮拍拍她腦袋,“又不是兇你。”

“就不行!”她非常蠻橫:“她憑什麽?我就不許她兇你。”

“好好好。”

陸淮連聲答應着,聲音降得很低,幾乎像是沙啞的呓語:“她越兇,心越虛,你看這麽算是不是你又贏了?”

“我這贏得一點都不高興!”

“你不高興她可就高興了。”

“哼!”

兩人旁若無人的模樣猶如鋼針般深深紮入喬喬的心。

她直直看着陸淮那雙有力的大手搭在林晚的腰上。那雙懶倦而冰冷的眼神讓人隐隐約約聯想起某種兇狠的猛禽,看待她的目光陌生又玩味,像是看着小醜表演。

此時此刻她內心的憎恨濃厚到無法否認。

她多希望林晚從未出現過,希望林晚走出這個醫院立刻發生意外,希望林晚死掉。最好是帶着她人生中所有混亂和絕望一同永遠離開這個世界。

她真的這麽希望着。

她竟然這麽希望着。

猛然回神的喬喬推開喬司南,抓起手機沖進洗手間,指尖顫抖按下一串號碼,“遙遙……”

“幹什麽?”

“你有沒有比較熟的……心理醫生?”

對方沉默片刻,“出什麽事了?”

“林晚……”

喬喬喃喃道:“都是因為林晚……”

——

人前還能忍忍,人後林晚越想越不高興,白淨的臉漲成河豚狀,悶悶瞪着窗外發呆。陸淮伸手那麽一戳,她滿腔的控訴便嘩啦啦倒了出來。

“他們家的人都不講道理,什麽都推我頭上!”

“上次是因為喬……喬治華病危關頭,病房信息都發到手機上。這次我不來,喬治華打算扛着點滴出院。我能怎麽辦?來要受氣,不來就是埋地雷,将來道德綁架說我沒良心沒孝心,有人肯幫我說話嗎?”

“怎麽他們全是好人,壞事全是我做的?”

“誰稀罕他們家呀。”

“喬喬不就是家裏有錢又有人氣麽?你看她三天兩頭曠工,态度多不端正。我通宵畫稿趁化妝睡兩個小時,照樣上場,導演都誇我敬業……”

坐在副駕駛上的張助理:“但被批耍大牌的還是您。”

林晚:……

“我有公司她有嗎?”

“她繼承家業。”

“那、那我有小白臉她有嗎?”

“想有可以有。”

“單身狗不準說話。”

張助理消音。

發洩情緒被打斷的林總又氣呼呼地看風景,翻來倒去說着‘我有錢我不生氣’、‘我高冷我不說髒話’、‘別人生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叽叽咕咕的活像是邪教臺詞洗腦。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林晚忽然扒住副駕駛座,使勁搖晃張助理的肩膀:“張助理,快找找有沒有教人吵架的書。比如《毒舌時怎麽煉成的》 、 《怼人的藝術》之類的。下次我準備好臺詞再去,誰敢針對我,我就怼回去,讓她嘗嘗我現在的滋味。”

張助理:……

您還是洗洗睡吧。

林總心情不好的唯一纾解方式便是吃。

鑒于拍戲短短一個月,劇組周邊大街小巷已經被吃了個遍,今天林晚用至尊黑卡掃蕩超市,薯片雞翅方便面與蛋撻餅幹花生果,不顧三七二十一便往裏頭掃。

司機先生與張助理推着四輛購物車去結賬,林晚雙手一拍便要去買糖米油鹽,似乎準備親自下廚做滿漢全席。

不論怎麽想都是死亡料理……

小白臉兒在司機先生同情的目光下陪老板走向食材區。

被食物包圍的林晚仿佛入水的魚,活蹦亂跳地像個興奮的小屁孩。陸淮卻是前天晚上為新作連載通宵到早五點,面對花花綠綠的包裝打了兩個哈欠,睡眼惺忪,不知不覺便被丢在後頭。

不過他不着急,只管慢悠悠往食物味道最濃郁的地方去。半途在飲料區停下,辨認出林晚的熬夜必備的草莓牛奶,彎腰給提了一箱。

剛放進購物車,身旁傳來女聲:“請問……你有沒有女朋友啊?”

陸淮半垂着眼皮,“沒有。”

兩個穿高中校服的女生對視一眼,其中一個掏出手機,“那加個微信呗?”

