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chapter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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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紹勤聲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是一貫的頗為有些不耐煩的語氣。陸伊爾完全忽視他的陰陽怪氣，臉上依舊堆着笑意，大步走到他對面，直接坐了下來說：“裴總，當然是有喜事，而且還是天大的喜事，你自己瞧瞧。”

說罷，她把方琦帶來面試的設計稿推送到裴紹勤跟前，繼續說：“自從三天前人事把設計部的招聘要求跟待遇挂出去後，這幾天陸續有人來面試。我跟徐經理一起去面試的，不過，那些人都是沖着高薪來的，能力遠遠沒有達到我們的要求。這眼瞧着一周時間就要過去了，本來以為已經……”

陸伊爾一時開心，就自顧自說得興奮，完全沒有發現坐在對面的裴紹勤的臉色變化。等她發現了，連忙停了絮叨，好奇問：“裴總，有什麽問題嗎？”

裴紹勤坐在偌大的紅木辦公桌後面，他一手舉着陸伊爾剛剛拿來的幾張圖稿，而另外一只手，則不停翻來翻去，目光一直落在設計稿上，整個人嚴肅得有些吓人。等他一張張翻看完了，這才擡起黑眸來。

“面試的人是誰？”裴紹勤顯然不鎮定了，連聲音都變得暗啞微顫起來，他此刻的心情是激動的。

雖然他知道，她不可能來蔓紗面試，就算是她來面試，陸伊爾也不可能認不出她。他知道，她回來的可能性很小，可這些圖稿，真的太像她的風格了。陸伊爾發現不了，可是誰也別想騙過他！

陸伊爾有片刻愣神，但她反應也快，她知道，也就只有那個女孩子，才能夠讓眼前的男人動怒發火。她仔細想了想，這才想得起來，忙道：“她不是莊菀，是一個叫方琦的，看起來，比莊菀大幾歲。”

“她現在人在哪？”裴紹勤雙手緊緊攥住那幾張薄紙，如斧削般精致深刻的臉上滿含怒氣，連雙眼都變得猩紅起來，他此刻，真像是一頭被獵人射傷的狼，他有滿腔的委屈，有憤怒……但這些所有情緒加起來，都抵不過他對她濃厚思念之情的萬分之一。

他想她，無時無刻不在想。

所謂愛得越深，怨得越深，他至今都接受不了她當年的不告而別。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他一人在原地癡傻地等。

陸伊爾也不敢再笑，忙嚴肅起來回答問題說：“人還沒走，在面試間等着呢……裴總！”

裴紹勤已經等不及了，直接起身大步朝外面去。男人高大挺拔，此刻步子邁得又大又快，表情嚴肅，從總經理辦公室出來，一路朝面試間去。後面陸伊爾趕緊也跟了出來，見大家都擡起頭來看，陸伊爾忙使眼色。

一路跑着追裴紹勤到面試間，她剛準備上前一步去幫他開門，就見他長臂一推，門就大開了。陸伊爾見裏頭徐卉跟方琦都被裴紹勤的陣勢吓得不輕，她連忙笑着調節氣氛道：“剛剛我拿了方小姐的設計稿給裴總看，裴總很是惜才，這不，還親自過來看。”她咳了一聲，然後指着方琦說：“裴總，這位就是方小姐。”

有一瞬，方琦的眼睛定在裴紹勤身上怎麽都挪不開，待聽到陸伊爾話後，她才察覺到剛剛那樣是顯得有些花癡了……連忙笑起來，重新調整好面部表情望向裴紹勤道，“裴總您好，我是方琦。”

裴紹勤本來心中是存着很大希望的，即便理智告訴他莊菀不可能出現在這裏，他也麻木的希望能夠有奇跡發生。可是剛剛希望有多大，現在失望就有多大，這種感覺就像是被人高高舉起，然後狠狠摔在地上一樣。

“你認識莊菀嗎？”裴紹勤聲音很冷很沉，沙沙的啞，微微的顫，他在竭力克制。

提到莊菀，方琦腦袋瞬間炸了，第一反應就是這裏的人認識小莊。但她好歹也是在職場混了六七年的，不可能像沒見過世面的職場新人一樣，吓得腿軟，甚至暈厥過去。她微微笑，裝作不太明白的樣子道：“莊菀？我不認識啊，她是誰？”

裴紹勤沒再說什麽，轉身就出去了。

方琦心下松口氣，但還是裝模作樣問陸伊爾：“陸總監，莊菀是誰？”

“以前蔓紗的一個員工，跟你一樣，很有天賦。”陸伊爾也是松了口氣，然後問方琦，“方小姐，蔓紗随時歡迎你來，你大概什麽時候能過來？美意那邊的工作交接，大概需要多久時間？”

