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門衛進去通報後,兩人在門外等了半天才終于見人出來。聽他道:“大人請你們二位進去。你們且随我來。”

二人聞聲心裏一松,起步跟着上前。等進去之後,才知裏面何其之大。

太學院不同于普通府邸樓宇,乃是中央最重要的授課教書之地,所以,除了主院供這裏的主人居住和建樹一些景觀樓臺之外,其他院落基本都是提供出來用來給學生們作為學堂,寝室,以及庖廚等等。傳聞,當年先帝下令所造構二百四十房,千八百五十室,太學生人數更是多至三萬餘人,可以想象,整個學院的規模究竟多麽壯觀驚人!

兩人一路跟在那門衛的身後走了許久,最後來到一扇拱月花門前,見他停下回頭道:“到了,我家大人就在裏面。”

劉嫣尋望進去,但見門內庭院寬闊幽靜,三面房舍潔淨整齊,中間是一假山魚池造景,隐隐有說話聲自旁邊花庭中傳來,卻是正好被一牆壁遮擋住了視線,見不到其人。

或許他們怎麽想也想不到,此時此刻,裏面坐着的除了鄧植之外,其實還有一人。而那個人,是他們如何也預料不到的。

門衛在前引路,一聲通報過後,兩人迎上前去。

彼時,對面花廊內相對而坐着兩束身影。一個須發皆白,年過半百,自是鄧植不說。另一個,雖暫且只看到他側面玉顏,但劉嫣越看越覺得此人十分熟悉,心底勃然一驚,看向劉宗容色,兩人目光交錯,亦是同她一般驚訝。

來時準備好的自我介紹已然被劉宗抛之腦後,他改口不大确定的問出聲道:“子玉?!”

幾乎脫口而出道,語氣滿是不敢置信。

……

花廊內青石案上,黑白棋子星羅分布,案旁設一錯金博山爐,輕煙袅袅,細如盤龍。兩名侍女纖瘦的身影恭敬的分別跪候在兩側,埋首向上舉着上好的茶水和點心。棋盤前,廣袖滑落,露出半截白皙的玉手,冬日的陽光透過疏密的枝葉傾灑下來,些許灑在他的身上,愈發襯得他肌膚瑩潤細膩,風致清麗難言。

他修長的兩指間輕輕捏着一枚白色棋子,眼下恍若未聞一般,暫未急着轉頭去看他們。而是沉吟片刻,從容不迫的将手中那枚棋子落下以後,方才側過頭望去。

就在他望過來的同一時刻,劉嫣微微屏息,心頭為之一振,有什麽東西猛然漏掉半拍,轉瞬複又清醒。

眼前之人眉目如畫,面若冠玉,一颦一笑皆透着溫文爾雅的氣息——不是公儀弘還能是誰。

他怎麽會在這裏?劉嫣心道。不免又驚又疑。再次相見,心中可謂五味雜陳。

而與她一臉的驚訝對比之下,公儀弘倒顯的十分從容和淡然。他沉靜優雅的端坐在那裏,唇角銜着溫淺的笑容,一雙清澈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溫潤柔和的注目着她們,輕啓唇瓣問候道:“數日不見,你們近來可好?”

聲音磁性,語氣一如之前那般溫和,讓人如沐春風。

劉嫣怔怔的望着他。他今日穿了一身靛藍色錦緞棉直裰,一頭烏黑的長發柔順披在身後,頭上以一只逐月白玉釵松松绾起,說不出的飄逸出塵,即使靜靜地坐在那裏,亦是宛若一尊玉人,豐姿奇秀,風度翩翩而不失高貴清華。

下一刻,猛然就想到當日他留下的那封書信,信中對她吐露情意那般明顯,一時間,竟有些心慌意亂起來。

有些意外,劉宗怔仲的點點頭,随即問道:“你怎麽會在這兒?”

難不成是這裏的學生?

劉宗心裏忍不住猜測起來。

可是,看他與鄧植閑适對弈,想必與鄧植關系并非一般。若真是學生的話,那也應該是頗受器重的學生才對。

公儀弘目色微斂,銜笑道:“今日無事,便過來陪陪恩師。”繼而轉移話題道:“方才我聽恩師提到你的名字,還以為碰巧重了,不想真的是你,想來我們緣分未盡。”

“你得好好謝謝子玉,這事若不是他替你在旁邊美言,就憑那封舉薦信,哼!休想讓我收你。”

此刻插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公儀弘的老師,太常鄧植。

鄧植,字子健,年過花甲,出身儒學世家,其人學富五車,文采過人。此前,曾經先後兩次被國人推薦,征為博士,後又從待诏金馬門擢升為三公之首,封西河侯。期間,先後被任為左內史、禦史大夫、丞相之職,直到三年前,因年事過高,自退為太常,開始接管太學院,負責招收學生及授課、選拔人才等事宜。