餘光瞥見貨架邊緣探頭探腦的林晚,陸淮懶懶道:“不加。”

陸淮無精打采的時候是毫無攻擊性的,猶如困倦的野獸無爪的豹。倆小未成年膽子很大,被拒絕還不甘心,噘着嘴問:“為什麽?”

“不是沒有女朋友嗎?加一下怎麽了?”

陸淮想了想,又提起一箱草莓牛奶,難得耐心地解釋道:“老板不允許。”

“啊?”

“為什麽老板管這麽多?”

“就是,加微信關他什麽事?”

“因為是很霸道的老板。”

“什麽啊。”

“女老板嗎?”

“該不會是敷衍我們的吧?”

陸淮眯起眼縫,确認過期時間在遙遠的半年後,便放入購物車中。活潑的小未成年改口想要手機號碼,但他懶得搭理。

最終小未成年們空手而歸,林晚便從角落裏歪出個腦袋沖他笑得賊兮兮。再往前走兩步,原來兩條細胳膊摟着大包小包的生食材,就差疊到腦袋上去。

搜刮這麽多好東西,難怪得意洋洋的。

陸淮想:這麽容易滿足的女總真是世間少有。

——

超市離酒店不過十分鐘的路程,兩人幹脆散步回去。

林晚手捧兩杯奶茶,像小孩似的踩着斑馬線要過馬路。

“紅燈。”

陸淮揪住後衣領把人抓回來。

林晚扭扭脖子,“你和喬司南都喜歡扯人衣領。”

“那就是他學我。”

陸淮忽而低下頭來。

毛茸茸的腦袋鑽到眼前,他的側臉湊得極近,幾乎要貼上來。林晚下意識巴眨兩下眼皮,小心髒加速咚咚跳動着,竟然想着:小白臉兒皮膚白白嫩嫩好像和她不相上下耶。

陸淮兩手都提着購物袋,再沒有多餘的手拿奶茶,因此是口渴低頭喝兩口奶茶的。似乎有種很流行的說法叫‘薄唇無情’,陸淮屬于适中的程度。上薄下厚,唇紅齒白,看上去軟綿綿的。

好像的确是軟綿綿的來着……

停止!

快停止你下流的回憶!

紅燈亮起的時機恰到好處,林晚急火火地拽着陸淮跑過馬路,圓滾滾的眼珠胡亂轉,随口扯出個話題:“明後天我得回公司一趟。”

言下之意:你又要乖乖留守了。

陸淮:“我要上訪談節目。”

言下之意:我也有事情做。

林晚所理解的言下之意:我超乖的。

林晚咕嚕嚕吸着珍珠,三兩下将奶茶喝完。仔細分辨垃圾分類箱後,将空殼子丢入不可回收箱。忽然道:“其實……”

“其實不管喬女士認不認我,我都覺得挺難過的。”

停頓片刻又嘆氣:“算了,你都聽不懂我在說什麽。”

陸淮只能瞧見她的後腦勺與背在身後的雙手,看不見表情,但能聽出淡淡的惆悵。輕飄飄像雪似的,卻比以往水汪汪哭成泥巴人的分量更重。

“我知道。”他說。

林晚踢了踢腳邊的小石子,“你不知道。”

“知道。”

林晚轉過身來:“真的知道?”

陸淮不躲不閃:“知道。”

或許從眼神中得到答案,林晚沉默良久,慢慢皺起鼻子,“就算喬女士認我……我沒法和喬喬和平共處,但不能要求她趕走喬喬。她主動送走喬喬,我又覺得好像……所以沒有別的辦法了是吧?”

她垂下纖長的眼睫,“還是保持現狀最好了吧?”

陸淮終于發現她比他預料中的更敏銳。

她有着自己的直覺,偷偷把事情想得很深,把人看得很透。絕大多數人看到的是歹徒手上鋒利的刀,她連歹徒背後的悲慘故事一塊兒看。

這樣的人該被稱為溫柔,但通常沒有好下場。

晚風吹得長發胡亂飛舞,她手忙腳亂地撥開擋臉的發絲。陸淮也騰出手,勾起一撮發別到她的耳後。

溫熱的手指觸碰到細嫩的耳垂,細細的酥麻感卻攀爬到心頭。

“想怎樣就怎樣。”

他說:“當好人壞人都随你。”