方琦有瞬間失神，陸伊爾又喊了她一聲，她才回神說：“如果蔓紗決定錄用我，我馬上回去就提辭職，工作交接，大概需要一周的時間。”

“那好，我們這邊決定錄用方小姐了，一周後，還麻煩方小姐來一趟蔓紗，把合同簽一下。”

方琦請了半天假，原本就是為了去蔓紗面試的，現在蔓紗面試通過了，她也懶得再回美意。她心裏很清楚，此刻莊菀肯定還在等着她回去對質呢，回去免不了要吵架，反正蔓紗那邊已經确定下來，美意她連一分鐘都不想呆了。

想到這裏，方琦給自己訂了張機票，打算出去玩一周。

訂好機票後，給公司打了電話，說是生病住院了，要請一周假。打完電話想了想，又走公司內部oa系統，提交了辭職報告。

莊菀還沒有傻到一直在公司等方琦回來，反正那設計稿是她畫的，每張圖，以及每個細節，她都牢牢記在了腦海裏。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快再畫出一份來。今天是周五，周末兩天熬夜趕一趕，還是來得及的。

她意識到自己的圖稿被方琦拿走是再拿不回來了，所以在老板那裏，她只字沒提方琦。好在老板也頗為看重她，于是又給了她幾天時間。莊菀也不再是單純的小姑娘，以前在蔓紗，勾心鬥角的，什麽沒見過。

就算後來去了小地方，公司裏同崗位間的明争暗鬥，也很多。

她想低調過日子，只能多做事情少說話，尤其早上這件事，她沒有證據，就算在老板跟前說了，別人也不會相信。不過，如果方琦敢拿了她的圖稿在老板跟前說是她的，那麽她肯定有辦法戳破她的謊言。

只要她不強占別人的東西，不故意尋她麻煩，她就當做那是幾張廢紙，丢了。

人一專心做起事情來，就會連時間也忘了，等莊菀終于畫完一半的底稿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了。托兒所那邊最遲六點半關門，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心跳猛然加速起來，然後匆匆收拾一番，就往托兒所跑去。

此刻外面天已經完全黑透了，托兒所也關了門，莊菀一路跑到門口，沒有見到女兒，她突然就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不停用手捶打鐵門，沖着大門緊閉的門衛室喊道：“師傅，麻煩您開下門，我的女兒還沒有出來。”

門衛室窗戶打開，探出一個腦袋來。

“所有孩子都被人接走了，這裏早半個小時就關門了，沒有孩子。”說罷，把腦袋縮了回去，窗戶“啪”一聲關上。

莊菀徹底崩潰了，她腦海中閃過無數可能，她又急又悔，那眼淚流了滿臉。

“媽媽！”甜甜站在馬路對面一家肯德基門前，穿着紅色的小襖子，正在朝她揮小手。

“甜甜！”莊菀哭得更厲害，幾步就跑了過去，一把緊緊抱住女兒，使勁親她小臉，哽咽着說，“對不起，媽媽差點把你弄丢了，媽媽有錯。”

見媽媽哭了，甜甜嘴一瓢，也哭了起來。

旁邊陸遜說：“外面冷，回家再說吧。”他擡手，在莊菀纖瘦的肩膀上拍了拍，低聲道，“我剛剛帶甜甜在吃肯德基，也給你帶了份。”

莊菀擡起臉，感激地說：“陸大哥，多虧有你。”

她剛剛是真的吓到了，如果甜甜真的不見了、再也找不到了，她真的覺得活着沒有意思了。甜甜是她的寶貝，她要把所有好的一切都給她，她要好好疼她，看着她一點點慢慢長大。

陸遜沒有說話，只是自己轉着輪椅，往小區裏面去。

莊菀彎腰把女兒抱起來，現在想想，還心驚肉跳的。

“媽媽，陸伯伯帶我坐在窗戶邊，我一直在等你，看到你了，我就跑出去了。”甜甜趴在媽媽肩膀上，小短手摟着媽媽脖子，黏在媽媽身上，跟媽媽親昵得很。

“甜甜最乖了，媽媽最喜歡你。”她緊緊抱住女兒，好一會兒後，心才漸漸平靜下來。

進了屋子，莊菀把甜甜放下來，見陸遜不說話，她也覺得有些尴尬。陸遜待甜甜很好，今天的确是自己疏忽了，難怪他會生氣。

陸遜平時脾氣好得很，就算他生氣起來，也不會發火。他生氣的時候，只是不說話，然後過個幾分鐘氣消了，才跟你說道理。按理說，這樣好脾氣的人，應該很好相處的。還真不是，有些時候，陸遜沉默不言，莊菀還挺怕他。

陸遜雖為人溫和，但是他身上也有他的氣勢，這種強大的氣場，壓得莊菀有些喘不過氣來。她就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樣，低頭站在一邊，就等着他批評懲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