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一隅客棧7

蘭澄又氣又羞,火氣到處發洩,見到她的人都遭了秧。

“這什麽破桌子,拿釘子補了又補,搖搖欲墜,拆了算了!”她叫道,之後刷刷兩下,冰袖飛舞,在小二阻攔聲中,輕易将桌子給拆解了。

小二哀嚎:“天哪,這是我花了一整夜拼起來的!這下又要給老板罵了,而且這次肯定拼不起來了。”他看着碎得不行不行的木料,哭喪着臉。

“我會賠的。”雙樂抱歉地說。他也是跑過堂當過小二的,自然知道個中不易。

吃飯的時候,“這什麽爛菜!白菜都被蟲子啃過一口了,想讓被姑娘跟蟲子接吻嗎?還有這肉,都臭了,你覺得姑娘我會吃嗎?爛菜,全倒掉好了!”這麽說着,蘭澄掀桌了,菜汁紛飛,褐紅的糖醋,油綠的菜汁,赤紅的辣油,淺黃的豆腐水,米飯紛紛揚揚;結實木桌重重撞地的聲音巨響,十幾個青花瓷的餐具落地一齊脆響,噶啦啦啦啦啦啦成片,震動了全廳堂的人。他們紛紛回頭看,幾十雙眼睛裏帶着各種不善的、好奇的、厭惡的、冷漠的、排斥的、驅逐的感情,齊齊投射在蘭澄身上。

蘭澄自己也被聲響下了一大跳,面上濺上了黑糊糊的斑點,瞪着溜圓貓眼,驚恐不安在臉上閃爍。她對他人情感比較敏感,意識到自己在此不受歡迎,不安、難過、自責、倔強的表情交替在臉上,混在一起,變成難堪的表情。

每個人都低聲議論,但人數多聲音多,會在一起變成噪雜的聲音蛛網,後來人們不再顧及,說話聲響了,她便清楚地聽見,他們在說:“這個女孩兒誰啊?真讨厭!”“浪費糧食,沒教養!”“那個男人是她什麽人?不管是哥哥,還是男人,都倒黴透了,估計也就看上她的臉吧?”“西域女子就是劍,哦,對了,聽說還很浪,嘿嘿~”

真任性啊,這個小女孩。大概是被自己聖門裏的人慣壞了吧,脾氣收不住,以為誰都會讓着她。到了江湖上,也一直這般行事,不是妖女也會被說成妖女啊,太惹人讨厭了,雙樂這麽客觀地評價了,在小二慘淡的目光中擡起眼,“收拾下,再來卓新的,菜要沒有咬洞,肉要新鮮散香。”

“好的,客官稍等!請先換張桌子坐吧。”小二焦慌之餘,對雙樂分外感謝,還好他是靠譜的。

“啪!”蘭澄的手砸在牆壁上,立即出現了小小的凹裂,估計使了不少的內力。

“疼不疼啊?”雙樂幽幽地問。

“不吃了!不呆了!少俠,後會有期!”蘭澄說完,就甩頭跑出去,臉上還有糖醋汁。

雙樂覺得自己要心力交瘁了,不過還是追出去了,呢喃着,“你是我前世的債主嗎?”

青影飄逝,衆人只嘆女孩有個好男人\哥哥,嘆男人有個任性嬌蠻的妻子\妹妹。

蘭澄的輕功完完全全比不上雙樂的,但雙樂有意放水,好讓他撒撒火冷靜下來,于是蘭澄每每狂飛到力竭,放松下來,以為自己甩脫了的是,扭頭就是那如鬼魅般随行的青影,或者就是在拄着膝蓋喘氣的時候,耳邊忽聞清澈飄逸的嗓音:“玩夠了嗎?回去吧。”

最終,蘭澄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跑過他,停下,猛地轉身,挺胸,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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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跟你玩了!誰要跟回去!滾,你個登徒浪子!!”蘭澄大吼大叫,滿臉的倔強憤恨,雙目卻泛紅。

“唉,原來你也并非一無所知……”雙樂嘆慨,卻沒有一絲羞愧,反而雙目越發坦然清亮起來,“或許我就是浪子,雖未曾承認,但很多人這麽形容我。”

“一無所知就代表着要被坑蒙拐騙嗎?要被欺負嗎?”蘭澄怒得不幸,拳頭握在胸前,蓄勢待發。

“我又不是故意的……”雙樂摸摸鼻子。

“不是故意的,那算什麽?腦子壞掉了嗎?”