——

“那麽下季度的主題定為‘who am i’,表層指向社會身份,也可以深入探究我們這代新青年對自我的思考,或者往我們與父母輩的代溝走,突顯出新一代不同的思想模式。例如女權主義、不婚或丁克思想的日漸普遍。又或者……”

林晚出神不到半分鐘便迅速抽回,“有個笑話。之前我身邊有同學因憂郁症而自殺,我媽聽了只是皺皺眉頭說:什麽憂郁不憂郁的,有空想那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多喝熱水。由此可見我們和父母代溝很大。‘我是誰’對父母而言是奇怪的問題,對我們卻有至關重要的意義。”

衆人若有所思地點頭。

“同名的影視作品和書應該不少,半個月內上交主題策劃,應該沒有問題吧?”設計部二十多名設計師面面相觑,無人發言。林晚一錘定音,“散會。”

下屬一個接一個走出會議室,林總的高冷臉瞬間瓦解。方才叱咤風雲的女總裁已不翼而飛,剩下這個猶如沒骨頭的橡皮泥般貼在桌面上,是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

“主題定的不錯。”

視頻通話中的季楠之難得給予正面評價,“應該能引起目标客戶群體的共鳴。”

初次以老板身份召開會議,林晚同志耗費洪荒之力才鎮住場子。這會兒得了誇獎都沒力氣翹尾巴,“主題解釋這種東西,衣服設計的好是錦上添花,不然就是眼高手低,道理一套套,衣服遜到爆。你還是別誇我這個,等會兒設計稿出來又要批我,落差太大我傷心欲絕。”

說着還往劉海吹口氣。

季楠之冷靜地換了個誇獎:“笑話和段子說的不錯。”

林晚:“……謝謝捧場哦。”

咋呼老板忽然不哭不鬧還變得寵辱不驚,季助理表示不大适應。他今天的任務是确認林晚安全無誤地主持會議,但瞧着她無精打采的模樣,不由得多說兩句:“如果需要我協助進行新系列的設計與審稿,巴黎這邊可以……”

“不用不用。”

現在回來對喬喬一見鐘情怎麽辦?

林晚連連擺手,“真有問題到時候視頻讨論,你還是安心把巴黎分店和市場看住。”

季楠之颔首,旋又問:“你要在北通停留幾天?”

“一周差不多?”

“小心點。”

需要小心的自然是不知所蹤的林父。

林晚快把這事抛到屁股後頭了。本想說‘家暴老頭遲遲不現身,多半邂逅黃昏戀’不過在季教導主任面前開玩笑是自找沒趣。她只是點頭:“知道了,我已經搬家了。”

挂斷視頻,林晚繼續鹹魚躺。

她耍了個小聰明,把畢業設計獲獎的主題照搬到下系列用。

當初花整整兩個月調研,搜刮遍互聯網上的相關信息,連哲學家、心理學家的着作都略有涉及。前幾天确認過,書內世界與現實世界的信息大致相同,這塊無需多費心。

麻煩的是喬父病情惡化了。

必然是病房那場大導致的。

林晚覺得那事不能全怪在她身上,但又難以否認自己在其中起到的作用。終究拿起手機撥通喬司南的號碼,問問喬父的情況做好心理準備。

喬司南開口便是正中核心:“生老病死人各有命,你不用多想。”

林晚:“……看不出來你還搞封建迷信。”

她算是看出來了,書中的邪魅總裁炫酷狂霸拽,像個一點就着的無腦炸彈。誰敢碰他妹妹,分分鐘提着四十米大刀談人生。但喬司南本人更像深沉詭谲的黑道大佬,腦子裏勾勾繞繞多得很,正常人看不懂。

小說配角智商上線?

以及他和家人關系,完全不像小說那樣親密,也許是受父母感情不和睦的影響?

“媽不讓你回喬家其實有兩層原因。”喬司南道:“她覺得我和爸都傾向你,她是喬喬最後的救命稻草。第二個原因……你見過陳寧安是麽?”

這話題轉得真突然。

“爸六十歲生日前天晚上,我還和他吵了一架——不算吵,反正是他在吵我在聽——他要我立刻分手,或者先找個适當的對象結婚,女明星之類的女人可以轉到地下發展。這兩年他一直在規劃着給我介紹有頭有臉的大小姐,估計也在物色青年才俊。”

林晚腦袋裏蹦出一個詞:“商業聯姻?”