官位雖降,但他生平廉正愛民,體恤百姓,名聲早已響徹在外。朝內朝外,無不受人們的尊重和敬仰。

因事發突然,此刻聞言,劉宗還未反應過來。恰時劉嫣在旁小聲提醒了他一聲之後,他才恍然過來,忙拱手作揖對公儀弘表示感謝,接着又謝鄧植願意收納之恩。臉上流露着喜悅,心裏的激動溢于言表。

劉嫣亦是為他高興,自知是子玉幫了大忙,想着下來定要好好謝謝他才是。只是,她現在還不知道“子玉”究竟是何人,為何能與鄧植平起平坐不說,關鍵是如何僅憑三言兩語就能說服的了鄧植。要知道,鄧植在當下世人的心中,那就是儒家的代表啊。聖人之軀,豈是普通人可以輕易親近到的。

這個子玉,說不好大有來頭。

正心想着有機會問他一下,彼時,一個家臣突然闖進院子喊道:“大人不好了!”

“何事大呼小叫!”

鄧植面露不悅道。

那家臣急忙道:“禀大人,小姐來了。我們攔不住她,您看……”

“我來了又如何?”

話音未落,卻聽另一個清脆的聲音緊接就從衆人身後油然而入。

劉嫣回頭望去,但見一抹鮮黃的身影快步向這邊走來。

而來人一身鵝黃色衣裙,外罩杏黃比甲,腰若束素,當中懸一只嵌玉雕花短劍,兩道淩厲的修眉微微上揚,乍看之下渾然自帶一股英氣,卻因臉小下巴圓潤的緣故,又顯得嬌憨可愛。

劉嫣端倪着她,年紀看起來與自己不相上下,卻是神态傲慢,絲毫不将在場的衆人放在眼裏。猜測十有八九,便是那鄧植的孫女兒了。

“蓉兒,休得胡鬧!”

鄧植沉聲喝斥了一聲,轉頭就命那家臣帶她回去。

鄧采蓉平日嬌縱慣了,性子自是要強,不過心性也是單純。心裏若有什麽事,定是藏不住要問個清楚才是。

眼下哪裏肯聽的進鄧植的話,見家臣上前欲規勸自己,不由一把拔出腰中的短劍,威脅他道:“走開!否則休怪我手裏的利刃不長眼睛!”家臣立時望而卻步,吓得再不敢動。

“你這是幹什麽!還不把劍收起來!在客人面前如此無禮,成何體統!”

鄧植再一次忍不住喝道。

“季哥哥才不是外人,再說,我何時在乎過別人的眼光。”

她目光一一掃過劉嫣和劉宗二人,意思再也明确不過。

“你!你是要氣死祖父嗎?”

鄧植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顯然被她氣的不輕。

“祖父!”

她聲音突然有些軟了下來,帶着一絲請求,緊接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面上悲戚道:“祖父若真心疼孫兒,望您勸一勸陛下,收回懿旨吧!孫兒不要嫁給太子殿下!”

說完叩下頭去,久久不起。

或許誰也沒想到剛剛還情緒激動的她,下一刻竟會作出這副舉動,很快,周圍一下子就變得安靜了起來。

劉嫣也大概看明白了,原來,這女子是鄧植的孫女鄧采蓉,只因不滿被漢帝賜婚與太子,才跑來懇求鄧植。

片刻鴉雀無聲之後,只聽鄧植長長嘆了一口氣,方才的威嚴全無,上前将她扶起來,語重心長的道:“不是祖父不幫你說,實在是陛下心意已決,容不得我勸說啊。”

“我知道你不喜歡太子,但我也沒有辦法。你且想開些吧,想想那太子将來必會順天命繼承大統,你未來順利的話,那便是母儀天下,于我們鄧家來說,亦是光宗耀祖,增輝門庭。”

鄧采蓉一聽,立時連連搖頭,哭出聲道:“我不嫁,說什麽我也不嫁。求祖父再去幫孫兒說說,求求您了。”這般說着,再次将頭重重的叩了下去,繼而叩地之聲不絕于耳。

鄧植眉頭緊緊的蹙着,任她苦苦哀求着自己,心裏亦不比她好過。

……

三日前,皇帝劉端突然将他召進宮中,起初聊的是選舉人才一事的進展,後來不知怎麽,漸漸就聊到了自己的孫女鄧采蓉。

劉端對她褒贊不已,說她不僅容貌隽秀美麗,且年紀輕輕就文韬武略,委實難得。

鄧植一直替她謙遜回言,就怕惹出事來。奈何,不知劉端是早有準備,還是一時興起而發,當下一高興就為鄧采蓉與太子劉安定下了這門婚事。

太子劉安如今三十有三,已納了五門妾室,當然,之前也曾立過正妃,只因當年正妻母族犯案獲罪,太子妃的頭銜也受其連累而撤,如今,正室懸空,填補空缺也是遲早的事。

無論如何,鄧植對劉安這人并不大看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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