“對不起,是我腦子壞掉了。”雙樂無力地揉揉自己的太陽穴。——只怪當時夕陽正美,染得你面龐豔如緋。

“對不起有什麽用,你都不負責!”蘭澄氣得眼淚快飛出來了,那樣子好似雙樂已做了人神共、憤敗壞道德的事。

“啊?負責,這個,也不是不……”雙樂看女孩生氣卻可愛,髒兮兮卻漂亮的臉,覺得幹脆收了也不錯,雖然年紀小了點,有點吃嫩草的嫌疑。

可是女孩又說:“以後孩子出生的話,就跟我姓,要叫結璘……結璘……不浪!”

“什麽鬼?”雙樂的表情空了一瞬。

“以後我會告訴它,他父親是個不負責責任的江湖浪子,嘤……”

“等一下!你在說什麽,我怎麽好像糊塗了?蘭澄姑娘,我還沒做出太過分的事情吧?”雙樂頭痛欲裂,潇灑不羁的臉上露出了極其滑稽的表情。

蘭澄摸着肚子抹淚珠子,一臉認真和委屈,“兒子,你以後要跟阿母和外婆過了,那裏沒幾個男人,不過沒關系,我會将你教育成一個鐵铮铮的男兒,不像你爹……”

“爹?我?!”雙樂指着自己,這麽久頭一次破裂了風輕雲淡的神情,“小丫頭,你不是耍我吧?”

蘭澄瞪,“自己做了壞事,還要說我甩你,你有沒有良心!”

見少女滿臉較真和嚴肅,雙樂終于明白怎麽回事了——他生平第一次産生了,深深的‘我被你打敗了’的無力感,到底什麽樣的人和破門派會教出這昂的奇葩?

這丫頭貌似來自一個男人很少的深山門派吧?少到女人跟女人不得不“磨鏡”配對。這丫頭看起來根本什麽都不懂,只是自以為是罷了。

雙樂終于從對方的邏輯裏出來了,沉了臉,“別鬧了,我來跟你解釋一下,真相跟你認知的差異吧。”

“我不聽我不聽我……”她的嘴巴被捂住了,而且對方還湊近她的臉,用深沉的狹眸逼視她的貓瞳,“敢咬的話,我就真讓你生個胖娃娃出來!”危險的笑容綻放在清俊的嘴角。

啊,這人就是漢語裏說的“人面獸心”!少女被威脅到了,張開的嘴巴裏的尖尖犬牙被敢齧合起來,溜圓眼睛裏面晃着恐懼。

雙樂不喜歡她眼底的恐懼,懲罰性地揉揉她的腦袋,微怒低斥:“你腦袋瓜子裏都藏着什麽鬼東西!都倒出去!”

“聽好了,你沒事兒,我們沒事兒。”為了防止她逃跑或亂來,雙樂将他困在了自己的懷裏,并且一同席地坐下,刺刺的草紮着他們的下身,樹葉在他們頭頂搖曳沙沙,月光灑在前面的河流上,波光粼粼,空氣寧靜了下來,少女的氣息平緩了,好像不再那麽害怕,這個具有侵略氣息的身體被月光所溫柔,被涼夜所降溫,好像不再那麽令她顫抖。

“你不是那麽一無所知,但你也不是什麽都知道。”雙樂用肯定的教訓的語調說。

“什麽嘛,你想要忽悠我!我讀書很多,你騙不了我的!”蘭澄立即抗議,她對自己的知識百分比的信任,并且非常驕傲,她自信自己絕對是昆侖山上漢語說的最好,最精通漢學,最像個漢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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