“差不多。”

“這次答應讓喬喬拍網劇,爸是準備讓她對陸淮死了心,才好安排她認識更适合的人。”

喬司南道:“前兩天他們吵了一架,媽說他一個女兒不夠用,巴不得抱錯十個八的,能用的全部挑出來打扮打扮,再推出去标價賣了。”

難怪小說中喬父是急着把喬喬帶回家的人。

“那……”

喬母在病房裏吵鬧有刻意成分?

兼任書香世家小姐與豪門貴婦的喬母在圈內外名氣不小,其溫柔娴雅的氣質亦是有目共睹。

那日她爆發得突然,不顧外人在場便揭穿丈夫營造的好人形象,林晚以為她純粹是急氣攻心。回想起來,似乎喬母說過‘偏要在孩子們面前揭穿你’之類的言語。難道是防止她被喬父哄騙?

好像有點自戀了。

不過原主缺愛,卻不是甘願熱臉貼冷屁股的人。

或許劇情的內在邏輯是喬父擺出好父親的面孔,循循善誘,将原主作為‘意料之外的商業籌碼’帶回家。喬喬主動離開,以退為進獲取不少好感。喬司南與喬母心疼喬喬的懂事,原主看在眼裏難過在心裏,雙方便越走越遠……

推理滿分!

林總真是好邏輯,優秀到天上地下舉世無雙,公司破産的話可以考慮考慮轉行當偵探呢!

不過林晚還是開門見山道:“你說話挺實在,我也就實話告訴你。”

“我不缺你們家那些東西,也不想蹚渾水。”

“爸也好,你媽也好,我不是很想花心思猜他們對我的态度是真是假,行為舉止背後又有什麽心思和目的。這件事沒有真正公平完美的解決方式,不如将錯就錯着日子過下去,我們每個人都輕松點,不會左右為難。”

“還有那棵樹。”

“爛透蛀空的樹活不了多久,但你執意刨開,頂多是親眼目睹它爛得多徹底。歸根結底要砍了爛樹種新樹,讓老樹爛得體面點有什麽關系?又不影響新樹生長。”

對方沉默許久,忽而沉沉笑道:“要是當初我能用這種說法反駁,也許現在我會是另一種樣子。”

話鋒一轉又道:“我尊重你的所有選擇,除非你願意,絕不會把你和喬家的關系洩露出去,以免打擾你的生活。不過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事,盡管找我。逢年過節感到孤獨,想叫哥哥嫂子陪陪你也不是問題。”

林晚:“……”

要點臉叭喬總!

注意您的身份叭喬總!

“還有一件事,你和陸淮是什麽關系?”

怎麽問起陸淮來了?

林晚支吾着:“我朋友。”

“光是朋友?”

喬司南敲了敲桌:“我必須提醒你……”

———

結束一天行程的回家路上,林晚翻了翻行程表:“明天上午十點有營銷部的季度總結是麽?”

“線上和線下分店的銷售情況與上季度、去年本季度的對比表格已經發送到您的私人郵箱。截至目前,本季度銷售額已完成全年目标92.6%,比上年同期增長20.16%。但線上銷售渠道大幅增加,部分店面有下滑趨勢。”

YUU的目标是成為國民級別的本土原創品牌,光靠線上可不夠。實體店利于樹立形象和口碑,但店面水電等成本高,必須想辦法提高吸引力才行。

“之前說要成立的配飾設計部怎麽樣了?”

張助理仿佛完全不需要反應時間的機器人,立即回答:“人員基本配備齊全。”

“我想讨論一下配飾加入實體店,以搭配樂趣帶動客戶消費欲望的可能性,看看明天能不能安排個會。”林晚提着筆記本電腦下車,又轉頭敲敲駕駛座的車窗,“叔,明早順便給我帶個早飯呗?”

司機先生樂呵呵,“林總要吃什麽?”

“肉!”

肉才是吃貨活着的意義!

司機先生一口答應,“行的。”

林晚嘿嘿笑着揮手:“拜拜。”

目送車輛絕塵去,林晚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做女強人真不容易!

