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捕頭方勇
思思唇角露出一絲苦笑,急忙邁動蓮步除了廳堂,身後傳來了石雄的怒罵聲、順子瘋狂的低吼聲和一幹粉頭的大笑聲……
劉全寶站在前廳門前,門虛掩着,躬身低聲道:“小姐。”
足等了片刻,婵玉清冷的聲音才傳了出來:“進來。”。劉全寶整了整身上的棉袍,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婵玉站立在潛艇右側,擡頭瞧着懸挂的一幅卷軸,卷軸上筆力剛勁的柳體寫着劉禹錫的兩句詩,花紅易衰是郎意,水流無限是侬愁。美目閃動着淚光,婵玉望着這兩句詩有些癡了。劉全寶同樣癡癡的瞧着婵玉修長的背影。
也不知過了多久,婵玉醒過神來,眼中閃動的淚影緩緩消失了,慢慢轉過身,冷冷的瞧着微垂着頭的劉全寶。
“思思言語無狀,全寶願替她受罰。”劉全寶躬身道。
婵玉美目轉動了一下,沉聲道:“今日申時初,巨鹿山腳下那五個村的村長一起到了鎮所面見了李值。”
劉全寶眼神一跳,擡起頭望着婵玉:“是為孫立封路,抓人一事?”
婵玉點點頭,絕美的臉上露出玩味的笑意:“他們向李值呈遞了五個村所有村民簽字畫押的請願書,請願書,真是新鮮,這必是出自那個叫陳烨的年輕人之手。”
劉全寶靜靜的瞧着婵玉,等着下文。婵玉微微一笑,美目露出贊賞之色:“給了李值三天,三天之內若不能通路放人,五個村的村民就全數湧進鎮裏來讨飯。”
劉全寶臉色微微一變,沉思起來,片刻,問道:“鎮長大人怎麽說?”
“自然是暴跳如雷,大聲訓斥,可是這一次這五個村的村長不僅沒有被李值吓住,而且全都像吃了炮藥,和李值據理力争,特別是李莊的李寶才竟然公然威脅李值,說是他若不能秉公處理,他們也無法壓制住村民,幾個村的村民就只能湧進鎮裏乞讨,若是他這個鎮長大人強行攔阻村民進鎮,那就可能引起兩個後果。”
“哪兩個後果?”劉全寶激動的問道。
婵玉笑了,那張絕美的面容又如嬌豔的鮮花綻放開來。劉全寶眼前一陣眩暈,急忙微垂下雙目。
“一是村民繞道鹿野去縣裏、府裏、省裏乞食活命,二是矛盾激化,引起民變。”
劉全寶眼睛一亮,興奮的說道:“慢說是村民去府裏省裏,就是湧進縣裏,縣令大人震怒,咱們這位鎮老爺先就岌岌可危了。若是強行封堵村民激起民變,燎原之火一起,禍延縣、府,到時朝廷必然震怒,省府縣不知多少紗帽落地,嘿嘿,打蛇打七寸,陳烨這招用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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婵玉也笑道:“李值已将關進羁押所的村民放了,并告知五村村長明日要巡視各村,安撫村民。”
劉全寶問道:“孫立對此事有何反應?”
婵玉冷笑道:“先是不屑,繼而暴跳如雷,咬牙切齒絕不停止封路,此刻正在打發手下騷擾恐吓鎮上的糧販糧商,警告他們不能賣一粒糧食給這五個村。”
劉全寶臉上的興奮慢慢消失了,雙眼微眯着,又開始沉思起來。也不知過了多久,劉全寶苦笑道:“請小姐見諒,全寶猜不出陳烨下一步棋應該怎麽走。鼓動村民進鎮只可一不可再,否則他陳烨就會先安上煽動村民意圖不軌的罪名,掉了腦袋。可是孫立恐吓糧販糧商不賣糧食給村民,同樣是将村民逼上死路,就算是鎮裏出面調停,鹿野鎮上下誰不在拿孫立的銀子?那些窮的叮當響的村民拿什麽孝敬這些中飽私囊的蠹蟲,他們只會敷衍了事,和稀泥。不擺平孫立,誰敢賣糧食。難不成陳烨真想煽動村民造反?”劉全寶苦笑着搖搖頭,腦海中閃過陳烨那張浮動淡淡笑意的臉。
“可是不這樣,那就只能向孫立妥協,我猜不出還有什麽辦法。”
婵玉臉上露出茫然失望之色:“你是說這件事最終會演變成一幕鬧劇?最終贏得是孫立?”劉全寶沉默。
婵玉絕美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空歡喜一場。”
劉全寶安慰道:“現在還不敢下這個定論,這只是全寶個人的一點想法,從收藥打我個措手不及到将暗算他的錢豹等打手弄成殘廢,再到這次鼓動村民,可見這個年輕後生是個工于心計膽大之人,他斷不會沒有後招的,小姐,當下咱們還是靜觀其變為好。”
婵玉親輕籲了一口氣,點點頭:“就算這次失敗了,也無所謂。等了這麽多年,也不在乎繼續等下去。我有的是時間和耐心。天黑了,我該回去了。”
“全寶送小姐回去。”
婵玉搖搖頭,走到廳門前,拉開虛掩的廳門,離去了。
劉全寶急走幾步,站在廳門前,右腿動了幾次都停住了,望着昏黑的院落內那道走向院門的落寞倩影,直到院門關閉,倩影消失,劉全寶依舊癡癡的望着……
清晨,官道七棵樹,陳烨、李老漢、李二、李寶才以及大小鄭莊、周村三村族長和村長都站在官道上,望着鹿野鎮方向。
李寶才擡頭望了一眼日頭:“估摸現在已到辰時中了吧,怎麽鎮長大人還沒到?”