原主先前住商業區附近的大廈樓,上下班方便。工作狂沒有休息日,一年到頭光顧這棟郊外小別墅的次數兩手可數。林晚進門轉了一圈,發覺裏頭被打掃得一塵不染,冰箱內留有不少速食食品和食材,順手熱了碗咖喱飯。

沙發柔軟毯子溫暖,香噴噴熱騰騰的飯更是緩解全天的疲憊,萬事俱備只欠下飯劇。翻着電視劇和綜藝榜單,腦中靈光一閃,林晚輸入‘吳姐直播秀’幾個字。

這檔節目以‘真實無劇本’聞名,近年不少媒體藝人在節目中公布戀情婚約等隐私,故而又被成為‘爆料直播間’。晚八點直播過半,陸淮正坐在沙發上。

這小白臉兒懶散得像是液體做的,能躺不坐能坐不站。女主持人雙腿交疊坐姿優雅,他偏向是沒長骨頭似的窩在沙發中,無拘無束地仿佛他才是這片場子的主人。

“下一個提問很犀利哦。”

女主持人劃着平板神秘一笑:“來自微博用戶‘愛吃手扒雞的冬太郎’的提問:請問你和YUYU女總林晚是什麽關系呢?”

為防小白臉無法無天胡說八道,這類問題林總可是身體力行教育過千萬次的。林總每天醒來睡前第一件事——确立家規:

1.公開場合舉止莊重

2.有話直說不亂鬧脾氣

3.合約期內無條件聽從林總安排。

林晚滴溜溜地眼珠盯着屏幕裏的陸淮,不由自主的屏息。

陸淮慢條斯理吐出四個字,“朋友關系。”

好回答!!

沒有白費金主的培訓!!

然而女主持人紅唇一揚,“僅僅是朋友關系而已嗎?”

“我也是認真做過功課的小粉絲,聽說出版方多次計劃開展漫畫簽售活動,也有幾檔綜藝對你發出邀請,無一例外被拒絕。除‘年度新人獎’頒獎儀式外,這是你第一次現身公開節目,原因是宣傳即将殺青的漫改劇。請問這麽低調的你,是湊巧出現在YUYU直播鏡頭中的嗎?以及圍巾事件……”

她可是個挖料的好手,朝助理使個眼色,訪談間大屏幕瞬間亮起。兩人的同框照片一一播放。女方膚白貌美小巧玲珑,男方人高又帥大長腿,簡直是活生生的行走海報。

臺下觀衆小聲喧嘩,女主持人意味深長地确認:“朋友關系?”

陸淮想了想,“親密的朋友關系。”

觀衆不約而同:“哦~!”

沒有這麽簡單吧?

雖然照片裏沒有牽手擁抱之類的親密舉動,但雙方的眼神和肢體動作都帶着粉紅泡泡,純粹的朋友關系才不會有這種暧昧氣氛吧?

女主持人手無劇本,全靠臨場發揮。反正節目的大尺度衆所周知,她便大膽繼續往下探究:“這樣。大家都知道林總朋友不少,裏頭個個是模特級別的帥哥美女,比如傳聞中的季助理之前也在直播中露面過。假設林總和她的季助理單獨逛街看電影,雙方也相互戴圍巾送圍巾。此後林總整個冬季都圍着季助理送的圍巾,你會覺得……”

“不可以。”

網上觀衆瞬間開啓複讀機模式:【不可以yoyoyoyoyoyoyo】【這是真的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總裁的粘人小妖精他說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場內女主持人又問:“假如林總現在正在觀看直播,你想對她說什麽?”

鏡頭猛地拉近。

陸淮擡眉,像是聚焦視線般微微眯起眼縫,散漫的眼神逐漸深起來、利起來,猶如帶着倒刺的舌頭用力舔舐過柔嫩的肉。

“我說……不可以。”

彈幕詭異地停止了剎那,随即以前所未有的熱情快速填滿屏幕。

【陸淮哥哥我!可!以!!!!!!!】

【我也可以嗚嗚嗚嗚嗚嗚】

【我他媽重新投胎成林總能得到這句不可以嗎?】

【你們聽聽這性感沙啞男低音我日我日我原地昏倒】

【這句不可以真的絕了!!】

【老公就兩個字我先叫為敬!!】

林晚忽然打了個哆嗦。

她愣愣看着屏幕中的陸淮忘了眨眼,仿佛能感受到他的目光穿透鏡頭把她捉住。

薄薄的臉皮下後知後覺地炸開一團熱氣,迅速擴散到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心髒也活潑地撞擊胸膛,跳得滿耳朵全是撲通撲通的聲音。

震耳欲聾。

林晚抓起毛毯裹緊弱小可憐又純情的自己,雙手貼上兩側臉頰,滾燙滾燙的。茫然地巴眨幾下眼睛,連忙又換上手背降溫。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包養出真愛?

林晚糾結伸手撕扯嘴皮。

不是自誇,她當起金主來那叫一個溫柔善良體貼大方又潔身自好,還任由小白臉一家獨大。

平時陸淮小嬌縱小任性小毛病不少,心血來潮才知道讨好金主抱大腿,沒眼力見兒的時候欠抽得不要不要。但她依舊寵着慣着,于是小白臉感動至極不禁假戲真做?

或者……

【好心奉勸前面的CP粉別太zqsg,誰知道是不是配合綜藝效果?】

林晚:這位網友說得也有道理。

自作多情會結局悲慘的。

林總及時打住千萬種猜測,伸出腳丫子挪動鼠标,關閉直播眼不見心不煩。

睡覺睡覺。

——

深夜寂靜,林晚同志四仰八叉癱在奢華大床上。

叮咚。

沒動靜。

叮咚叮咚。

林晚半夢半醒地動了動耳朵。

叮咚。

又動了動眉頭。

隐約辨別出樓下門鈴在想,但理智還沉淪于深度睡眠之中。她閉着眼蜷縮進被窩,很想裝作沒聽見。偏偏來人脾氣不小。按門鈴沒人搭理,便開始砸門,制造出翻倍噪音。

林晚捂住耳朵大喊:“家裏沒人你別敲了!”

也不知道那人聽沒聽到,反正沒停下,繼續‘砰砰砰’、‘砰砰砰’的,比打鼓還來勁。

這覺沒法睡了。林晚忍無可忍地下床,光着腳丫便啪嗒啪嗒跑下來,“到底誰啊?大半夜的有事不能等到天亮再說?”

即将擰開門把手的瞬間,危險意識讓她停下動作。林晚抓抓雞窩頭,将眼睛湊上貓眼:“陸淮?還是……”

奇怪,怎麽黑糊糊的?

正想着貓眼是不是沒開蓋,有什麽白色的東西一晃而過。林晚心裏有點毛毛的,低聲問:“有、有人嗎?”

“開門。”

貓眼對面再次晃動,鮮紅的血絲與稀疏的下睫毛出現在視線之內。

林晚猛然意識到貓眼在正常運作,只是有人……也在透過貓眼往裏看,所以她剛才看到的是對方的……

轟隆——

汗毛從頭炸到腳,她一屁股跌坐在冰涼地面上。

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胸口緊繃,沒有辦法呼吸,而對方還在粗聲粗氣催促開門。

厚重門扉咣當咣當地動,仿佛時刻會倒下。林晚手腳并用地爬起來,以最快速度打開所有燈,将房屋照得亮堂。然後打電話報警,言簡意赅将地址和情況報上,同時拐進廚房抄起菜刀。

叩叩。

耳邊的窗戶忽然傳來動靜。

林晚慢慢地、慢慢地,猶如卡頓的PPT般慢慢轉過頭去,隔着玻璃與陌生男人四眼相對。

是一個比林父年輕的男人。腦袋腫脹但面部中心稍稍凹陷,外星人似的五官擠成一團,不知在咀嚼着什麽,鮮紅的液體不斷從嘴角流出。他穿着寬松的黑色工裝外套和褲子,表情呆滞,眼珠子貼着眼眶轉了一圈,穩穩地盯準她,随即大大揚起嘴角,發出尖銳滲人的笑聲。

“是你。”

“你就是姓喬的女兒。”他舉起長管狀的東西,狠狠地砸下玻璃,并嘻嘻笑道:“是你是你就是你,害我們喬喬難過的就是你。”

原來是個為女主生為女主死為女主哐哐闖私宅的神經病。

廚房離大門不過二十米,小區內別墅與別墅之間的距離少說要走個十七八分鐘,出門無異于自投羅網。

林晚沖着電話喊‘麻煩先打電話通知龍景小區物業管理’,扭頭沖上樓反鎖房門,旋即推來桌椅抵住門。

窗戶破碎的聲響隐隐約約,幾分鐘後,男人愉悅地哼唱聲緩緩逼近。

林晚拎着菜刀躲到窗戶邊。已經來不及用被單做繩子,實在走投無路她只能跳樓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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