陳烨扭頭瞧着雙眼都是通紅的鄭三炮等三村村長:“三位叔叔辛苦了。”
鄭三炮三人昨日傍晚回來,連水都沒顧上喝一口,就急匆匆回返各村,召集村民,将去鎮上的事說了一遍,又連夜帶着村民到李莊,一來一回,等三位村長帶着村民到了李莊,已是黎明了,匆匆吃了點早飯又跟随陳烨等人站在了官道七棵樹下。
鄭三炮咧嘴笑道:“二掌櫃客氣了,我們幾個老家夥可不敢當,這都是三炮我們老哥幾個分內之事,談不上辛苦。”
李寶才嘿嘿笑道:“賢侄有些偏心,三叔我昨晚也是一夜沒睡,光召集李莊村民就嚷嚷了大半宿,賢侄怎麽不說三叔辛苦呢?”
陳烨笑道:“小侄疏忽了,三叔也辛苦。”李寶才和鄭三炮等村長全都大笑起來。
“鎮長大人來了。”李老漢沉聲道。幾位村長立刻收了笑聲,望向遠處。
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一匹高頭駿馬上端坐一人疾馳而來。在離陳烨等人幾米遠處勒住缰繩,棗紅馬長嘶了一聲,揚起了兩只前蹄。馬上之人還沒等棗紅馬站穩就已利落的從馬上跳了下來,邁步走了過來。
來人年約三旬出頭,國字臉,濃眉大眼,顧盼間頗有幾分煞氣,上唇留了一撇漆黑的八字胡,又顯得有幾分儒雅。頭戴插着翎毛的小帽,身穿皂衣,腰間懸挂一塊七八歲孩童巴掌大小的腰牌,寫着一個捕字。腳下一雙黑色布筒靴。
陳烨耳旁傳來李寶才細弱蚊蚋的聲音:“他是從縣裏被排擠出來的副捕頭方勇。”陳烨微點點頭。
李寶才和鄭三炮等村長全都笑容滿面,抱拳道:“方捕頭大駕光臨,我們五個偏遠小村真是受寵若驚。”
李寶才巴結的笑道:“方捕頭今日官衣在身,越發威武不凡,呵呵呵呵。”
方勇皮肉抽了一下,露出一分笑意,微拱拱手:“有日子沒穿上這身當差吃飯的衣裳,都有些不慣了。各位村長你們這動靜鬧得大啊,連鎮長大人都屈尊前來,方某今日只是小兵,那些漂亮的巴結話還是留着給鎮長大人吧。”李寶才等村長都是尴尬的一笑。
陳烨心裏明白,這位方勇捕頭是奉李值之命打前站,一是看看有無危險,二呢就是讓方勇威懾一下各村的百姓。瞧着方勇身上的裝扮,心裏暗笑,這身打扮還真有些像自己曾看過的古代明朝衙役的裝扮。
方勇眼光掃向陳烨,微微一愣,皮笑肉不笑道:“這位看着面生的緊啊!”
李寶才笑道:“我來為方捕頭介紹,這是我堂哥李莊族長李老漢的義子,叫陳烨,也是巨鹿藥行的二掌櫃。”
方勇眼睛微眯,一絲寒光射出,微拱手道:“陳烨?巨鹿藥行二掌櫃?方某失敬了。”
陳烨含笑抱拳施禮道:“小子陳烨見過方捕頭。”
方勇幹笑了一聲,突然問道:“二掌櫃不是本地人吧?”
陳烨笑道:“陳烨是京城人士。”
“天子腳下見過大世面之人,失敬失敬。方某有些好奇,不知二掌櫃怎麽會跑到這偏遠之地,又怎麽會成為李族長的義子?”方勇皮笑肉不笑道。
陳烨正要回答,李寶才笑道:“二掌櫃原是我李家幾輩前嫁出去的一位姑奶奶的後人,家裏遭了變故,父母都不在了,這才千裏投親,到了李莊。我堂哥膝下無子,就認了二掌櫃做了義子。”方勇眯着眼盯着陳烨,眼縫中露出的些許黑眸急促的閃動着。
陳烨心裏冷笑,不知這個世界的衙役是否和自己曾經所在世界的古代一樣。歷代史書皆有記載,衙役大多由當地人‘投充’。官府并不支付酬金,只給一些‘工食銀’也就是現在的夥食費。每年捕快最多也就十一二兩銀子。若是這兩個世界大致相同,那這個方勇不過就是孫立喂養的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